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思想

方励之:真实的邓小平

假如一项科学实验揭示了一种新现象,科学家会感到高兴。假如一项试验没能显示科学家事先预计的东西,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值得分析的结果。读傅高义(Ezra Vogel)的《邓小平与中国的变革》一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种“预计之现象未现”的感觉。“人权”这个词没有在书后的索引中出现,而这种忽略并不是索引制作者的疏忽。这本书的一个特色就是系统性地不考虑人权问题。 毛泽东在1976年9月死去。从1979年直到他1997死去之前的几年,邓小平一直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以及中国政府最高领导人,虽然有时候名义上不是。在中国之外,尤其是在西方,人们知道邓小平,主要是因为他在 1989年决定调遣野战军开着坦克进入北京市中心,进行人们后来所说的“天安门屠杀,” 即血腥镇压在天安门广场及四周进行和平抗议的手无寸铁的学生和市民。全世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邓小平的决定持有不好的看法。在2011年2月22日,在“阿拉伯之春”运动如火如荼之际,利比亚独裁者卡扎菲说: “挡在坦克前的人被碾过去了。中国的统一要比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更重要。...天安门事件发生的时候,坦克调遣到那里对付那些人。这不是开玩笑。我就要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确保这国家的一部分不会给拿走。” 邓小平所树立的屠杀有用的榜样,卡扎菲可说是心领神会。 哈佛大学荣休社会科学教授傅高义在书中用了一章来重述天安门屠杀的事情。他给那一章取的题目是“天安门悲剧”。在那一章的结尾,他小心谨慎地(而且似乎也是颇为苦恼地)一一探讨了人们可能会评价那一“悲剧”的各种看法。最后,傅高义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我们可以确实知道的是,在天安门事件发生之后的20年里,中国享有了相对的稳定,以及快速的、甚至是令人惊异的经济增长。...与1989年相比,当今亿万中国人的生活要舒适得多。与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他们可以获得来自世界各地的更多的信息和思想。中国人的教育水平和寿命持续快速增长。跟上一个世纪相比,由于这些原因以及其他一些原因,中国人如今对中国所取得各项成就要更加自豪得多。” 这些话显示了傅高义基本上赞同中国共产党宣传部在过去20年里一直在宣传的论点,即“稳定”和经济发展证明,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天安门镇压是合理的。每当外宾或外国记者提出天安门屠杀的问题,中共领导人的回答都是始终一贯的:假如邓小平没有采取“果断的”(也就是杀人的)措施,中国社会就不可能获得后来的稳定,中国经济也不可能繁荣。 然而,中国政府这套宣传的另外一些方面则显示,即使是这种论点的鼓吹者也不太相信这套东西。假如邓小平的“果断行动”真的是导致了经济增长,而中国人民也清楚这种因果关系,那么,人们就应当看到,中共的宣传部门会大力宣讲“天安门镇压”。但是,中共做的事情正好相反。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中国官方形容当时的屠杀事件的说法不断缩水。一开始是说“反革命暴乱”,然后是“动乱”,再后来是“风波”,最后是“折腾”。中共领导人很明白,当时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历史记录上的一个极端丑恶的污点,于是,他们急于让世人尽快忘记那些事情。 那么,中国享有了“稳定”的说法又该怎么看呢?当时的镇压真的是带来了稳定了吗?难道事情就像傅高义所说得那样,跟以往相比,“中国人如今对中国所取得各项成就要更加自豪得多”吗?假如确实如此,为什么中国政府现在需要耗费巨资(据报导其数额之高超过中国全部军费)来用于所谓的“维稳”,以便遏制和镇压抗议、示威和其他“群体事件”呢? 不过,为了辩论,我们姑且假定天安门镇压确实是导致后来的稳定和经济增长的主要原因。但如此假定之后,我们依然需要问一个问题:为了稳定和经济增长就可以动用天安门屠杀那样的杀伤性力量吗?这里牵涉一种基本的人权原则,既不能用暴力的手段来剥夺一个群体的生命(即使那个群体是少数人)来服务于另一个群体(即是那个群体是多数人)的物质利益。 1984年4月27日,罗纳德·里根总统在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发表演说。他说: “我们对自由的渴望导致了美国革命。那是争取人权和独立、反抗殖民统治的第一次大起义。我们当时知道,假如我们不愿意跟所有的人一起获得自由,我们每一个人就不能享受到自由。我们也知道,假如我们所有的人不能得到平等的法律保护,我们的自由就不可能真正安全。” 中国的媒体当时只是部分翻译了里根总统的演说。但对很多中国人来说,里根总统的那些话让他们第一次接触到现代的人权观念。傅高义的书让人只有两种可能的解释,这就是要么书的作者不认同这种人权观;要么他对中国和美国是双重标准。 傅高义认为邓小平的“使命”是让中国“富强”,但他对邓小平可能想到的中国的富强问题没有多少话说。中国的富强会类似于美国吗?类似于英国吗?类似于日本吗?类似于新加坡吗?或者,中国要开创一种全新的富强模式吗?傅高义写道,“在1978年,邓小平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蓝图可以让人们富裕起来、让国家强盛起来。” 这句话需要分成两半来理解。这话的前一半是正确的。迟至1980年代中期,人们还是难以看到邓小平有什么蓝图。但这里的关键问题在于傅高义这句话的后一半。这一半有一个暗含的答案,这就是邓小平最终关心的是让“人们”获得财富,让“国家”获得强盛。就像现在的傅高义一样,当时很多中国人自然而然地愿意相信这一点,至少是姑且相信。但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1987年的中共第十三次代表大会上,邓小平的“富强蓝图”开始出现。傅高义在书中用了四页的篇幅讲述中共十三大,却漏掉了十三大的一项关键性决定,即所谓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政策。