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

阅读与思索|刘瑜:在恐惧与热爱之间

一    关于什么是好的政治、什么是坏的政治,一百个人可能就有一百个看法,不同阵营之间甚至常常为此争得你死我活。然而,对于什么是好的人性、什么是坏的人性,却一定程度上存在 “普世价值”—一般来说,人们都珍视诚实、友爱、善良、勇敢与忠诚等等品质,同时鄙弃谎言、冷漠、残忍、怯懦与背叛等等。或许,从这些人性的 “公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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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客资讯 | 计划生育干部化身养育师

随着人口的老龄化以及居民生育欲望的降低,曾经横行乡村之间的计划生育干部将何去何从?财新网报道了一个名为养育未来的实验。计划生育干部被赋予了一项新任务,培训成了婴幼儿早期发展的“养育师”。项目的牵头人之一斯坦福大学发展经济学教授罗斯高(Scott Rozelle)。他从1984年开始研究中国农村问题的时间。罗斯高发现,农村家长们对于正确育婴知识的严重贫脊,不但是整个中国绕不过去的短板,更是农村与城市孩子之间早早被拉开差距的一项主因。“养育未来”的实验由此应运而生。按照项目规划,担任“养育师”的计生干部们,要每周定期上门辅导农村的幼儿,陪他们玩游戏、做美工、唱儿歌,与孩子一道完成专为婴幼儿设计的课程任务,纪录下幼儿是否能跳高、数数儿、单脚站立等成长指标。每次的互动需要一个小时。大量科学成果证实,婴幼儿在出生最初1000天所受到的外部感官刺激,和其与照顾者间的互动频率、互动质量,对孩子日后生理和心理的长期发展影响甚巨。在中国农村,特别是在隔代教养现象大量存在的贫困地区,婴幼儿早期发展知识的匮乏,使中国城乡人力资源培养的起跑线差距,早在生命的最初1000天便已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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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我会过上快乐的生活吗

作者:keledoll 十年后的我会变成怎样呢? 预测未来可能是人类最喜欢从事的工作之一,甚至有人把这发展成为一种文化或产业,中国有算命占卜扶乩问米,西方有占星颅相学还有各式各样末世预言。即便科学界也有不少人喜欢从事预言的工作。然而心理学的研究发现,人类预测自己未来的情绪的感受上,的确是菜鸟级别的。 Dan Gilbert和其他一些心理学家发现这种“高估某个经历产生的情绪体验的强度和影响的时间”的现象十分普遍,他把这种现象称作“影响力偏差”。 大学生会以为选中或选不中自己称心的宿舍会让自己非常开心或伤心,而事实上这个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刚失恋的人以为自己会伤心很久,但2个月后其实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肝肠寸断;女人高估了自己怀孕测试结果不如人愿时的不开心程度;那些没拿到终身教授职位的老师以为自己会抱憾终身,其实5年后他们也始终没多大变化。简而言之,实际上无论十年后的你富可敌国或是穷困潦倒,其实你的快乐指数未必和现在差得太多。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还是我们大脑的各种bug在作怪。 被困在一个叫现在的笼子里 当我们尝试预测未来的感受时,我们需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象未来的发生某件事情后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你可能会觉得人类的想象力简直是伟大的产物——登陆月球、远程手术、纳米机器人,更不要提《盗梦空间》《阿凡达》或是《三体》这样超越时代的想象力作品。但是,想象力或许是个比你想象中更乏善可陈的家伙。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它总是利用当前的感受对未来进行推测。比如有一项研究让健身中心的人想象自己在远足时在森林迷路,让他们预测自己是感到更饿呢还是更口渴。一部分人是刚从跑步机下来进行预测,另一部分人先喝口水再来预测。