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

联合早报 | 中国航母低调返航

中国航母低调返航 (2011-08-15) 早报导读 [人物面对面] 王汎森:辛亥革命 打开观念水龙头 [特写天下] 英国沦为‘病态社会’? [中国早点] 创意与反智之间 [总统选举] 陈庆炎:了解真实民意最重要 沈泽玮 大连报道 北京特派员 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经过四天试航后,昨天早上返回大连造船厂。与航母出海试航一样,官方仍是低调处理航母返航消息,受访学者认为官方刻意低调主要顾虑到可能引起外界负面反应,另一因素是航母试航主要是象征性地测试动力装置,估计没有进行舰载机的升降或其他试验,所以没有必要高调宣扬。 中国航母上周三早上六点左右在晨雾中出海试航,昨天早上约10点47分在薄雾中驶向了大连码头,并在11点左右关闭动力系统,由七艘拖船牵向码头方向。大连港海运码头上则吊挂起大型条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首航试验凯旋归来”。中午12点,航母平稳靠上码头,鞭炮声随之响起。 码头上虽然出现了庆祝场面,官方媒体新华社并没有发布正式消息,新华网倒是在网站首页上载航母回航的照片,并转载《法制晚报》的报道,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则没有提及这则消息。《人民日报》属下的环球网对航母回航作了简短的报道,并形容航母“首次出海航行试验顺利结束”。该报道也描述军舰上的武器装备已经蒙上布没有露脸,航母桅杆上首次悬挂起国旗和其他彩旗。 中新社引述消息称,航母此次试航是为厂方测试,具体测试引擎、电子系统、导航设备、火力控制等系统。另有中国媒体之前报道,大连海事局一再发出在黄海北部辽东湾特定海域禁航通告,相信航母可能试验过舰载机升降。 不过,《环球时报》曾引述中国军事专家刘江平大校指出,按照国际通用做法,航母试航可概分为“工厂试航”、“役前试航”、“编队试航”三个阶段。首次试航一般是测试航海性能,例如船体动力、指挥系统、雷达导航、通讯系统等性能,至于舰载机升降试验,通常是在“役前试航”阶段才进行。 受访的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问题研究学院助理教授李明江也评估,航母此次试航主要是测试动力装备,“看能不能把航母开走”,没有进行太多包括舰载机升降在内的实际实验。 李明江指出,官方这次低调处理航母试航的实质原因就是,“还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去大肆宣扬的,它主要是个象征性的测水,没有办法去宣扬搞了什么试验或者演习”,航母里头肯定设备不全,回航后估计会进一步装备齐全。至于另一低调原因,李明江评估是考虑到外界反应,“太高调的话,可能对中国的对外关系产生较多负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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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之音万延海 | 维而不稳的一天:2009年7月29日

万延海 发表 于 七月 29, 2011 中共暴力维稳体制已经把一个国家带入了实质上的警察国家。今年2月,北京市政府宣布发展对1600万手机用户进行动态实时管控的机制。本周,中国媒体报道北京各种酒吧和咖啡馆被要求在无线网络上安装公安系统的过滤和监控程序。但是,中共当局的维稳体制,并没有实现其预期的目的。 举例来说,2009年7月29日清晨,北京市公安局对著名法学教授、北京海淀区人大代表、北京公盟法律中心主任许志勇博士实施刑事拘留,同时拘留了一名机构财务人员。当时,外界并不知道此事。 7月29日上午10点,北京市公安局国保警察给我来电话,要求我不要介入公盟的事情,特别是提到我和另外一个民间组织负责人准备去北京市民政局为公盟讨说法的行动意向。我口头上答应了国保的意见。 5分钟后,北京益仁平中心工作人员通过网络实时在线MSN传来信息,说北京市文化执法大队两名穿制服的执法人员来到他们办公室,调查他们的出版物。我立即询问消息可否发布?回答说内部询问一下领导意见。同时,我通过MSN和SKYPE传给一些活跃人士,同样询问可否发布?我说等一下。益仁平很快回信可以发布。我对外说可以发布了。我的一位联系人表示,已经发布到推特上面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有趣。