所谓的“中心”是“发展经济”,两个“基本点”则是“改革开放”和“四项基本原则”。 发展经济和“改革开放”政策扭转了毛泽东的“阶级斗争”政策,因此被认为是进步的,受到了中国国内外的欢迎。但关键问题是邓小平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即1)社会主义道路;2)无产阶级专政;3)共产党的领导;4)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在这四项基本原则当中,真正重要的是第三项。于是,邓小平给中国带来的“变革”(傅高义语)早已经让其他的变革变得毫无意义。 第三项基本原则是理解邓小平所设想的“中国富强”的关键。那项原则也为“改革”和“开放”究竟能走多远划定了界限。 就“开放”而言,傅高义告诉我们,“与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他们(中国人)可以获得来自世界各地的更多的信息和思想。” 我不禁想问,“与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这种说法是否立得住。我现在想到了唐朝时期的中国(公元618至907年)。当时,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四处传播,最终成为中国的主要宗教。今天的中国又如何呢?在美国国务院最近发表的“国际宗教自由报告”当中,中国被列为世界上宗教自由记录最恶劣的八个国家之一。 傅高义正确地指出,“开放”政策当中的一个时髦说法是跟外部世界 “接轨”。但这种接轨几乎全部是商业和出口的接轨。在报纸和电视方面,中国跟西方国家、台湾或香港没有多少接轨。这方面的轨道依然被堵塞,而堵塞的方式实际上跟毛泽东时代几乎毫无二致。互联网在中国成为一个重要的、新的信息来源,但这种信息来源的形成并不是得益于政府的政策提倡,而是政府的打压政策未能奏效。在邓小平还在掌管中国的时候,中国政府推出了第一批管卡中国互联网的限制措施。 中国当局如今对互联网的限制措施五花八门,从过滤屏蔽巨量的“敏感”词,到对整个一个地区实行断网几个星期几个月。在2008年北京举办第二十九届夏季奥运会期间,中国当局为了自己的国际形象一度暂时放松了互联网管制。但奥运会结束之后,那些管制措施立即恢复。十分清楚的是,邓小平心中的“接轨”从来不包括国际社会视为人权一部分的信息自由。 邓小平政策当中的另一个关键词“改革”又如何呢?很多观察家指出,自邓小平时代到现在,“不要政治改革”是中国当局不可动摇的原则。(傅高义选择不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一点,但在题为“被改变的中国”的最后一章里,他间接地承认了这一点。他在那一章列举了一大串邓小平统治下的中国所发生的变革,但其中没有一项牵涉政治体制民主化。)于是,坚持党的独裁地位也就使邓小平的“改革”在各方面大打折扣。例如: 在军事方面,傅高义书中有一章,题目是“军队:为现代化做准备”。但是,这里的“现代化”只是涉及武器装备和效率,而不是文官政府对军队的控制之类的事情。中国之外的人大都不了解中国人民解放军并不是一支国家的军队,而是一支中共的军队。中国人民解放军靠全体中国人民所缴纳的税款养活,但中国人民解放军只是听命于中央军委,而中央军委是中共的一个机构。到了关键的时候,如198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的是中共的利益,而不是国民的利益。邓小平从来没有担任中国国家主席,但在1980年代关键时期担任中央军委主席。他很知道占有军队最高职位就可以凌驾全国。 在教育方面,邓小平时代最初的一项改革就是重新开放中国的大学。中国大学在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中被关闭。傅高义解释说,世界银行对邓小平统治下的中国的头一批贷款就是支持高等教育的许多方面。由于这些原因,一些人便认为邓小平从总体上说是“支持教育”的。但这是一种错误的认识。邓小平只是把教育看作一种手段,其目的是实现他心目中的现代化,而不是给中国社会带来广泛的好处。 他知道他需要经济和技术的专业知识来搭配中国廉价的劳工。但对儿童的教育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从1980年代开始,千百万来自农村的民工涌入中国的城市。他们在建筑、卫生和其他体力劳动行业出售他们的劳动。他们使邓小平有可能成就其“经济奇迹”。但是,在中国政府的户口登记制度之下,他们依然是农村人,不能享受城里人的各种权利。他们的子女即使是在城里出生,也不能登记为城市居民,因此也不能像城市居民一样就学。 顺便说一句,这种户口登记制度并非中国的发明,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入侵中国的日本人引入中国的。日本人当时是要阻止中国人口流动,以便防止民间的抗日活动扩散。(中文里称呼专门管户口登记的“派出所”一词就是来自日文。)但直到他死的那一天,邓小平这位所谓的“教育改革者”一直坚持这种户口登记制度,不管它给教育带来什么后果。他的后继者也是照样坚持。傅高义在其书中有一次提到了这种户口登记制度,说来到城里的农民“试图偷偷地跟亲友住在一起”,导致中国领导人担心“大批的农村移民会让城市的服务设施不胜负荷,城市难以为他们提供住房、就业和子女教育。” 在个人自由的扩展方面,邓小平时代在很多方面跟毛泽东时代大不一样。在毛泽东统治下受到残酷迫害的人在毛死后获得了喘息,中国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个人空间也有显著的扩展。在我所从事的科学领域,僵硬的意识形态有所松动,科学家们不再必须用马克思的《数学手稿》做教本。那本苏联出版的小书即使是按照十九世纪的标准也已经过时。毛泽东死后,所有的人一律穿蓝色衣服的景象开始消失,人们衣着的不同颜色和样式开始出现。罗曼·罗兰的《让·克里斯朵夫》和米哈伊尔·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之类的书获得解禁。人们一度还可以偶尔地(如在1979年民主墙期间)公开批评政府。 但邓小平为什么要脱离毛泽东式的独裁统治呢?他是出于人道精神,同情受苦受难的中国人民吗?或者,他是看到中国社会正在觉醒,要求更多的变革,于是便采取实用的策略,以便让中共得以继续控制中国社会吗?很有趣的是,在判断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可以说得天独厚,因为上述的很多自由最先都是出现在中国的大学校园里,而我在大学任教。我所看到的每一项自由的进步都是学生和教师奋力争取得来的,而不是中国当局自上而下赐予的。