结果就发现,干渴组(92%)中预测自己口渴的人大大地高于喝水组(62%)。另外一项调查是通过打电话问居住在美国不同地区的人对自己的生活的满意程度,结果就发现如果被调查者那个城市当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他们的满意度就更高;如果是乌云盖顶,那么他们就觉得生活其实也不那么快乐。 我们自己的亲身经历可能更有说服力。假设今天你发现钱包丢了,女/男朋友又和你闹分手,你今晚还得赶着做个明天拜访客户要用的报告出来,那么你可能一晚上都在抱怨这个客户如何如何抠门又诸多要求,好难期待明天的会面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如果你今天刚刚享受完一顿法国大餐,然后和女/男朋友OOXX一顿之后,你可能会期待明天跟客户的会面会来个开门红。 想象未来时的感觉通常只是我们对现在发生事情的反应,而不是真正基于对未来的这一事件本身的预测。 记忆不靠谱 “如果让你花50元买一罐可乐,你觉得值吗?” 这是个在5秒钟之内测试你IQ的题目。估计你不假思索就会给出答案。不过,请你想象我们现在这个高得惊人的CPI上涨了10倍,买棵菜都要30元的时候;或者是一个人在荒野中徒步,弹尽粮绝却突然出现一个小卖部。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可能也是一个好买卖呢?但是,我想你刚刚估计没有想到这些情况,没想到就对了,因为回忆过去要比想象新的情况简单得多。在你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以前买一罐可乐就是花3-5元,以此作参照来对未来自己的感受作出判断。这种方法也是我们大脑爱走的捷径。 Dan Gilbert就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比如说,假设你的钱包里有一张20美元的钞票还有一张面值20美元的演唱会入场券,但是,在你到达演唱会现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路上弄丢了入场券。你会重新购买一张门票吗?大部分人都会说不。现在,请设想你钱包里有两张20美元的钞票,在到达演唱会现场时,你发现自己在路上弄丢了一张钞票。你会购买演唱会门票吗?大部分人会说是。 稍微动脑筋想想:你丢失的都是20美元(一张入场券或者一张钞票),而且你都要决定是否要花钱包里省下的钱来购买一张入场券。然而,因为坚持将现在同过去进行比较的偏好,我们对这两个功能完全一致的情况作出了不同的分析。在弄丢了20美元,并第一次考虑要购买一张入场券的时候,这场演唱会是没有过去的,所以,我们正确地将看演唱会同其他可能性进行了比较(花20刀看场演唱会呢?还是买一套心仪的漫画书)。但是,如果我们丢掉的是之前买的演唱会门票,并考虑重新买一张,那么这场演唱会就是有过去的,所以我们将现在看一场演唱会的代价(40美元)同过去的代价(20美元)进行比较,我才不要花多一倍的钱看场演唱会呢。 [图片来源:http://video.ted.com/talk/podcast/2005G/None/DanGilbert_2005G-480p.mp4] 这种过去做某件事情的感受会成为一个参考的坐标,当你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带来的情绪体验做预测的时候,就会用到。但是未来的情况其实很多都会发生变化,那么是不是应该更深入地想想其他的可能性,而不是老是受到过去的牵绊呢? 另外一个在情绪预测上的错觉就是锚定效应(focalism),只孤立地看到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信息的影响,而没想到其他的因素。想象如果你中了500万,那么你对一年后的生活会更满意吗?中了500万是件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啊,不要说1年,可能未来10年都会生活如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1年后,除了中巨奖这件事情以外,还有其他因素会影响到你的快乐程度。比如你可能会因为自己有那么大笔钱担惊受怕,害怕有人来谋财害命;又或者是会生病不舒服,又或者为怎样合理分配这笔钱而烦恼,你的老婆/老公可能要跟你闹离婚。总而言之,当你思考未来的某一刻你的感受时,你可能会认真地分析这件事情本身,但是却忽略掉了其他可能影响你的情绪感受的因素。