两家国际电视台在执法人员到达一个小时后来到现场,执法人员在拍摄,记者也在拍摄。网络上的传播就非常广泛了。一个新闻传播事件诞生了。 当天同时被查抄的是北京同志活动中心内放置的出版物,包括一些同性恋刊物,因为北京同志活动中心和北京益仁平中心共用办公室,文化执法人员来查一个机构的时候同时查抄了另外一个机构。 傍晚时刻,我和两位朋友访问了益仁平办公室,执法人员刚走。我表示,执法人员今天闯祸了。北京益仁平中心由一些乙肝维权人士创办,为乙肝维权做出大量贡献,而中国7%的人口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同时,北京同志活动中心是中国男女同性恋维权运动的重要活动场所,现场查抄的两份同性恋刊物也是中国男女同性恋社群非常流行的刊物,而同性恋人群在人口中的比例也非常可观,有所谓10%人口是同性恋或双性恋的说法。 北京市文化执法人员同时出击打击两家重要的公民权益组织,难免得罪的人太多了。2009年7月29日,北京市文化执法直接伤害的中国利益群体就可能达到2亿人口,如果加上亲友的话,人数就更多了。 晚上,许志勇失去联系的消息传出。人们开始关注和营救中国维权运动的代表人物许志勇博士。有人询问,和专制当局的决战时机是否成熟?我回答道,我们必须应战。这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2009年夏天,中国出现流行语“许志勇,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在北京大学校园、在看守所门前、在街头、在网络上,人们呼喊许志勇回家吃饭。中国法学界泰斗江平先生最后站出来要求释放许志勇。8月24日,许志勇回家了。 2009年的公盟事件,标志着中国政府对维权组织和公民社会全面打压的开始。打压伴随全面的社会反抗,中国政府根本不能实现其控制或消灭民间维权组织和公民组织的目标。相反,在打压依照法律维权和为人民服务的公民组织后,中国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更多人走到了政治上更加积极或激烈反对或挑战中共体制的立场上。中共暴力维稳体制实质上是维而不稳,而稳定恰恰就在其维稳行动中被破坏。 Categories: 中国社会 | 标签: VOA , voachinese , voachineseblog , 法学教授 , 维而不稳的一天 , 许志勇 | Leave a reply 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Text RSS service —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s site,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org/content-only/faq.php#publishers . Five Filters featured article: A ‘Malign Intellectual Subculture’ – George Monbiot Smears Chomsky, Herman, Peterson, Pilger And Media Le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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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温州女记者的“政”经背景

温州女记者的“政”经背景 正经:政治过硬 经济也“过硬” 作者: 来源:大洋网 来源日期:2011-7-30 本站发布时间:2011-7-31 9:50:49 阅读量:2301次 想出名真的很容易。昨日温州女记者在温家宝记者会上抓住最后一个宝贵的提问机会,让总理评价在这次救援中温州人的精神,迅速让她走红全国。关于她的帖子瞬间在网上数以万计的流传。不过,有网友认为该问题是在求温总理表扬,“不如不提”。而其个人资料也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左右就被网友们公布出来。 在昨日的温家宝记者会上,温州日报女记者向温家宝提问:“您曾经在多个场合赞扬过温州人的创业精神,在这次救援行动中,温州人展示了创业之外的另一面,我想问一下,您对温州人在这次救援中的表现如何评价?” 网友“半小岛711”评论说,“温州女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让人大倒胃口……当所有记者都把问题集中在大家质疑的焦点上时,她说了一大段话赞扬了温州人,然后用邀功的姿态等着总理的表扬。