邓小平只要出面,他所发挥的作用就是限制自由的扩散。他在1979年对民主墙的镇压明确展示了他的政治底线,这就是绝对不允许人们哪怕是稍微侵害一点他的权力。他在1983年发动的“反精神污染”运动甚至涉及到了女学生的穿着打扮。 在经济方面,这可以说是邓小平政策成就最明显的领域。对此傅高义说了很多。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上升为世界第二,中国持有一万一千七百亿美元的美国债券,等等等等。西方国家近来处于金融危机阴影之下,很多西方观察家因此便夸大了中国的成就。然而,就人均水平而言,中国的GDP依然是台湾的四分之一,韩国的五分之一,日本的十分之一。此外,中国的经济增长动力主要是其有竞争优势的廉价劳动力制造的低价位产品。从历史上来看,中国有过这种GDP优势。在 1820年,在清朝时期,中国基本上是农业经济,中国那时的GDP六倍于工业化的英国。但英国有炮舰。所以,鸦片战争一来,英国便打败了中国。 中国政府喜欢声称推行了一个最伟大的经济发展项目,让上亿人脱离贫困,而这种改善穷人生活的经济大发展是史无前例的。 一些西方人有时也会跟着中国政府这样说。傅高义告诉我们,由于“中华帝国自汉代形成以来的两千多年中所发生的最根本性的变革”,“与1989年相比,当今亿万中国人的生活要舒适得多。” 在这种说法当中,“贫困”、“饥馑”之类的词语从来没有足够精确的定义,可以让研究者对历史各个时期进行定量的测量评估。这种情况导致一些不熟悉中国历史的人以为,中国两千年的历史就像是今天的索马里。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中国历史上确实有很多贫困和饥馑的纪录。但从定量化的角度而言,很难说中国的贫困和饥馑平均而言比世界其他地区更甚。那种认为中国两千年的历史就是长期的贫困的看法跟我们所知的人口增长和下跌状况不符。战争和外敌入侵常常导致人口下跌,但在和平时期,人口总是快速增长。毛泽东在1959到1962期间制造的大饥荒导致三千万或四千万人死亡。那场大饥荒向我们显示,在饥荒时期,怀孕率大幅度下跌,人口增长放缓,甚至停止增长。和平时期的人口增长是中国长期历史当中的典型现象,说明贫困饥馑不是主流现象。说邓小平推行了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消除贫困和饥荒的项目,这种说法不过是一种政治夸张宣传。 另外,所谓的邓小平让亿万人“脱贫”说法也是本末倒置的。在毛泽东之后的时期,中国的经济增长靠的是亿万中国人的苦力劳动。中国的劳工没有工会,没有自由的新闻媒体,没有中立的司法,没有美国人所享有的“职业安全和健康管理局”规章的保护。出大力的完全是亿万中国劳工。中国的亿万劳工不但改善了自己的境况,更是改善了共产党权贵的生活,许多权贵们的奢华直上云霄。世界银行发表的数字显示,测量人口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在邓小平推行其改革前是0.16,现在则达到了0.47,接近于最高点.这种巨大的变化跟“亿万”中国人没有多少关系,倒是跟邓小平在改革开始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很有关系。邓小平当时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邓小平从来没有明确说明他究竟是想让哪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让中国人自己去猜。就我个人而言,1980年代后期发生在我身上的一系列令人惊讶的事件,让我彻底清楚地明白了邓小平葫芦里到底要卖的是什么药。 1987 年1月,我在合肥担任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邓小平政权认定我带头提倡“资产阶级自由化”,于是把我开除出中国共产党,并把我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无论我走到哪里,即使是我到外国参加学术会议,也受到监视。在1988年8月8日到29日,我到澳大利亚珀斯参加第五届广义相对论格罗斯曼研讨会。然后,我到堪培拉、悉尼、墨尔本和其他地方走访了一些大学。我所到之处谈的都是物理学。但一些中国留学生得知我去了,便邀请我谈中国的事情。在堪培拉,他们问我,我对大学校园里学生们用来提出问题、表达批评的小字报怎么看。我尽力讲述了我所看到的东西。我记得看到一张小字报说,“一些中央领导人或他们的子女在外国银行有存款账户。” 我还没离开澳大利亚,在北京的一些朋友就开始打电话给我,向我报告了惊人的消息,说邓小平通过中共的渠道发话了,说是方励之说什么“外国银行存款账户”,这是对他的诽谤。这些朋友说,邓小平准备对我提出起诉。听到这些话,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差不多每一个留学海外的中国学者和学生都有外国银行账户。这种事情尽人皆知。说有人有“外国银行存款账户”怎么就能构成诽谤呢? 而且,假如邓小平真的是想把我拿倒,他肯定不需要走法律途径。大家都知道,在中国,党的权力超越法律,而邓小平又在党的权力的顶尖,他何必动用法律呢?对他来说,假如他的目的就是想拿倒我,更方便的办法多得很。 我那年9月回到北京之后,在政府内部有熟人的朋友坚持说,邓小平正在准备跟我打官司。他们告诉我说,中共内部通知说,方励之的诽谤将 “通过法律解决”。但我还是不能相信,直到销量超过《人民日报》的《参考消息》刊登了一篇文章提出我的名字,并且详细地说明了我的哪些话如何构成了诽谤。 这下子气氛真的是紧张起来了。一些谣言开始四处流传,说是北京中级人民法院即将对我发出传票。一些当律师的朋友开始提出要为我组织法律辩护团队。《参考消息》的一些读者给我发函,告诉我应当在法庭上如何为自己辩护。一些人还主动开始收集中国高级官员及其子女在外国银行的帐户信息,以便让有关的事实充当我的辩护。一些外国记者闻到了风声,变得非常激动起来。邓小平要跟方励之对簿公堂?太棒了,这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新闻标题! 但法庭的传票始终没有送达到我这里。到了那年的11上旬,中共中央统战部的一个高级官员奉命到我家通知我说,我不会吃官司。她说,我不会吃官司是因为中国驻联合国使团的一个律师对邓小平解释说,方励之没有提出任何人的名字,所以诽谤官司没法打。 我当时进行了一番反思,终于明白了邓小平或许并没有白费力气。他很可能达到了他一开始就想达到的目的。他所说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部分人就是北京的学生在小字报中所说的“中央领导人及其子女”。因此,他才对有人公开提出这种事情超敏感。