即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而这种局限性,就决定了我们很难对未来作出准确的预测。 时间近视眼 即便你已经了解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未来始终跟毕加索的画一样——是抽象的代名词。在视觉知觉中,我们都知道近大远小的原则啦,越是远处的东西看上去就越少。那么现在我们又来做一条IQ题,图A中,究竟哥斯拉还是超人比较高?相信大家都会觉得这个题目侮辱你的智商,当然是超人比较高大英俊啦。但是假如哥斯拉和超人站在离你1公里外的地方决斗,如图B。那么你还能那么快给出答案吗?很明显,越是远处,哥斯拉和超人身高的差距就没那么明显啦。这个就好像近视眼,而我们对于时间的估计也有这种近视眼,越是离我们接近的事情,我们的估计就越准确,而越远的事情就显得模模糊糊,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 一项研究让志愿者在下面两种情况下做出选择,今天给你50美元,明天给你60美元。大部分人倾向于等多1天多拿10美元。不过再设想这样的状况,今天给你50美元,1个月后给你60美元,大部分会选择前者,那当然我希望现在就拿到钱嘛,有点担心夜长梦多;但如果情况变为12个月后给你50美元,13个月后给你60美元,情况就反过来了,倾向于选择等多1个月的人就更多。这跟哥斯拉和超人的身高问题原理是相似的,时间离我们越近的两个事情进行比较,因为可以更加具体的了解细节,你就会做出更周密的比较和判断,但当事件发生在很久以后的将来,我们对自己那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实际上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印象。既然事情怎样发生你都不知道,那就更别提对那时候的情感作出判断了。 你的内心比你想象中强大 失恋、失业、背负巨债、家人离世……这些事情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日日以泪洗脸,想到都心酸。但是你会伤心多久呢?你可能会觉得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实际上你实在太低估自己的复原能力了。 其实我们的内心是很强大的,当遇到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会有一套叫做心理免疫系统的东西在起作用,你可能会把事情合理化或者采取各种方式去应对这种变数。比如失恋一段时间之后,可能你会开始对自己说“我会遇到更好的。”或者是“其实生命中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又有人会觉得“ta放弃我是ta走宝啦。”然后几个月,几个星期或者几天后就又变成一条好汉。 我们无意识的“阿Q精神”会让我们更快走出痛苦的过去的阴影,但我们往往在对忽略自己的这种强大的心理免疫力。所以在对未来那些糟糕的事情的预测上,你总是会倾向于更被悲观一点;而对于那些可能让你很high的事情,你就立刻变身成为超乐观主义者。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想知道未来怎样的事情会让你更快乐。十年后的我会变成怎样。本文的宗旨看似是告诉你对情绪的预测比国家气象局的预测不靠谱多了,但这里并不是为了打击你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想象力没你想象的那么丰富,未来也不是那么好预测的。不过未来不就是因为未知才有趣吗? 参考文献: Gilbert, D.T., Pinel, E.C., Wilson,T.D., Blumberg, S.J., & Wheatley,T. (1998). Immune neglect: A source of durability bias in affective forecasting.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75, 617-638. Wilson,T.D., Wheatley, T. P., Meyer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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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因为爱情还是出于便利?