我想说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大家都能看到温州人在这次事故后的表现,相信只要是温州人也都会觉得自豪,还至于这样浪费有限的提问时间吗?”也有网友评价称,“温州市民的爱心是自发的,是人性善的一种体现。但这种讨赏式的提问实在不具备一个媒体人的素养。” 不仅如此,该问题还引发一些微博名人对此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评价,凤凰卫视著名评论员邱震海在直播的同时,就发布微博称“这个女记者若在香港,一定会被撤职。”而微博红人“作业本”更是不留情面发布微博评论称“这个问题真够二的。” 在发布会结束约一个小时左右,温州日报该女记者的资料就被网友公布出来。据悉,该记者名叫马玉瑛,是《温州日报》经济新闻部主任,主任记者;浙江省第十二次党代会代表、温州市第十次党代会代表等。 提问回顾: 温州日报记者:您曾经在多个场合赞扬过温州人的创业精神,在这次救援行动中,温州人展示了创业之外的另一面,温州各级党委、政府和人民以很强的大局观念和大爱精神投入救援。我们看到,事故发生的当晚,附近很多村民连夜自发抢救,还有很多普通市民彻夜排队献血,您对温州人在这次救援中的表现如何评价? 先声明,我不是业内人士,今天这个叫马玉瑛的记者向温问了一个在全国人民看来都极傻的问题,使我对其产生了好奇。 看其简历: 马玉瑛,温州日报经济新闻部主任,主任记者;浙江省第十二次党代会代表、温州市第十次党代会代表;温州市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温州市新闻工作者协会理事。 按道理,这样一名资深记者,不会不知道自己问这样一个问题,会遭到全国人民的唾骂,那她为什么还这么做? 答案在这里,因为她是高铁股东,背后极可能受高铁高层操控!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百度搜马玉瑛的名字,无意间搜到她的名字竟然出现在一份名为“北京世纪瑞尔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关于设立以来股本演变情况的说明”的文档当中! 原本我以为这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可是一搜“北京世纪瑞尔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吓了我一跳,这个公司竟然命系高铁,公司95%的营业来自铁路,最近高铁事故频发,导致这公司损失严重!不相信的朋友,可以搜一搜这个公司,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而就是这样一个与高铁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公司,股东名单当中,马玉瑛的名字赫然位列其中! “北京世纪瑞尔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关于设立以来股本演变情况的说明”这个文档中显示,2010年6月2日暂停股权转让,当时这个公司有167位股东,其中马玉瑛持147920股,占总股0.148%!她于2006年10月10日以5元每股的价格购入3万股,计15万元,之后又在2006年7月20日同样以5元每股的价格购入五万六千股,计28万元,如此就是八万六千股,而她总共持有14万多股,其中差值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06年以前就持有! 147920股,以5元每股来计算,就是739600元! 一个小小的记者,哪来的这么多钱? 《温州日报》女记者马玉瑛今天意外走红了,事情是这样的:在今天的温总理就7.23动车事故的答记者问现场,《温州日报》记者马玉瑛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曾经在多个场合赞扬过温州人的创业精神,在这次救援行动中,温州人展示了创业之外的另一面,温州各级党委、政府和人民以很强的大局观念和大爱精神投入救援。我们看到,事故发生的当晚,附近很多村民连夜自发抢险,还有很多普通市民彻夜排队献血,您对温州人在这次救援中的表现如何评价?” 一时间网络上对这名记者的质疑甚至谩骂就出来了,甚至人肉到他的电话,进行骚扰。我不赞同用这样的方式去和当事人进行沟通,不管你有多想让她听到你的气愤和道理。这是一种流氓行为,如果你们认为马玉瑛记者是在“作恶”的话,很多不理智的网友的这种方法就是“以恶制恶”,反而不利于大家进行反思。 