中国人民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假如他们有了这种想法,他们就应当明白这种想法绝对不能说出口。 邓小平怎样才能让人们明白这一点呢?对我提出法律起诉看似毫无必要,但要我吃官司的消息扩散全国,就能产生一种强力的震慑恫吓效应。邓小平很精明。在他漫长而丰富的职业生涯中有很多这种精明算计的例子。傅高义虽然写了一本745页的书讲邓小平,但似乎是不知道邓小平还有这一套。 西方的一些观察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邓小平一方面如此积极地推进经济改革,另一方面却如此顽固地禁止政治改革,好像邓小平的政策彼此矛盾。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矛盾。邓小平的政策就是一方面要让跟中共有关系的权贵精英获得财富,一方面则保护中共的权力。动用党的军队镇压威胁中共权贵的财富和权力的学生抗议,这跟邓小平的那些基本原则完全一致。 傅高义的书的一个好处是收集和组织了大量的材料,显示了几十年来中国上层的权力斗争。我们由此得知邓小平如何运用计谋保护自己的同党,如何瓦解他的敌手;他如何失势,得势,再失势,再得势,最终上升到中共王朝第二代的权力顶峰。傅高义收集的材料对研究中国高层权力斗争的人会很有用处。 但这些事情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显明了中共体制内如何通过内部利益集团的竞争过程来选择高层领导人,而这些过程跟那些利益集团之外的中国人民没有多少干系。因此,那些上升到权力高层的中共领导人一心一意为权贵们谋取政治和经济利益,这一点也不会让我们感到意外。我们不能指望如此选出来的领导人会关心普通的人民,会在乎怎样做事才会对中国最好。 (本文摘自《纽约书评》杂志,原题:真实的邓小平---评傅高义《邓小平与中国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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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李光辉:商务部执意为“进口奢侈品”降税值得商榷

李光辉:商务部执意为“进口奢侈品”降税值得商榷 进入专题 : 进口奢侈品降税    ● 李光辉       黑格尔曾经说过,重大事件在历史上都会出现两次。马克思说,一次是正剧,一次是闹剧。2011年6月至9月间,尽管商务部与财政部之间围绕对“进口奢侈品减税”(主要是关税兼顾其他相关税种)问题的连续两轮“共识及其被否认”或者“被共识及其否认”的事件不是特别重大事件,但似乎依然遵循着上述“正剧–闹剧循环”的逻辑,值得关注和讨论。     2011年6月以来,随着“中国奢侈品消费即将成为世界之最”[1]步伐的加快,围绕“进口奢侈品税负”问题的争论也持续升温。问题缘起于年初以来,国内外个别学者和媒体以少量同类国外奢侈品(及国产普通商品)的国内、外价格差异、尤其是与美国的价格进行对比,得出“中国物价高于美国,是因为中国税负过高所致”的结论。此番舆论迅速演化为“进口奢侈品价格高于国外,是因为奢侈品税负高于国外,从而导致‘消费外流’,不利于‘扩大内需’,不利于‘贸易平衡’,因此,进口奢侈品税负应该下降”等等观点,此观点及其政策建议也迅速得到国家商务部官方的积极响应。     2011年6月15日,商务部新闻人姚坚公开表示,我国将进一步降低“中高档商品的关税”,并强调这是“大势所趋,各个部门对此已有共识”。6月24日,商务部官网文章认为,应降低进口关税,不仅是奢侈品,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普通消费品的进口关税更应该下调。然而,华夏时报记者就此通过财政部新闻办联系关税司相关负责人试图采访,被采访人却选择沉默。几天后,财政部官员针对商务部所谓的“共识”通过媒体采访表示“没有听说此事”。6月24日,财政部网站挂出最新税收调整方案:从7月1日开始,大幅下调进口商品关税,然而,在其商品名录中并没有涉及到进口奢侈品种类——“共识”显然并不存在,分歧却已针锋相对。6月30日,财政部网站旗帜鲜明地指出“不应取消或降低奢侈品进口消费税,甚至应该提高奢侈品税负,加大征管力度,以利于调节收入分配,促进社会公平”[2]。     公共政策在相关中央部委之间意见相左、并公诸于社会,这进一步刺激着国民的神经,引起学术、媒体和社会各阶层更广泛的关注和激烈的论争,层级也不断上升。比如,2011年6月29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陈佳贵在中国社科院财政贸所举办的中国财政政策报告(2011/2012)首发式上表示,对奢侈品征收较高关税主要有两方面作用,一是调节收入分配,二是促进国内消费。即使奢侈品关税不下调,消费者也照样可以在国外买奢侈品,这样调节不了收入分配,而下调奢侈品关税则可以促进国内消费,“这是好事”[3]。不仅如此,争论的范围也由进口关税扩大到与进口奢侈品相关的进口消费税、增值税等税种的减税方面来。     其实,商务部为奢侈品减税的主张不仅停留在观念上,而且也早已付诸了行动。在此之前,商务部部长陈德铭就曾屡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我国将解决部分奢侈品在国内的销售价格高于海外的问题。商务部副部长姜增伟也称,适当降低化妆品、高档手表等商品的税率,有助于将部分境外消费转化为境内购买,扩大国内市场的销售收入。据此,商务部从去年开始就着手研究下调奢侈品进口关税相关事宜,一年前,商务部有关司局已将草拟的“关于奢侈品进口关税调整议案”,上呈国务院审批,议案涉及的奢侈品种类主要包括化妆品、珠宝、服装、包、高档手表等进口商品,但由于涉及商品种类过多,牵涉部门太广,所以该议案一直在各部委之间辗转,调整的品类和幅度也因此迟迟没有最终定论。但据消息人士透露,按照商务部的调研结果,部分行业希望能够将调整一步到位直接归零,但这种方案可能不会被采纳,商务部会同有关部委将最终调整幅度定在2%~15%之间……[4]。     然而,“方案”毕竟不是“共识”。何况进口产品关税的调整,并非由某一个部委就可以决定。我国进出口关税政策的调整,需要由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全体会议审议通过,并报国务院批准才能实施。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主任由财政部部长兼任,组成人员来自财政部、发改委、商务部等11个部委。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办公室设在财政部关税司,承办日常工作。