《生活大爆炸》中,即使Penny已经和Leonard分手许久,可回想起他们曾经上过床,依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当有一天Penny竟和Raj一起醒来,我们才意识到,其实当初Penny和Leonard在一起也不算什么,他们之间的爱情,可能只是因为住得近而已。 是的,爱情也许并不是一把钥匙配一把锁,也不像相亲节目那样表现为一场外貌、财产和才艺的较量。有时候,两个人走到一起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近。 相近,所以相亲 心理距离常常被物理距离所牵制,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同桌的你”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同样长时间的教室另一个角落或者哪怕只相隔几排的同学,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马里兰大学心理系的马蒂·瑟高(Mady W. Segal)教授发现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人们和自己附近的人成为朋友的概率比远距离的人的确大很多。 和隔壁成为朋友的概率为41%,隔一个房间为22%,隔两个房间16%,三个房间10%,这是心理学家费斯汀格等人对麻省理工学院(MIT)宿舍调查的结果。这个由己及人逐渐递减的“心理地形图”伴随着我们从校园一路来到办公室。 回忆一下自己的朋友们,他们是同学、同事、同乡……没有这些物理上的“同”你们还会成为朋友吗?又有多少朋友因为空间距离的拉大,而逐渐疏远?只要住在隔壁,哪怕你们一个喜欢向左走一个喜欢……坐电梯,都更可能相遇。 缘分,不过距离 中国人喜欢把这种“巧合”叫做“缘分”,认为它可遇不可求。可这不是科学的态度,德国莱比锡大学米加·巴克(Mitja D. Back) 教授等人偏要 DIY 出一些缘分来。 他们让刚入学的新生按照惯例一排排轮流进行自我介绍,其实巴克已经将这些新生随机排列并记录下了所有人的位置。正是这一次完全随机的排列影响新生们在自我介绍之后对彼此喜爱程度的评分——相邻的人彼此打分更高——甚至他们大学期间的友谊。这个随机产生的好感似乎占据了同学们的心,以至于难以接纳他人,因为一年之后,这些相邻或并排的同学之间的友谊仍然比和其他人更深厚。 “人以群分”固然在理,但有时人们不是因为相似所以在一起,而是因为距离近所以互相模仿,所谓“近X者X”。瑟高对美国44个州警校学员间友谊的研究也发现,人们彼此间的相似性对友谊的作用还没有物理距离的影响强烈。 便利,也是爱情 回到那个令人纠结的爱情故事,即使Leonard跟Penny像是来自两个星球,但至少 Leonard 可以随叫随到,搬个床垫,借个浴室更是不在话下。Raj虽然没住对门,但也算经常在Penny眼前出现,曝光度高,赢得了好感。再加上“懂得倾听”的美德,能让Penny一时脑热也不足为奇了。 感情虽然不能以物质来衡量,但是每个人都会在心里悄悄计算付出和回报。距离是有成本的,比起“想象的空间”这么单一的回报,时间、沟通等等成本是大多数人难以承受的。动物园里,住在一起的白琵鹭和白鹮都能培养出感情,更别说人类,古有大明湖畔夏雨荷,今有知青下乡欠孽债,是爱情还是便利,谁说得清。 警告: 物理距离接近,可以增强正面感情,也可以增强负面感情。请谨慎使用。 补充案例 MV中斯威夫特扮演的邻家女孩儿能够成功从美女手中锹到男主角,物理距离的优势是不可忽视的。她能陪着他,倾听他的心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给予及时的回应。 参考文献 Back, M. D., Schumkle, S. C., & Eglof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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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她,更艺术?