可能马记者会觉得委屈,这样的问题可能是报社集体决策的结果,但不管是你个人还是整个报社,都不影响人们对你或者你背后的集体的质疑。 质疑什么呢?质疑你问这样的问题的初衷是什么?是出于对事件本身的关注么?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推动事件真相的调查可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当然,很明显,你们把这个机会看成了宣传自己,更准确的说是宣传自己所服务的党政领导的机会,看成了报社在上级主管机关哪里得到表扬的机会。 很多人认为作为一名《温州日报》的记者,去问这样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妥,她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如果你对一名新闻记者的本职工作作出这么狭隘的理解的话,我想你就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我想,这名女记者可能在看多了各种“大爱无疆”的报道后,自己真的感动了,自己当真了,我想这样就不好玩了。现在不是流行叫女的美女么?如果你自己当真了,还主动频繁的问别人,我是美女么?他们都说我是美女,你觉得呢?这样的撒娇就会很尴尬,尤其是在一个严肃的场合。我想马记者这样的撒娇似的提问,温州人民都会替她脸红的。 我试着去站在马记者的立场上去想这个问题,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去问这样一个缺乏人文关怀的问题,我认为这不仅仅是新闻素养的问题,更是个人素养的问题,不仅仅是马记者的问题,更是《温州日报》这样的机关报的问题,这是一种投机倒把惯了之后的惯性思维,因为这样的新闻放在头条,是很受缺乏人文关怀的“小市民”和“大领导”的欢迎的。我会怎么做呢?我会把我的想法和领导沟通,希望换个温和而有力的问题,推动事件的调查,慰藉消逝在温州这片可爱的土地的那些生命。 昨日,温州动车追尾事故现场记者会上,温总理对于原因调查、事故处理的表态,给公众一针“镇静剂”,让充满质疑的公众相信最后一定会有一个“真诚负责任的交代”。就在这样一个“打气”会上,一名温州女记者因为提了一个被网友称为“不如不提”的问题而迅速走红网络,遭到网友的“人肉搜索”。 这位女记者当天的表现到底触动了网民的哪根神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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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涌 | 《政法往事》关于《政法界右派分子谬论集》

《政法往事》关于《政法界右派分子谬论集》 《政法往事》(陈夏红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版) 陈夏红兄寄来这本《政法往事》已很久了,近日才有时间翻看,书中写了伍廷芳、钱端升、王造时、张奚若、王宠惠、曹汝霖、张耀曾等许多学法律出身的历史人物,也有江平等当代法学界人物的口述史,我最感兴趣的是他的最后一篇《眼含热泪读谬论——读《政法界右派分子谬论集》有感》。 《政法界右派分子谬论集》是法律出版社1957年9月出版的,我还没有见过。夏红兄介绍,被点名批判的政法界“右派分子”共26人,他们的“谬论”37篇。他们是黄绍竑、谭惕吾、杨玉清、吴文翰、王造时、陈体强、钱端升、王铁崖、楼邦彦、陈建国、杨兆龙、顾执中、林希翎等。既有钱端升、王铁崖、楼邦彦这样的法学家,也有林希翎这样的大学生。 杨玉清在北京法学界座谈会上的发言被加上了一个危言耸听的标题《共产党必须“下台”、“下轿”。文人应该起来反现状》,其实他所说的“下台”、“下轿”不是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只是希望党员不要脱离群众,他说:“整风运动就是‘下轿’运动,请党员下轿,深入群众”。“党有错误,这是光荣,是规律,因为多办多错,不办不错”。1957年,这些话都成了大逆不道的“谬论”。 最后令人扼腕的是“谬论集”中“右派分子”的相互揭发、相互攻讦。楼邦彦在1957年6月18日北京市法学界座谈会上发言《我被右派分子“利用”了》,举了陈建国的例子,并说自己“政治嗅觉不灵敏”,最近两星期来在《人民日报》的启发下,“完全嗅出了毒草的气息”,认为陈的发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敌视共产党领导的谬论”,甚至把两人之间的交往都抖了出来。