因此,商务部并无权实施这一行为。从行政角度来看,财政部对于关税问题无疑有着更大的权威性。     因此,第一轮商务部的“共识及其被否认”或者财政部的“被共识及其否认”以财政部6月末的实际行动和网站文章暂时画上了停顿号。而商务部则于1个月后自己出面为此画上了句号:在7月15日举行的商务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姚坚首次对两大部委间的争议作出表态称,对于中高档消费品的关税调整,其根本出发点是扩大国内消费及需求。而对于降低中高档商品关税的时间表,姚坚则表示,调整奢侈品关税的时间表需要财政部来表态[5]。     然而,到2011年9月9日,第二轮的“共识”又“形成了”。据《中国经营报》报导称,9日在北京举行的「世界奢侈品」论坛上,商务部、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等部门官员达成调降奢侈品关税共识,初步结论是「分层调整税负」。所谓“分层调税”是指,奢侈品关税调整不能一刀切,要对奢侈品进行界定和细分,分层调整税负:对于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大众奢侈品,比如化妆品、香水,应该适当降低进口税和消费税;而对于城市居民遥不可及的顶级奢侈品,如贵重名表、珠宝等高档商品,不但不减税,必要时还可以增加进口关税。     但是,时隔几天,9月13日,财政部相关部门官员表示,“财政部对奢侈品进口税的态度较此前并没有发生变化”。“税收政策的调整一般以财政部为主,奢侈品进口税是否调整对行业的影响很大,如果有所调整,财政部会第一时间公布出来,但目前财政部的态度较此前没有改变”[6]。显然,这一轮“被共识及其否认”的过程及其短暂,但余音未了。     其实,社会公共政策出现分歧,进行讨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有趣的是,在短短三个月内,本案中商务部与财政部之间连续两轮“共识及其被否认”或者“被共识及其否认”的双向戏剧过程中所蕴涵的某种迫不及待、强词夺理以及借助舆论操作手段轮番误导、施压手段的运用确有耐人寻味之处。关于降低进口奢侈品关税和消费税这类有利于跨国公司和少数富人消费者利益、并间接影响大众利益的政策主张以中央部委层面的这种公开分歧直接面向社会,实属罕见,但却典型集中地反映着我国经济社会运行的内在矛盾、大众社会心理的尖锐冲突以及利益分化时代的共识缺失。     那么,商务部执意要为进口奢侈品减税,不惜一再在媒体上公布其并不成型、甚至有越权之嫌的减税政策主张,并自称已经与其他相关部委“达成共识”,广造舆论,形成压力,这种极不严肃甚至近乎闹剧的做法到底意欲何为?其背后的运作值得关注,其表面的主张值得商榷。     本文综合、概括了目前关于“降低进口奢侈品税负”(包括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等进口环节税负和国内经营环节税负)观点的若干理由和具体政策主张[7],认为关于“进口奢侈品‘税负过重’导致‘外贱内贵’‘消费外流’”等判断有误,关于“通过‘降低税负’促进‘奢侈品市场发展’,通过‘扩大奢侈品进口’促进‘贸易平衡’,‘扩大内需’”等对策失当。正确的选择是:宏观经济政策包括税收政策,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坚持为最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并使党和政府的各项工作与实现人民利益高度一致,提高决策和管理的科学化水平。当前,尤其要主动占领财税思想舆论阵地,掌握税收理论政策话语权。在奢侈品税收问题上,要旗帜鲜明地加强对进口奢侈品经营的税收管理,保持较高税负,保护本土中高档商品及奢侈品生存发展空间,创造公平竞争环境,缓解收入分配不公,促进社会和谐。同时,正确认识奢侈品属性及其积极功能和负面效应,扬长避短,趋利避害,尊重消费者自主消费意愿,促进我国本土中高档商品或奢侈品民族品牌的生产与消费,提升生产消费层次,改善贸易结构,满足人们多元需求。           一、关于“进口奢侈品‘税负过重’导致‘外贱内贵’‘消费外流’”等判断有误。          第一,从价格构成要素看,商品价格一般是由原产地价格,加上运费、过路费、仓储搬运等物流费用,店家租金、装修、工资等经营费用、经营利润和国内各种税收组成;进口奢侈品价格除了上述一般商品价格组成外,还包括垄断经营、授权经营所产生的额外经营费用和超额利润,以及进口环节关税、消费税、增值税等组成。所以,一般商品都具有“销售地价格高于原产地价格”的特点,是由上述诸多因素形成的,这也是妇孺皆知的常识。至于进口奢侈品就更是如此,“外贱内贵”同样是由上述综合因素所致;而且,从动态角度看,进口奢侈品价格不仅是由上述复杂因素决定,而且也是由国际贸易中各国劳动力价格、供求关系,商品供求关系和货币供求关系等动态综合决定,与各国利率、汇率、税率以及其他贸易政策等直接间接相关。何以统统简单归结成税负问题所致而要“降税”呢?     第二,从奢侈品属性看,作为特殊商品的奢侈品,“价格高昂”是其固有特性,“维持高价、垄断经营,抬高消费门槛”是其通行营销策略,满足极少数消费者“炫耀性消费心理”是其服务理念,其价格弹性和税收弹性都很小,即价格对销量和税收均不敏感。可以说,当预期消费人群极少时,即使降价也不能引起销量的大幅提升,自然就会选择高定价。中国由于总收入水平低,富人相对较少,对高档品缺乏价格弹性,厂商自然会选择高定价。奢侈品利润率极高,绝不会采取薄利多销策略,正所谓“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所以,税收调节作用有限。即使降低关税、取消消费税,商家也不会降价,甚至会把减税形成的让利通过再提高价格收归己有。纵观奢侈品市场,鲜有“降价促销”的情况。前两年我国在履行“入世”承诺时,同其他商品一样,也降低了香水、手表等奢侈品的关税,但这些商品在国内市场的销售价格并未因此而下调,一些奢侈品价格反而因商家的销售策略而屡创新高。这就很能说明减税对促进奢侈品销售的作用十分有限。同时,从需求方来看,对高收入者来说,他们不会因为价格高而不去购买,恰恰相反,如果价格降低,反倒不会去购买了,让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及的感觉正满足了他们的“炫耀性消费”心理,正所谓“不买好的,只买贵的”。早在百年前,凡勃伦就在《有闲阶级论》中对奢侈消费进行过深刻分析,“任何贵重品,要引起我们的美感,就必须能同时适应美感和高价两种要求”,“凡是代价不高的美术品,不能算作美的”,他进一步论证,高价因素把消费区分为“所属的那个阶级的荣誉消费范围”,成为所谓的身份的标志和荣誉,进而界定了消费者的社会经济地位[8]。     