所谓炫耀假说,来自美国心理学家米勒(Geoffrey Miller)的一个疑问: 为什么青史留名的艺术界人群中,男性多于女性? 米勒的猜测和弗洛伊德一脉相承,性冲动作为第一推动力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而通过在音乐、绘画甚至文艺上的夸耀展示,男性可以增加自己获得性接触的机会。而女性在艺术上成就稍欠的原因也很简单,相对而言,没有足够的演化压力逼迫她们勤学苦练——男性欣欣然在万花丛中穿行时,通常是不会特意考校某朵鲜花的文学造诣或者音乐修养的。 这假说乍听之下颇能自圆其说,毕竟才子总与“风流”相连,而“风流”意味着更多的后代。拥有过许多女性歌迷并遗下许多后代的摇滚巨星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似乎就是最佳佐证,尽管他只活了27岁,但在达尔文眼里,能留下一堆后代,就是演化学意义上的胜利。无疑!特定需求带来了定向演化,男性必须是“艺术基因”的宿主。 女性为才华横溢的男性倾心、进而献身,这种当代屡见不鲜的行为在米勒看来,应可同理逆推至远古。女猿人们理当群聚在文艺男猿人身后,一脸迷醉地望着他用矿物颜料在阿尔塔米拉洞穴壁上描绘一个个抽象剪影。这种想象画面无疑可以抚慰无数怀才不遇的“雄”心。 然而思及梵高生前的遭遇,又让人不由对炫耀假说疑窦丛生。这个史上最知名的艺术天才女人缘差到发指,他曾先后在房东女儿、新寡表姐甚至妓女那里遭遇挫折,一生的恋爱史写下来就是一部悲剧。即使不谈梵高,单就现代女性的偏好而论,艺术才华与性吸引也未必总成正比。才子与财子狭路相逢时,谁在较量中胜出更多?周杰伦成名前后才华难道突发大幅增长?想与他春风一度的女性数目却绝对有数量级的区别。这么说来,与其说女性偏好艺术家,不如说女性偏好成功的艺术家,或者更简单的总结,女性偏好成功者。 个例毕竟不能令人心服口服。还是让我们回到统计数据与逻辑推理。姑且假设炫耀假说有其根据——机缘巧合,我们那长长的DNA珠链中,几颗珠子的颜色形态发生了变化,结果赋予了带有变色珠子的男性更强的艺术创造力,于是进一步增加了那些男性的交配机会……炫耀假说中的这一连串事件要顺利实现,首先就需要一个前提:人类——至少是大部分女性,必须能准确识别出好艺术与坏艺术,然后才有可能对在艺术上拥有优势的男性产生选择偏好。抛媚眼要对女性起作用,前提是女性至少得能分清媚眼与白眼,假如人类女性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瞎子,那么无敌俏媚眼的基因对男性就等于无用突变。 那么,我们真的天然拥有评判艺术优劣的本能吗? 艺术的“价值”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 “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必须对他们说: “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 ” 那么他们就惊叫道: “多么漂亮的房子啊! ——《小王子》 什么是艺术?艺术的价值几何?这些争论古已有之,至今依然众说纷纭。一块猪肉的价值判断,可以通过衡量它的实用性与稀缺性来进行。然而这种估价法却很难运用于艺术。某种意义而言,艺术价值虽然与主创者有关,但也可说是存乎一心,端视受者一刹那间的心领神会。而真正拥有艺术鉴赏力者寥寥可数。受骗高价买下书画赝品的人不胜枚举,而揣摩透彻书画意境能有几人?我们真能区分出“艺术的价值”吗?或者我们只是被动接受别人贴在艺术上的价格标签。倘若第一流的艺术家失去声名的光环,他的价值还会为人所识吗? 为了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华盛顿邮报设计了一个有趣的实验。2007年1月12日上班高峰期,一流小提琴家约书亚·贝尔(Joshua Bell)在记者安排下,打扮成平凡的街头艺人来到地铁站里卖艺。他们特意挑选了位于繁华街区的站点,那里出入者多属中产阶级,不至对艺术一无所知。 为了让小王子眼中的无趣成人了解贝尔的价值,华盛顿邮报提供以下数据以供参考:贝尔那天所用的琴是1713年的名琴斯特拉瓦第,估价约在350万美金。贝尔本人演奏的酬金一般在一千美元一分钟。