陈建国怒不可遏、起而反击,作了《到底谁“利用”了谁》的发言,进一步把他和楼邦彦之间的交往事无巨细都抖出来,并直指楼邦彦应该把自己与储安平的关系“清楚地交代”。楼邦彦与陈建国相互拽着对方一同下沉,谁也没有因为检讨、揭发得彻底而免于厄运。他们相互踩对方辫子的发言,至多只是增添了这本“谬论”集的篇幅而已。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因为什么才让这些学法学出身的知识分子在那一刻一败涂地?主要不是指政治上,而是人格和其他层面上。直至今日,我们还不敢笃定地说,历史已经作出切实的回答。 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Text RSS service —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s site,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org/content-only/faq.php#publishers . Five Filters featured article: Ten Years Of Media Lens – Our Problem With Mainstream Dissident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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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3事件回顾:下一站天国

记者_ 徐卓君 孙炯   实习记者_汪昕 姜梦 洪沁  浙江温州报道 混乱的列车 7月正值台风季,雷雨在浙江沿海一带并不少见。除了窗外的雷雨,这本是一次普通的旅程。 直到到达永嘉站前,杭州开往福州的D3115次列车看起来都一切正常。7月23日19点50分,D3115次列车停在了永嘉站。本来,这趟车应该在7分钟后到达前方的温州南站,却迟迟不肯开动,此时极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16号车厢的乘客曹卫东开始焦躁起来,还有两站才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瑞安,而此刻约好的厂商已经在站外翘首以盼。 做皮鞋生意的山东菏泽人曹卫东,常在甬温线上的温州、温岭和瑞安三地往来,他的妻子王海茹却难得地随着他走,这是她第一回乘坐动车。刚上车坐定后,曹卫东便对妻子说:“你没出来过,为你买了一等座,你要多走几节车厢看看这么贵有什么区别?” 王海茹确实对动车陌生,她辨不清与普通列车动辄数十列车厢有什么不同,这班动车只有16节,他们买的一等舱票是在尾端。“我爸说过,坐火车别坐头上,也别坐尾巴。”几十分钟后的王海茹懊悔说,“要知道是车屁股,宁愿换二等票。” 王海茹觉得动车很稀奇,想到自家鞋店的小工也没坐过动车,便用手机拍下一段视频,好回去让小工也开开眼。这段40秒左右的视频顺着王海茹彼时的视线望去,一等舱的坐席四个一排,比二等座明显宽大。还有一个画外男孩音在嚷叫:“我要妈妈”,一个老年女声则接话问:“妈妈干什么去了”。 事后,王海茹努力拼凑着男孩的形象,只记得他穿沙滩凉鞋。事发后,男孩、男孩母亲、男孩小姨和外婆都没从车里出来,只有外公爬了出来了——他们极有可能是失去了五位亲属的浙江绍兴杨峰一家人。 曹卫东夫妇的后排坐着浙江平阳人吕德民和男孩的外公,往后是一对母女,再往后,是一面隔开坐席与洗手台的隔墙,他们的座位都处在列车行进方向的右侧。 20点前后,车还停在永嘉站,此时车内广播响起:“雷雨天气,不能开车。”20点05分,同方向驶来一列动车,在D3115列车右侧站台停稳,吕德民看见这列动车上涂有“D301”的车次号,这是一趟北京开往福州的列车。 如果正常的话,D301次列车应该在19点12分离开温岭车站,19点42分到温州南站,中途经过永嘉站,但并不停靠。显然停靠在永嘉站的D301次列车遇到了什么问题。 此刻在已经停下来的D301列车第4车厢内,王薇正在陪9岁的儿子杨杨玩扑克牌。已经习惯了列车晚点的她并没有觉得中途停车有什么异样。晚点,对乘坐中国火车的每一个乘客而言,都已是稀松平常。 王薇一家是在当天下午14点10分左右从南京登上D301次列车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福州。中金公司的职员王薇休了年假,她带上母亲和放暑假的杨杨,准备去福州找朋友玩上几天。 9岁的杨杨看过空难新闻,他有些怵飞机,“要是飞机出事,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是他让妈妈乘火车出行。 