第三,所谓奢侈品“消费外流”的原因是复杂多元的。从实际看,产品质量以及消费者对原产地购物品质保障的信任是基本因素。比如购买外国奶粉,即使不是奢侈品,因为国产的质量总是出现问题,也导致人们到境外购买。更何况国际奢侈品大牌在国内被假冒屡禁不止,被仿制屡打不绝呢;从价格看,国外购买价如果再加上出国交通、住宿、时间成本以及其他机会成本,所购奢侈品的综合成本也会大大高于国内价格(除非保持一定的购买量,使之达到某个“盈亏临界点”之上,但那已经超出了纯粹消费的范畴),所以“内贵外贱”也肯定不是所谓“外流”的主要原因,更是与税负关系不大;从常识看,由于近年来出国旅游人员日益增多,万里迢迢、机会较少,归国顺路购买一些附加值较高的原产地消费品带回自用或馈赠亲友,也是极正常的消费现象。而且,除高档手表和化妆品外,人们从国外购买的大多数奢侈品,如高档名牌服装、鞋、箱包、电器、保健食品和保健用品等等,并没有纳入我国消费税的征收范围,似乎也不能归结到国内税负较高上来。     其实,近年来的“外流现象”又何止于“奢侈品消费”呢?移民潮、资本外流、三公消费、贪官外逃等等,哪一幅“外流”图画不构成巍巍大观的凝重图景?哪一股“外流”洪流不浊起奢侈品消费的浪花或泡沫?而这些,又怎能统统归结为税收负担所致呢?           二、关于“通过‘降低税负’促进‘奢侈品市场发展和扩大进口’,进而促进‘贸易平衡’和‘扩大内需’”等对策失当。          事实上,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欧洲国家对奢侈品的消费开始消退,中国、俄罗斯等新兴市场国家奢侈品消费快速增长,成为世界奢侈品行业主要增长区域。世界奢侈品协会2011年6月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未来一年内,由于日本地震海啸的影响,中国有望提前取代日本成为全球第一大奢侈品进口国和消费国。目前,世界公认的顶级奢侈品品牌中有80%以上已进入中国市场,征收进口关税和消费税等并没有让我国奢侈品市场萎缩,销售额一直在高速增长。早在2009年国人的奢侈品消费已经有60%发生在中国大陆地区,国内奢侈品消费的增长远大于在国外消费的增长[9]。可见,目前的税收政策并没有影响到我国“奢侈品市场发展”,更不需要减税。     如果说“有影响”的话,恰恰是进口奢侈品大量充斥国内市场,的的确确影响了我国本土中高档商品发展和奢侈品“民族品牌”的培育,这倒是应该引起重视的。而恰恰从这一点出发,我们要通过加强对进口奢侈品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征收管理以及其他贸易政策等手段,进一步保护和扶持本土中高档商品和奢侈品“民族品牌”生产与消费,满足人民多彩生活需求,这才正是我们努力的主旨和方向,而不是相反。     就“扩大内需”而言,即使在凯恩斯“总供给-总需求”理论体系框架中,“需求”也决不仅仅是指商品市场上的批发零售,而是出口、投资和消费的统一体,其背后的实质意义在于由此导致的生产与消费、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协调统一。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强调“内需”则尤其是指向的国内产品的生产与消费,而不是国外产品的进口和消费。如果扩大对进口产品的消费需求,恰恰是拉动“外国的内需”(即外国的出口),促进的是外国的经济发展和福利增长。我国消费者无论是身在国外还是身在国内,所购买的外国奢侈品都是增加了国外产品的生产和销售,与科学意义上的“扩大内需”是南辕北辙,驴唇不对马嘴,更与绝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和福祉无关。“把消费者在国外的奢侈品消费转移到国内,有利于‘扩大内需’”的观点,即便不是出于别有用心、无知愚民,也起码是望文生义,以讹传讹。“这种扩大内需”带来的只是数字游戏,增大的也只有国内贸易和GDP的苍白数目字而已,无助于国内生产技术升级和绝大多数百姓生活水平提高,而且,所形成的市场虚假繁荣景象必将迷惑形势判断,所增长的漂亮内贸数字也必将误导政策走向,贻害无穷。     另外,从目的与手段的关系看,扩大内需和促进经济增长的目的是、且只能是增加全体人民的收入和福利,扩大居民消费,提高生活品质。“目的”和“手段”不能混淆,也不能颠倒,不能为扩内需而扩内需,更不能为拉动外国经济增长而损害本国根本利益。再进一步而言,“内需说”作为凯恩斯学说及其话语体系中核心内容,对我国经济发展现状分析和本质把握到底有何适用性,其实在基础理论层面一直是有重大分歧的,早在上个世纪罗宾逊夫人与凯恩斯的论战中,围绕到底“是内需不足,还是分配不公”一直延续至今,对当今中国而言,哪个问题更真,哪个判断更贴近本质,其实也是愈来愈明显了。     就“平衡贸易”而言,有观点认为,全球金融危机后,中国贸易顺差压力大,面临一个“调结构、压规模、扩内需”的问题,因此,“扩大奢侈品进口有利于平衡我国巨额贸易顺差”。事实上,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我国的“双顺差”问题(即经常帐户和资本帐户双顺差)就已经出现。尤其是贸易顺差持续扩大,贸易条件持续恶化,十几年来,出口价格指数持续低于进口价格指数,正所谓“中国买什么、什么就贵;中国卖什么、什么就便宜”,呈现出商品和资本的单向流出模式。弥补并维持这一模式持续下去的是,除了有限的技术进步和效率提高之外,大部分是亿万工农的低收入、土地低价格、资源高消耗、环境高污染以及长期冻结的利率、汇率等要素价格低估所产生的红利,相当部分甚至是“赔本赚吆喝”得来的血汗钱。     尽管我们的GDP一直维持高速增长,而且“在金融危机时代仍然一枝独秀”,但是,从GDP的统计学意义上看[10],这是一个地域性概念,而非主体性概念,也就是说,如果企业主体是外资企业,那么,他只是由于占用了我国的地域空间而增加了我国的GDP数字,我们除了获得土地收益、工人工资和国家税收等收益之外,其他巨额利润收益均与我们无关,更不参与分配。由于目前将近60%的出口是外商投资企业创造的(其中的80%是高新技术产业),一半左右的出口是加工贸易形成的,还由于我们对这些出口长期实行“出口退税”政策,所以,如果说这种GDP和贸易顺差能带来利益,那么也是在很大程度上贡献给了外来投资者,补贴给了外部经济及其消费者[11]。     更为关键的是,顺差问题已经成为结构性问题,由此而积累的巨额外汇储备截止2011年6月底已高达近3.2万亿美元,无法在短期内通过宏观政策(如通过财政、货币政策刺激内需等)纠正。