百年校庆在未来注定成为历史的笑话
百载春秋,谁的清华? 作者:胖子李 七年前的这个时候,还是大一新生的我,很喜欢骑车在园子里溜达。春夏之交的清华园,总是晴朗的。绿树掩映之中,弥漫着浓烈丁香花的味道,而等待投喂的松鼠时常会窜到跟前,眨巴着眼睛盯着你攥在手中的花生……有一日,徜徉于工字厅附近,在一教北边的空地上,我第一次“发现”了王国维纪念碑,在清华这并不稀罕,校园当中随便走走就能发现有故事的风物,而那一天,真正给我震撼的,是碑后面陈寅恪先生亲撰的悼词: “海宁王先生自沉后二年,清华研究院同人咸怀思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佥曰:宜铭之贞珉,以昭示于无竟,因以刻石之词命寅恪。数辞不获已,谨举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失下后世。其词曰: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这是我第一次聆听“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一振聋发聩的论断。那时的我,初入大学的兴奋与荣耀已逐渐散去,新生的迷茫与混乱的课程才是真实的生活。而读到这番文字的下午,我由自内心感到了触动与震撼,这种源自思想的历史厚重感,远远超出那些古老建筑物的力量。我第一次意识到,大学,是一个可以让你思想自由徜徉的殿堂。 不令人意外的是,这块常年静立于大草坪一隅的石碑,并无多少人问津。对于多数清华学生来说,此地大约只有在拍毕业照时,才或可能到此一游,若问王国维何许人?回答大抵只能是“牛人”之类。至于碑上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则真的就只是在碑上了。 百年清华走到今天,早已不属于这群人。即便就是这块纪念碑,也一如二校门,是在“砸烂一切”的最高指示下,经过革命小将洗礼之后重新立起来的,对于现在的清华人来说,他本就是陌生的。大二时杨振斌书记做校史讲座,特别提到这个碑:这是王国维先生的纪念碑,不是什么“海宁王”,清华园里没有埋过王爷。 这几日,百年大喜将至,熙熙攘攘。王国维、陈寅恪连带梁启超和赵元任,这些早已进了校史馆的四大导师,又一次次被请了出来,在电视、报章、讲话、MTV中接连走穴,忙得不可开交。在那首名为《我要回家》的MTV里,各种温拿如书记部长、EMBA老板、明星学者等等,在一群不知姓名的龙套学生簇拥之下竞相登场之后,四大导师终于博得一个镜头,以黑白玉照迅速草草结尾。这着实意味深长到有些黑色幽默:难不成是说等有权有钱了之后,咱才可以谈文化? 在一个工科学校里,一群活跃于85年前如今已经死绝的文科学者,在平日和特殊日子受到如此殊遇,着实让人有点适应不了。四大导师如若活到今天,恐怕也如王国维遗书当中所写的“义无再辱”了。 只可惜死人不能说话,更何况连死人的儿子也都是死人,所以,辱你完全没得商量。今天看到网传的新一期《新清华》,封面令人叹为观止,在这个用人头像拼成的“大礼堂”中,新旧常委雄姿英发立于最高处,颇有“上层建筑”的意思;副国级的委员长、政协主席充当门楣,以示共同协商,肝胆相照;部级干部则竖立两侧,于是三面包围之下,是无官无衔的四大导师,孰令人受宠若惊啊也么哥。 然而,马上就要走过一百年的清华,跟王国维他们有毛的关系吗?人头大礼堂的等级森严,领袖视察的戒备森严,早已经赤裸裸地告诉你我:这清华,归根结底是属于他们的。 在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可能让很多热爱清华的学子感到不快,然而我相信邓卫副书记所言之“爱之越深,责之越切”。细细想想,那天在校园里经过动态迷宫、层层检查、早早就位准备忘情欢呼的同学们,如今的清华,除了这些过节才请出来的四大导师牌坊、民国培养出的14位两弹一星元勋,以及一大票部级以上领导干部、亿万富翁之外,于你我而言,清华在当今这个时代,有哪些值得你去特别骄傲的呢?我们,而我们,又从这所学校学到了什么?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有木有?被曲解的“行胜于言”有木有? 一所大学,对待校友的态度,折射的是大学的理念。将书记部长奉为上宾,背后是对权力的崇拜;将老板经理归为杰出,背后是对金钱的谄媚。然而书记部长任期有限,老板经理可能破产,今天的座上宾,明天就有可能沦为阶下囚,在清华历史上,已经有过李嘉廷、慕绥新这样的先例。 于此,惟有将知识、文化的追求作为一个大学恒久不懈的理念,才是通往所谓世界一流大学的必由之路。这应当成为日后每一个清华学子牢记于心的理念。 而我们这一代清华人,注定如同这百年校庆一般,在未来成为历史的笑话。 http://blog.renren.com/blog/50166/723026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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