按照火车时刻表,D301列车本应在14点13分从南京南站准时发出,不知何故却晚开了半个小时,王薇的母亲朱彩娣还记得“一路上,都是这么走走停停的,听说是遇到了一些故障”。 永嘉站也是D301车撞车前最后一次停车。20点15分D3115开动起来,7分钟之后D301车也驶离永嘉站。 而根据火车时刻表的编排,在永嘉站至温州南站这一段18公里的路程中,应该是D301车在前,D3115车在后。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现实的混乱时刻表里,危险正在逼近。 根据吕德民的回忆,先开动的D3115车起步很慢,接着加速,跑快了又停车,停车后开动,开动了再停车。而身后出发的D301车正以100多公里的时速飞奔而来,在距离温州南站5公里处,D301车和D3115车发生了一场致命的追尾。 生死之间 事故发生100米外的温州双屿镇双岙村,雷电大作,没有接到通知村民们就被停了电。双岙村下岙路两旁都是制鞋的小厂子,住满了来自湖北、江西、安徽的打工者。因为停电,双岙村里数百台制鞋的机器都停止了转动。 雨势稍缓,鼎力峰鞋材厂的经理阮长宵,爬上4楼阳台,巡查大雨过后的房子,刚好看到一辆火车(D3115次)停在100多米以外的高架桥的铁轨上,车厢内灯火通明。 住在铁轨旁边的双岙村住户,对于呼啸而过的动车已经司空见惯,但却很少碰到过停下的火车。“这辆车怎么这么奇怪,趴在高架桥上不动了?”阮长宵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又一辆火车(D301次)从相同方向开过来了,“速度很快,我当时就想要撞车了。” D301的司机潘一恒或许是发现了D3115,车灯开始闪烁,闪了两下。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作出了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拉下手动制动闸。 车灯闪烁过后,D301车开始减速,“我以为停得住,但晃晃悠悠地还是撞上了”。 刹那间,两列火车车厢周遭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在巨大的爆炸声过后,只剩下铁皮相互摩擦引起的明黄色电火花,在漆黑的夜晚里吱吱作响。后车的车头在巨大冲力下弹了起来,翻了个身,从高达十多米的桥上迅速下坠。 D301除了第一节车厢,第二节、第三节车厢都从水泥防护栏中飞出,掉入离双岙村100米外的泥地上。第四节车厢一头朝天翘起,一头插入地面,几乎成垂直角度,倚靠在高架桥上。 4号车厢的乘客王薇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包厢内的照明灯忽然熄灭,周遭漆黑一片,“不好了,出事了,我能感觉到车厢冲出了既定的轨道。”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翻滚,王薇本能地一手抓住附近的白色小桌板,一手揽过儿子柔软的身体,任凭身体随着车厢的翻滚甩来甩去,死死不肯松手。 包厢的空间正在一点点压缩,坐在对面的朋友——一位刚剖腹产后4个月的妈妈,一屁股就砸在王薇的母亲朱彩娣的胸口上。老人家被撞破牙龈,满嘴都是鲜血。“哎呀,也不知道是断胳膊还是断腿了,我60多岁了,死了也不要紧,可怜我的小外孙!”朱彩娣回忆道。 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斗,长方体的包厢最终变形成一个立方体,4号车厢停止了它的恶作剧,插入地面。 “太恐怖了,确实太恐怖了,就像电视里演的《生死时速》一样。”所幸,王薇的4号车厢是一节软卧改装而成的软座车厢,处于一个相对密闭而柔软的空间内,王薇扶起坐在母亲身上的朋友后,惊魂未定,但没有头破血流,应无大碍。 D3115最尾部16号车厢的乘客小邱没有那么幸运。他当即晕厥,醒来后发现车厢左后方的铁皮已经完全坍塌,左前方则成为一具空铁皮,火车该有的零部件都不翼而飞,没有椅子,没有轮子,车底的地板变成了铁轨。还有一个人躺在铁轨上,“可能已经死了”。 曹卫东是D3115次16车厢为数不多尚保持清醒的人。巨大的撞击声之后,空间在一点点变小,挤紧,他听到妻子在黑暗中呼叫自己的名字,随即右手一把抓住正从座椅上滑落的妻子,整个身体伏在妻子的头部,为她挡住正在坍塌的天花板。 同车的吕德民听到“啪”一声,就感觉列车软了,他顺势滑下座位,接着转身,双手抱牢座椅背,脸贴住椅面。“三四次撞击持续了一分钟,灯灭了,天花板都砸下来。” 救援和自救 D301次4号车厢落地之后,王薇一行人大声呼救,同时四下寻找可以砸门窗的工具。有一位乘客摸到了一瓶白酒,一把砸向窗户,酒瓶玻璃碎了一地,酒流得满地都是,窗户却纹丝不动。 