只有长期努力,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通过改善法治环境、提高公共服务质量,加大知识产权保护、鼓励公平竞争,实行国民待遇,提高本国经济技术层次和经济效率,同时,加大收入分配改革力度,提高居民收入和社会保障水平,真正提高消费能力,彻底屏弃靠让利政策和恶性竞争引进外资的战略,根本扭转过度依赖外资和外需的局面。     那么从短期看,如何通过扩大进口来进行贸易平衡呢?现实是:当我们购买实在的矿产资源时,却屡遭价格讹诈(比如澳洲铁矿石问题);当我们投资紧缺的石油资源时,则又逢外交、军事干扰(比如中东、北非石油问题);当我们引进真正的高新技术时,专利壁垒和技术封锁让我们迎接不暇;当我们购买先进的防御武器时,则又面临长达二十多年的对华武器禁运……     由此看来,巨额贸易盈余没有更多更好的出路,也只有退而求次“投资”美国国债一求保值增值喽。最近似乎为“分散风险”,又“投资”希腊、葡萄牙、西班牙、匈牙利等国的(垃圾)债券[12]。在这一过程中,中国与欧美(主要是美国)之间的一个魔术出现了:     对中国而言,国内商品流出,美元流入,然后美元再流出(购买美国国债借给美国),但却把由此增发的人民币留在国内流通,于是,国内商品减少,流通货币增加,最终物价上涨;对美国而言,中国商品流入,美元流出,然后再发债收回(发行国债卖给中国),于是,国内商品增加,流通货币减少,最终物价下降——这就形成了人民币“对内贬值、对外升值”与美元“对内升值、对外贬值”的奇妙对称平衡格局[13]。在这种格局下,中国不仅损失了出口商品那部分财富,而且连流通的货币财富也遭受贬值损失;而美国等则恰恰相反。而且,由于中国对出口商品还实行出口退税政策,对外国消费者进行额外补贴,也导致国外物价进一步下降——这也是前述同类国产商品“外贱内贵”的基本原因。     游戏的不可持续性是显而易见的,依稀的崩盘也在步步临近。     终于,“平衡贸易”的机遇和利好来了,讽刺而又吊诡:一直以来,几乎 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每项进步,都无不如影随形伴随着西方发达国家的不满、指责或困惑,但是2011年6月,“全球第一大奢侈品消费国的王冠将于2012年戴到中国头上”的消息和现实,却受到西方“一致而又热烈的欢呼”。无论是被超越的日本,还是“受益无穷”的欧美都一起“喊好”。世界奢侈品协会称,日本庆幸“第一奢侈品消费国”这一王冠将被中国“抢”去,日本《读卖新闻》称有两大好处:一是日本人重新捡起原有的勤劳节俭意识;二是处于经济不断上升的中国国民对奢侈品的向往,对于日本来说是一个商机。德国《柏林日报》6月11日称,中国内地去年的奢侈品市场消费总额已经达到107亿美元,占全球份额的1/4,这对欧洲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德国财经网称,德国经济直接获益于中国人的奢侈品热情。2010年,中国消费者在德国人均采购金额为454欧元,大大超过欧洲最富有的瑞士人的127欧元。六月里,有关中国奢侈品消费的报告扎堆出现。亚洲国际豪华旅游博览与胡润百富14日共同发布报告称,2010年中国旅游者的购物花费也首次成为全球第一,占全球跨国消费的17%。英国《卫报》日前引述研究机构的预测称,到2020年,中国的名牌时装购买能力预料将占到世界的44%。英国“市场观察”网站称,众多西方奢侈品牌对此“欢欣鼓舞”,普拉达、巴宝丽、新秀丽等西方奢侈品牌争相谋划在香港上市融资[14]……     背后的故事既简单、又直观:中国内地消费者已经成为世界奢侈品销售增长的主要驱动力;然而,比简单直观的故事更严酷的现实是:“人前挎LV,回家吃泡面”的畸形消费和“未富先老”、“未富先奢”已经在中国大地呈现。中国整体GDP与美国还有相当长距离,中国人均GDP落后很多国家,甚至只相当于发达国家的1/10,中国的最终消费占GDP 的比重从2000年的62%已经跌破50%以内,其中居民消费从占GDP的46跌破到35%以内,而奢侈消费却即将成为世界第一。对此,有海外学者将其称之为中国经济“崩盘的预兆[15]”,也有西方学者称之为“新奢侈鸦片贸易[16]”。     难道,这是我们需要的“贸易平衡”吗?难道我们的贸易政策、财税政策要配合、支持的就是这种“贸易平衡”和“扩大内需”吗?           三、全面历史地认识奢侈品属性及其积极功能和负面效应,扬长避短,趋利避害,尊重消费者自主消费意愿,促进我国本土中高档商品或奢侈品民族品牌的发展,提升生产消费层次,促进技术经济发展,改善对外贸易结构,满足人们多元需求。          “奢侈是任何超出必要开支的花费,显然,这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桑巴特),但在奢侈品经营业内还是有一个大致的定义:“一种超出人们生存与发展需要范围的,具有独特、稀缺、珍奇等特点的消费品”,具有“奢华性、非必需性和价格高昂”等特性。目前,国际公认的“奢侈品”主要包括高档服装、皮具、珠宝、首饰、豪华游艇、私人飞机等。     奢侈品是一个历史范畴,随着时代发展,其内涵和形态都在发生着变化,但其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正面作用和负面效应却是一贯的、相伴而生、如影随形。德国社会学家维尔纳.桑巴特在《奢侈与资本主义》[17]中,基于大量史料,精辟地分析了奢侈与资本主义之间的因果关系,提出西欧资本主义起源于奢侈的消费原则之著名论断。     早在l3、4世纪,西欧各国出现财富迅速增长、并且由封建地产向资本财富转化的过程中,西方上流社会的消费观念开始向奢侈转化。无论是新兴的富人阶层,还是没落的旧贵族,都为追求奢侈消费投入了巨额财富。奢侈之风的盛行引发社会财富流向的变化、社会结构重组和阶层阶级分化。奢侈,以其特有的方式折射、引导出资本主义崛起的经济基础与精神因素,奢侈消费还对资本主义初期的贸易、农业、工业发展起到了巨大的直接的促进作用。     由于海外市场有限,国内市场狭小,普通民众对普通商品的需求拉动作用极小,而唯有奢侈品附加值较高,能够刺激富人需求,从而为资本主义贸易、尤其是海外贸易的发展提供了巨大市场支撑。          在纺织品、装饰品等奢侈工业的巨大利润吸引下,欧洲及殖民地农业都为了满足奢侈工业品的需求而向大规模、精细化方向发展,由此催生18世纪欧洲农业组织形式变革。     奢侈也促进了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从市场经济整体状况看,“即便是最愚钝的人也能看出”,由于大规模的大众消费市场还未出现,只有奢侈品才成为投资增值的载体;从奢侈品生产的特殊工序来看,来自远方的贵重原料,繁琐的生产工序、严格的管理、高昂的费用、管理者广博的见识、卓越的才能,专业分工和联合作业的互补结合,这一切都只有资本主义生产组织形式才能实现;从奢侈品市场状况看,由于奢侈品价格高昂,金额巨大,且需求经常受到“时尚”和市场波动的更大影响,这种波动风险只有资本主义组织形式才能有效积极应对。