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十 | 『新闻札记』“爱国”的惩罚,诺奖的荣光
作者: 独园居士 中新网:2012年10月11日电 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11日宣布,中国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表示,莫言“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至此,已经舆论甚久的莫言与诺奖之间是真的划上了等号。首位中国大陆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荣光,必然会在大陆的各类市场沸腾一段时日,而莫言的书必然会销量大增。 对诺贝尔奖,国人似乎一直是酸葡萄心理,没吃着的时候,怎么品读都缺少一种滋味。一直拿鲁迅拒绝诺贝尔文学说事儿,可惜时过境迁甚久。莫言的获奖是一针兴奋剂,大国崛起与文化强国都可以拿来把玩,更有文人欣喜:中国的文化事业会在这样的氛围中获得提升。 “爱国”的声音是2012年9月里最强的一种,从游行示威的城市到参与的受众,远胜过“中国好声音”这个选秀节目。值得庆幸的是,互联网虽然是快速覆盖和迅急遗忘,但2012年9月15日西安游行示威中的李建利先生一直用他躺在病床上的咿呀声音,让人不能忘记。 2012年10月11日11时35分,南方周末刊登来自陕西西安与河南南阳《砸车者蔡洋生存碎片》。混杂在西安游行队伍中,对李建利先生造成伤害的凶手伏网,这似乎更值得高兴,但当我阅读消息之后,更是忧心。因新闻报道是两地采访的合稿,自然有需要重新去厘清一些相关事宜的必要。 蔡洋是南阳郊区村庄的人,家里的房子是1987年盖起的平房。1991年蔡洋出生于此,也在这个地方度过了童年和少年。2004年,13岁的蔡洋在蒲山镇第四中心小学上完五年级后,就与同村的伙伴辍学回家。蔡洋的学习生活在这时嘎然而止,这对远离农村的人来说,好像难以想像,一个十三岁的孩童不上学能干个啥?做父母的面对如此情形,处置是否就是称职的?蔡洋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进入社会,跟着自家大哥蔡德伟在南阳周边地区的建筑队里当小工。小工并不是一个舒服的行业,更何况还是建筑这个自身就非常辛劳的行业之内,工资与大工师傅级相比不得,但总体与社会平行的农民工行业,勉强,但付出的辛劳应该特指体力上的,量则非常大。 2009年,18岁的蔡洋跟随表姑父王超去了西安,学习外墙刷涂料的技术。很多人会觉得18岁之前就是童工,使用这样的工人是违法的,而劳动法关于年龄上的限制是16岁到18岁之间隶属未成年工,只是对这个年龄段的工人其从事工作的范围做出适度的规范,而16岁之下的则完全是童工。可惜的是,这个时期的蔡洋所遭遇的生活磨练,并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或许其家人觉得不愿意念书,自然得自谋其食,又别无门路,下力做苦工是一种必然。而对社会来说,这样的悲苦每天都在发生,管是管不过来的,还不如少一些事情。 蔡洋的西安之行,完全是朝赚钱而去的。当时南阳的工地上当泥瓦工一天是120元,而同样的工作在西安可以多赚60元。套用这个数据,也可以大概猜到蔡洋13岁到18岁前后5年时间的小工生活是如何过来的……至于蔡洋的表姑父王超的评价“人傻傻的,脑子缺一根筋的感觉。之前他在南阳的工地上干了两三年,也是啥都学不成。”这个说法,从后面蔡洋参加游行时的冲动来看,确实是缺一根筋。但同时不应该忽略的是蔡洋的生活与其受教育程度的薄弱、自身生存能力软弱是密不可分的,心有凌云志,生活却是困兽之行,学与不学有时候是驱利而动的。 外墙粉刷就容易吗?安全系数没有充足的保障,室内工作的时候,这根缺根筋的蔡洋从脚手架上就摔下来过两次,他与朋友QQ聊天说:差点摔出脑震荡。脚手架的高度基本在一米八到两米之间,这个东西我生活里见识过,这个高度摔下来的确不是一个轻松的玩笑。他没有朋友,寡言少语,鲜与工友打成一片,最大的乐趣是直奔网吧——穿越火线。 对没进过网吧的人而言,网吧是一个特异的地方,但进过网吧的人会明白,连同厕所的壁上都会印着各类蛊惑人心的网络游戏宣传语言。大型网络游戏征途,史玉柱推广亦是大手笔,甚至宣称在游戏之中可以获取的远不止是虚拟的享受,可以兼得职业。蔡洋投身的穿越火线口号是“三亿鼠标的枪战梦想”,在三亿鼠标里,他是不孤单的。杀戮的快感是从虚拟游戏里增长起来的,总杀敌4824次,自己也被击毙7997次。这不是一个被人杀、就得把人杀死的游戏,而与李建利先生的冲突里,李建利先生还拍过他一砖头,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他连下狠手。 他距离家乡——南阳是那样的遥远,电话与QQ聊天也只限于与姐姐共享,而离身边最近的表姑父已是闹僵,他的QQ空间零散地全是孤儿般的呓语。