包厢的门已经变形,死死卡住王薇的出路,密闭的包厢内空气越来越稀薄,砸烂的酒精味弥漫在闷热的车厢内,恐惧包围了大家。与王薇同行的一位乘客则在第一时间内给父母发了条短信:“我回不去了,遇难了,帮我带好孩子。” 约莫几分钟后,就在王薇们陷入绝望之时,第一批救援人员——双岙村的村民们已在自发赶往现场的路上。 目击者阮长宵打电话报警的同时,他的同事温金波,穿了双拖鞋,越过半尺深的积水,跑到摔落桥下的车厢边,温金波还记得“那个时候,车顶上还有电,一闪一闪的”。 借着天上的闪电,温金波在1号车厢边上目睹了他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象,“车厢扁扁的,完全走形了,外壳像一盒一盒废铁的铁片,有的头摔出来,有的手摔出来。” 温金波救出来的第一个人是位20多岁的女生,被不知道什么物体压着脖子,头露在车厢外,身子还在里面。温金波把重物抬起来,把她拉了出来。第二个被救出的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女士,身体着地,卡在一条又细又长的缝隙里,半身露在车厢外,头上有几个血洞,正在汩汩地流血,“蛮惨的”。 温金波和村民们一起抱起她,冲到村口,拦住路过的一辆面包车,“她的头一往下就喊疼,我们只能两个人一齐护住她的脑袋,另外几个人抱上车才行,放了好几次都没放上去,那个驾驶员一摸说快不行了。” 送走前两位伤者之后,温金波又折回现场,试图进入车厢内,但刺手的车身和压塌的车顶让他无法进入,只能从车身裂开的缝隙中把压着的乘客拉出来。 此时王薇所在的D301列车的4号车厢已经直插地面,悬挂在半空中。保持着个相对完整的车身。她身处离地最近的那节包厢中,听到村民的脚步声后,拼命地用手敲击门板,引起他们的注意。 后来不知道村民们用了什么办法,包厢门终于被撬开,王薇闻到了生的气息。走出包厢,外面全是碎玻璃,鞋没了,儿子和母亲替王薇各摸到了一只鞋,细心的儿子还把翻滚时从王薇包里掉出来的钱夹子和手机捡了回来。 闭着眼睛,王薇从离地1米多高的地方跳了下去,待双脚终于踏上实实在在的土地后,王薇一家人赶紧远离了这个已垂直于地面的车厢。“我们在里面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居然挂在半空中了,那时候不怎么怕,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王薇离开后不久,也就是当天夜里9点左右,撞车事故发生后半个小时左右,官方力量——消防队和特警队到达了现场,先期过来救援的村民们则部分开始撤离。 但无论是村民,还是专业救援人员,当时很少有人注意到桥上损毁严重的D3115次16号车厢,更未想象到车厢里的惨烈状况。 这节车厢的乘客小邱说,车厢里的乘客大多靠自救,虽然头部受到撞击昏迷,但他在醒来后,隐约还记得,车厢左右两边都已经被完全压扁,前面和后边各有一块铁掉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剩下左前方还有一道30厘米高的缝隙,“如果我再胖一点就爬不出去了”,小邱说自己很幸运。 曹卫东也算幸运,坐在洗手池的隔墙不远处,他的椅背和洗手台隔墙撑住了一片正在坍塌天的花板。右车窗已被震烂了,“裂纹就像纱窗网,用手就能撕开”。 带着一头碎玻璃渣子,曹卫东和妻子王海茹从窗口跳至轨道上,王海茹的鞋子掉了,穿上了丈夫的鞋,曹卫东光着脚扯着妻子一直往前跑,跑过十来节车厢的距离,见到了有两个铁道工值守的小屋。他们喊“撞车了”,道工则问“厉害吗”,曹卫东开始怒吼:“火车撞了肯定厉害!” 铁道工开始电话报告,曹卫东决定折回去看看。王海茹想拦,拦不住,就一同跟了过去。回到16号车厢,曹卫东用手机屏的微弱亮光探照,“尾部基本没有了,烂岌岌的”。 16号车厢的乘客吕德民眼见曹卫东夫妇从破窗逃生,自己却被坍塌的天花板挡住,钻不到窗前。旁座男孩的外公倒在车厢地上,蜷住了身子,后座的母亲在呼喊女儿,其他人都没了动静。吕德民伸手去摸,没摸到那位10岁的小女孩。 曹卫东夫妇又跑回铁道工的值守屋报告。“等我们再回去,他们就感觉非常严重了。”这次铁道工带上手电,跟随夫妇俩再次折回16号车厢。此时,吕德民正在用双拳敲开了后座窗户,“玻璃弹性好,敲了有十分钟。”女孩的母亲信教,她在不停呐喊:“我的主,救救我女儿。”吕德民劝她:“我们要赶快出去,车一翻身,就都活不了。” 吕德民探身出窗外,发觉车顶矮了一截,轻易就能登上。距撞击后约40分钟,吕和另外两名乘客登上车顶,当即懵了:上车时是最后一节,现在后头却多出一堆车厢。 铁道工捡了块80厘米长的车厢碎片,开始砸16号车的车窗。“砸开后,另一个小伙子从车里跑了出来,然后踏着我老公的肩膀探进破窗里。”王海茹回忆说。 曹卫东说:“你喊啊。”小伙子回应:“摸到一个,没呼吸了,又摸到一个,也没呼吸了。”