就在这次实验前不久,贝尔刚刚在当地音乐厅举办了一场演奏会,平均门票价格是100美元,而且没多久便被抢购一空。 而实验当天,贝尔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一共演奏了六曲,全长四十三分钟。期间,1097人行色匆匆地从他身旁路过,只有7个人为之驻足侧耳倾听。一共有27人慷慨解囊,让贝尔得到了总计52.17美元的收入——零头是因为有人只丢下几枚美分。一位叫古川的女士(Stacy Furukawa)惊讶万分地认出了贝尔,她付了20美元,是所有人里给得最多的。 这次实验最终让华盛顿邮报收获了一篇普利策奖特写,却让贝尔沮丧不已。他已经很久未曾遭遇人们对他的表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琴声动静可不小,但人们依然无动于衷地漠然走过。 而当美国国家画廊馆长莱特霍伊泽(Mark Leithauser)的对贝尔的遭遇倒没那么惊讶,他的评价是:倘若我将一幅著名画家凯利(Ellsworth Kelly)价值五百万美元的杰作从国家画廊的展厅中移出,挂到寄卖艺术学生画作的餐厅里,那么就没人会注意到它。即使是专业的鉴赏者可能也只会说:“这幅看起来可真有凯利的感觉。麻烦把盐递给我好么?”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绝大多数人对艺术的价值完全无法做出判断,那么,有什么理由认为增长的艺术创造力,能给它的主人带来任何繁衍优势呢? 有人或许要在当代的统计数据前哀叹,纵然当下如此,却并非一贯如是。田园牧歌时代的诗意早已荡然无存,现代社会的压力让人变得麻木,扼杀了我们天性中对美与艺术的感知。然而即便上溯到鸿蒙时代,要在演化史中找出“艺术偏好”的证据依然困难。事实上,无论是艺术审美、理性逻辑还是研究创新,这些我们最为自豪的特质,都可能并非演化之手特意拣选的产物,而是地位尴尬的额外赠品。 演化这回事 传说江淹少时的文思泉涌缘自一个被授五色笔的梦,后来同样在梦里被一个自称郭璞的人把笔又索了回去,于是江郎才尽。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盗梦空间》,而能影响一个人艺术创造力的郭璞当属最高明的盗梦师。然而即使某只古猿曾经被如是炮制,盗梦本身也难在分子层面上造成可遗传的改变,与其他动物相比,人类在艺术创造力上的飞跃还是应该归功于我们的大脑这百万年来的演化。 比起其他身材相似的灵长类,我们的大脑可谓大得异乎寻常。这在生存上给人类带来了沉重的负担:首先,大脑必须持续大量耗能,大脑耗费的能量在幼童期可以占到全部耗能的一半,成年后则可占20%,这种能量供应一刻也不能停止。其次,大脑袋导致分娩困难。其他猿类产子不过几分钟,人类的痛苦分娩常以小时计,有时甚至会给母体带来生命危险。 考虑到人类为了大头所付出的代价,实在难以相信增大的大脑仅仅是个偶然。古猿不需要考试拿文凭,那么,究竟发达的大脑曾给古猿带来了怎样的额外补偿? 在《会思维的猿——智力的演化起源》一书中,作者理查德·伯恩援引研究,认为这与灵长类演化中的两种生存策略有关:较为保守的食叶策略,以及趋向冒险的食果策略。 对于选择食叶的灵长类来说,食物可谓俯拾皆是,只要在小范围内搜寻基本就能满足,然而叶子不易消化,于是需要长长的消化道来发酵吸收,结果消化道耗能也就随之增加。食果的灵长类状况则相反:果子好消化、能量又高,因此消化道短点无妨。但果子的缺点是不好找、散布在四处,需要在较大范围内慢慢搜寻,寻到了还得判断有没有毒性,吃饱喝足后还得找路返回自己种群的居住地,整个过程里还需要时刻注意有没有天敌出没……这些都需要大脑进行分析判断。于是食叶与食果两大类的演化方向可以总结为: 你有肠子,我有大头。据统计,消化道长短以大猩猩最长,黑猩猩其次,人最短。而大脑相对体积排序则正好颠倒过来。 试想数百万年前,两只古猿相揖而别,一个拈起挂着露珠的嫩叶,一个则直奔枝头高挂的红果而去。从此各自走上不归歧路。吃红果的那一支后来又分出个爱吃肉的旁系,由于与猛兽相比体力不占优势,它们不得不选择结伙打猎,而这种群居协作式生活又对它们的大脑提出新要求——比如必须能区分同伴是勇敢还是怯懦,慷慨抑或吝啬,忠诚抑或欺诈——这些品质在选择搭档时至关重要。而他们的失败与成功,都被自然选择印刻在今日人类的神经回路之中。