“。。。。。。。。。。想上学”,但他用这样的格式来表述自己的心愿和生活经历之后的痛悟时,连记者都不得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原文如此,这完全没有正规文学作品甚至连同基本受过写作训练的格式,只能用奇怪来修饰。他还提及“我想出家做和尚,可是可是连和尚也要大学生。” 虽然现时,人声鼎沸的谈论学历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但在真实的生活里行走,学历是敲门砖,否则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一个小学五年级的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剩下的那条路是一条孤独的、崎岖而徘徊的羊肠小道——学一点实用技术、多一点人际往来以此建立一个小但实用的人际网络、娶一位能过日子的媳妇、生一个孩子……务实地去建设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有梦想,就算有梦想,也必须得以温饱为基础。 可惜,蔡洋的梦想之路,他未曾设想过是这样的艰辛。200元每天的工资,对一个从事建筑行业的辛苦劳动者来说,只能说是中等。但他没想过如何来积攒属于自己可以追求的生活,“豪爽,花钱大手大脚”的吃饭、出入KTV只为延时他与梦想的距离。 对农民工的父母来说,赚钱、攒钱、寄回家与家人共享,同时做出储备可以在老家添置物品、修建新楼房以及获得一点可怜的口碑,让尚未离开乡土远嫁的姑娘给看上。蔡洋与父亲蔡作林之间的分歧,其实焦点就是此一处而已。但蔡洋的行为,就算拿到农村来说,也是叛逆、不孝、没有进取心。蔡洋所干的事,偷偷地把家里电动车卖掉,拿钱自己花,这就非常的不厚道,而最近的2012年夏天麦收季节,蔡洋回家与父亲一起帮邻村一户人家盖房子,回西安之前,竟然瞒着父亲领走属于父亲的两千多元工钱。这样的孩子,也同样是让父母操心不止的货色。 虽然从简短的人生阅历来看,蔡洋没怎么给过老家父母钱,自然与父母的关系也只会越来越疏远,这是当下农村留守与外出打工年轻农民工之间的一个主要矛盾,非一地域或一家庭之相似,而是更多现象后面的矛盾重点。 与家人关系疏远之后的蔡洋,连同他最亲密的二姐也并不知情他的西安行踪——住哪?工友是谁?好朋友是谁?有没有女友……?而蔡洋的前途也渐成渺茫的感叹,他只得在个人的QQ空间里书写属于他的梦想,如爱情、烦恼。 蔡洋是怎么加入的游行队伍,他本人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其知情者的表达渐成两个版本。而同样游行队伍中的韩宠光是能证实蔡洋确实就在游行的队伍之中,而那把凶器U形自行车锁是如何到蔡洋手中的,目前是谜,但确实是他把锁砸在西安市民李建利先生的车上,后来在李建利先生用板砖拍过他的头之后,他愤怒之下连砸四下李建利先生。 蔡洋并没有自首,游行完之后,在他与姐姐的电话之中,他仍然觉得自己没有错——他甚至一直认为:这是爱国行为。很难去理解一个小学五年级便辍学的年轻人,他的爱国驱动力是从何而来的?难道爱国这种精神真是先天性遗传? 更值得可惜的是2012年10月2日11时前后,便衣警察已经找到蔡洋。但审迅工作与社会的知情权得到的回应,依然是一篇旁观采写的新闻,这也许是一种注脚。当然,我更愿意相信的是云南巧家爆炸案后的民工,最后被确认无辜之后选择的谨慎,如果是这样的谨慎倒真是好事。 蔡洋这样的“爱国”暴力举动,事实上证明了几样问题:有些“爱国”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爱国,这说明“爱国”的引导并不一定只像政治宣传里的那种形式,而是在实际生活里呈现出特定的多样性。“爱国”暴力行为的发生,国人不忍,其后有些人信誓旦旦宣称必是反华势力的阴谋又或是有人故意跑到爱国游行队伍里做出的抹黑行为,这样的言论以后最好不要轻易出口,徒让人笑话罢了。而留给我们的思考,更多——还算是一个人的人,无法在自己可以获得梦想的时候,他的报复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警醒? 值得一说的是,需要警醒的人很多,包括你我。只是今天我们仍然是幸运的,一旦遇上,遭遇不幸,真面对这样的人,都可以疑似精神病的人,肯定是不可能有任何补偿的。 注:http://www.infzm.com/content/81726 《砸车者蔡洋生存碎片》 而诺贝尔文学奖的新闻随处可见,微博已经很热闹了,独园居士就不再添加任何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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