曹质问铁道工:“你们到底报警了没?” 王海茹记得,事发一小时后,他们才见到有穿铁路制服的男女向车尾走来。吕德民看得很清楚——女乘务员戴着“列车长”臂章。 幸存者都围过去问:“这里这么厉害,你们前面不知道?”“你们车里没乘警吗?”“有没有医药箱?” 女列车长指认那男的是列车司机。王海茹称:“司机瘫坐在高架桥上,嘴里自语:我说能过去,他们不让我走,一定让我停下来……我一生都不会再开车了。” “我没听到男司机自语,但女列车长一直哭着打电话汇报。”女列车长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传出:“没关系,我们就会来,不要紧张。”吕德民抢过手机开骂:“还不紧张?你爸爸压在里面你不紧张?” 当晚22点38分,追尾事故发生整整两个小时之后,王海茹才在高架桥上看到第一个消防队员。她听见消防队员说:“怎么上面还有?我们一直在下面救援。” 遇难者家属杨峰(中)一行前往温州市市政府谋求与铁道部官员对话,温州市鹿城区区长(左)出面协调。杨峰在事故中失去了妻子、未出生的孩子、丈母娘、妻子姐姐和外甥。 摄影_孙炯 通车还是搜救 迟来的专业救援结束得也早。央视直播称,7月24日凌晨4点左右,搜救工作已经结束,生命探测仪显示列车上已无生命迹象。 7月24日17点左右,清理现场的吊车将停留在桥上的一个车厢拦腰吊起之后,打算对16号车厢如法炮制。因为原计划当天18点,事发的甬台温铁路将恢复通车。 按照温州市特警支队长邵曳戎的说法,他在7月24日下午接到指令,用吊车把车厢吊起来,放到桥下清理。但他表示抗议,坚持要在铁轨上也就是原地清理。“你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生命,万一有呢?你怎么向人家交代?” 最终,特警支队的队员们获准在铁轨上原地清理。搜寻过程中,居然发现一只小手在动。7月24日下午5点15分左右,他们从车门空隙中把这个两岁零8个月的女孩救出。她的名字叫项玮伊。 有遇难者家属的说法略有不同。在铁道部、温州政府部门与遇难者代表进行的一场谈判中,就有一位遇难者家属称,家属一遍遍地搜寻中发现还有人活着,才叫来特警队员施救的。  在被救出前,项玮伊已在车厢残骸的挤压变形空间中坚持了20个小时,因此被媒体称为“奇迹女孩”。在医院醒来之后,小玮伊反复说“妈妈抱”。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经遇难。 7月24日17点至18点30分钟的一个多小时内,南都周刊记者目睹了小玮伊的生还。接下来,又看到7具包裹着蓝色塑料布的遗体被抬出。 次日清晨,事故后的第一辆动车轰隆隆地通过碾过遇难者的鲜血,桥下是几具车厢的残骸,或许还有遇难者的断肢。 但惊魂未定又极其幸运的王薇一家人,此时已经不敢再乘坐刚刚通车的动车回家,在宾馆连续两个不眠之夜后,他们乘坐一位朋友的汽车回到了南京。杨杨说以后不坐火车了,要骑自行车出来旅行。 幸存者曹卫东夫妇看起来很乐观,住进医院的第三天,他们就盘算着出院,去瑞安进货做生意,王海茹笑称自己“没心没肺”,以后还会坐火车,就是不坐前四节和后四节车厢。虽然有记者曾问她,以后会不会有消极情绪,她说不会,“我还是继续挣钱过日子。” 幸存者终能走出阴影,继续前行;死难者应该已经去了天堂,想必天堂不会有追尾的火车;死难者的亲人正坠入无尽的悲痛。 在7月24日下午被抬走的遗体中,有绍兴人杨峰的亲人。事发时,他的妻子陈碧、妻子的姐姐陈熙,陈熙的儿子以及岳父母都在D3115次16号车厢上,但只有岳父生还,被送到医院抢救。28岁的陈碧怀有几个月的身孕。 7月25日下午,杨峰披麻戴孝出现在幸存乘客安置点,他流着泪问:为何他的亲人还没被找到,当初就停止了救援?听说16号车厢后来找出多具尸体,谁能保证事故发生后他们都已经在第一时间遇难?为何妻子面容会被毁坏,究竟是动车追尾撞的,还是挖土机挖的?据悉,杨凭借妻子手上的结婚戒指,才得以辨认。 他还说,亲人所在的车厢就发现了10余具尸体。“你能保证这10来个人都死了吗?” 7月26日晚8点多,杨峰以“杨峰陈碧”的名字开通微博。他说,当天晚上吃了事故发生以来的第一顿饭,因为下午为太太做了一件事:遗容恢复。 然后他对心爱的太太许下了三个诺言:尽最大能力让太太和她腹中的孩儿完美地进入天堂;把太太的骨灰带回绍兴,会先放入和他一起的合墓,百年以后再陪在她身边;如果若干年后有了新的家庭,第一个孩子将随太太姓陈,不管男女都叫陈洋,如果没有自己的孩子,他将领养一个叫陈洋。 洋,正是之前杨峰和太太给未出生的孩子早就取好的名字。   > > > > > 更好的阅读体验,尽在 南都周刊iPad客户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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