我们如今“与生俱来”的许多能力,最初都是为了应付石器时代的某种需求而产生。心理学家约翰·图比与莱达·科斯米迪曾用心理实验证明,我们最引以为傲的理性代表——逻辑推理能力,都可能是为着辨识欺骗者而演化出的心理模块的副产品。 当人们处于和欺骗有关的情境中,推理与逻辑就变得轻松,那是因为我们的脑中的欺骗者模块处于启动状态。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区别古典乐的好坏,但是绝大多数听觉没有障碍的人听到恐怖片配音都会毛骨悚然,因为那些配乐往往模拟的是夜间野兽的嚎叫。让小孩子学会怕蛇不难,但学会怕汽车就难得多。你看,石器时代的生活,依然在今朝的我们头上投下阴影。至于与艺术相关的创造力,部分人类学研究者则认为,那不过是动物闲得无聊刺激不足时的产物。 “闲”出来的副产品 英国牛津大学研究员德斯蒙德·莫利斯在他的演化科普著作《人类动物园》中告诉我们,为了保持身心健康,动物——包括人类——需要外来刺激,但不可过度,也不能太少。 如果周围刺激太过强烈,人往往进入一种麻木状态,实际上采取的是减少对刺激的感知来自我保护,有时还需要使用酒精与安眠药来帮助自己。而刺激太弱时,就有多种选择:有人会主动找些不必要但能解决的事情来做——所谓“没事找事”。工作上过于清闲的人往往热衷于蜚短流长就是此类。有人则选择发明新的活动来“主动创新”, 研究科学,创作艺术就落在这个范畴内。 莫利斯举了许多被关在动物园中的动物例子来为“主动创新”佐证:那些失去野外探索的刺激,被囚于单调狭小笼中的动物,往往发明出各式新花样以自娱解闷:海象会向游人泼水,猩猩会利用绳圈和顶棚做出类似杂技般的动作——野外猩猩一般不会如此。动物们还会向着游客吐口水,并试验各种乞食动作来逗引游客与之互动:猴子会摊开手掌,熊会坐着用前爪拍下颚,这些乞食模式在野生动物中均没有观察到。最著名的例子是一头雄狮,它喜好戏弄游客,向他们身上撒尿,看着游客躲避惊叫,而后来,它甚至总结出游客的行为规律,第一排游客躲避之后,不知根底的新游客会上前来看发生了什么。于是它便不把尿一次撒完,而是憋住一半,好让后边的游客再惊叫一回——这种低级趣味因其纯粹,简直进入了行为艺术的范畴。 红色皇后假说里,由于生存压力,所有的动物必须努力竞争以保证自己的基因不被淘汰。于是只有竞争上取得了一定优势的个体才有需求进行一些“无用”的探索。饱暖而后思的不单单是淫欲,仓廪实而知的也不仅仅是礼节。动物园中的动物食物充足,无需疲于奔命,缺乏生存压力(由于常向游客乞食,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反倒是发胖的压力),于是有了各种创新。研究科学、写诗作曲、编舞绘图,这些创造力背后的推动力与其说是性欲,不如说是“闲”与寻求刺激的本能。 《人类的猿性》中提及,中亚曾进行一项对男性的Y染色体的大规模基因调查,结果显示超出8%的男性有一个完全相同的Y染色体,意味着一位共同的男性祖先。这个目前有据可证的最强悍种马生活在大约1000年前,研究者们认为他的身份,可能是征服了广袤大地同时也强掳了无数年轻女性的成吉思汗,目前他的男性后裔大约有1600万人。 而在相近年代的亚洲,还生活着一位才华洋溢的著名艺术家、瘦金书的发明者——宋徽宗。赵佶的艺术造诣强过成吉思汗不知几个数量级,他的才华受到同时代与当代人的一致认可,甚至他的工笔花鸟卷轴前不久还在市场上拍出天价。可是在后代遗传上,驰骋疆场的武力征服者完胜了驰骋书画界的艺术创造者。 其实,考虑到历史上对女性从艺的压抑,比如莎士比亚的时代女性根本不允许登台表演,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地在阳台上叹息“罗密欧哦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的丽人,下了台也是个平胸毛腿胡茬横生的汉子。历史上男女艺术家比例失衡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演化是个重要的概念,但把一切归功于演化,有时并无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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