正是基于对奢侈与资本主义关系的分析,桑巴特甚至得出如下结论:“奢侈,它本身是非法爱情的一个嫡出的孩子,是它生出了资本主义”。     的确,“奢侈鼓励了消费水平的提高.刺激了工业的发展,促进工业新产品的发明创造井投入大批量生产,它是我们经济生产的动力源之一,工业的革新与进步,所有居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都应当归功于奢侈[18]”。现代战略家拉茨勒也直言:“奢侈品对于社会的迅速发展有着积极的作用,它们明显刺激社会取向效益和成果。奢侈品能提高主观能动性,刺激产生新想法。”他还相信:“奢侈对于各种形式的国民经济还会起到作用。奢侈刺激革新,创造工作机会,塑造品位和风格,而后所有的人都从中受益[19]”。     随着工业技术的革新与进步,奢侈品生产的效率提高使得成本下降,产量提高,消费得到普及,原来的奢侈品变为大众产品,实现了消费的逐步升级,也满足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高质量生活的不断追求,于是,一个更高起点的奢侈品创新发展的螺旋上升过程便又开始了。     可见,奢侈品以及中高档消费品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源泉之一,具有积极功能和正面作用,因此,我们应通过产业政策、消费政策和相应的财税政策,积极鼓励扶持国内中高档民族品牌发展,提高本国产品的质量、信誉和服务,以此吸引国人消费国产奢侈品和中高档消费品,吸引消费回流,拉动真正意义上的内需;同时,对进口奢侈品及中高档消费品也应按照公平贸易原则和国民待遇原则适量进口,丰富国内市场,同时起到“鲶鱼效应”,逼迫国内企业提高质量和档次。     但同时,我们也应清醒地看到,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过程中,消费精神经历了一个由节俭向奢侈、由世俗禁欲精神向消费主义的流变过程,消费服务于资本增值的逻辑,成为不断为经济扩张提供驱动力的神话,其经济功能具有正面意义,但也具有道德风险,其经济主义的表达不可避免地会带来生态问题、公平问题、人的异化问题等等社会问题。尤其是在当今中国,超越经济发展阶段,超越收入分配水平,过分刺激奢侈品消费,过度张扬奢侈品消费的经济功用起负面效果尤其不可忽视。     比如,奢侈品消费所引起的消费差距问题是收入分配差距问题的外在表现,同样存在一个伦理限度问题,即这种差距应当是能够为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容忍或接受的程度;这种差距的存在,必须能够使所有人得利,尤其是使那些处于社会最不利地位的人获益(其中,让奢侈品消费者承担更多的税负,转移支付给低收入者,正是一种这样的有效机制)。从当代中国现实来看,大多数社会成员是认可这种消费差距的,对公平的看法较以往理性和全面得多了,他们反对的是那些通过不当、不法方式获取消费资料却又在大肆挥霍、渲染自己高消费方式的行为,或者自己过着所谓的高贵的奢侈生活方式,却对大多数穷困者的生活境遇报以冷漠甚至鄙夷,不耻与之为伍,这又在相当程度上加剧社会“仇富”情结。过大的消费差距是对社会公平的践踏,是对守法敬业、诚实劳动、勤俭致富等传统美德的讽刺,伤害了大多数人的道德情感,带动了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之风,助长了投机、浮躁、奢侈、冷漠的不良心态,甚至加速了社会结构的断裂和不同阶层人们之间的疏离感和不信任感,与社会和谐背道而驰,最近发生的“郭美美事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因此,消费是个人权利,奢侈品消费追求个性自由,既是个体获得自尊与自信、激发个体创造性的前提,也是社会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标志。然而,每个人的消费自由却不是绝对任性和纯粹自我的,个人必须关注社会公平,必须使自己的自由限制在一定的公平范围之内:要考虑到消费差距的合理限度,尊重和维护甚至关心他人的尊严与自由的生存权利,不放任欲望驱使,更不能任性妄为。全社会培育形成这样一个社会风尚,建立健全相应制度体制予以保障则尤其显得紧迫而又重要。           四、要旗帜鲜明地加强对进口奢侈品经营的税收管理,保持较高税负,有利于保护本土中高档商品及奢侈品生存发展空间,有利于创造公平竞争环境,有利于缓解收入分配不公,促进社会和谐。          在中国税收制度体系中,并没有单独设置针对“奢侈品”的税种,奢侈品作为普通商品大家庭中的一员,负担与其他商品同样的税种,理应承担在进口环节统一交纳的进口商品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并承担在国内经营过程中的国内相关税收,这是国际普遍通行的做法。当然,国家根据国情需要,会在统一税收体系框架下,通过不同商品适用的税率高低、征收环节和减免优惠等税收要素调整体现对不同商品的奖、限意图、体现国家产业政策、消费政策和发展战略,从这个意义上,税收也是国家安全的重要屏障,是国家主权的基本标志,更是民族独立和尊严的象征。     第一、从体现国家产业政策角度看。尽管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我们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国内产业还需要保护,还需要提高资本积累,遏制不合理消费,尤其是进口奢侈品的消费。因此,通过征收关税和其他进口税收,就是要保护本国企业的生存和发展。设置关税等进口壁垒的基本原则是:初级产品进口壁垒低于制成品,零部件进口壁垒低于整车整机,奢侈品进口壁垒高于中低档消费品,使民族产业能够从较低档产品起步,逐步发展壮大。这决定了一个发展中国家赶超的成败,也是衡量一国政府行动能力的重要标杆。从这个角度看,如果说“国外奢侈品在中国国内价格远远高于境外价格或在其母国的价格是由于进口环节关税过高”的话,那也恰恰表明了中国产业发展政策及关税政策是成功的!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抑制不合理消费的作用。     对此,有人视而不见,反而以“全球化”、“自由贸易”、“国际接轨”“拉动内需”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提出不断降低关税等政策主张,尤其提出要降低奢侈品关税,甚至取消消费税,无疑是要敞开大门,让国外产品直接冲击民族工业的生存和发展,尤其是以这种新历史条件下的“新型鸦片贸易”以极不对等的方式掠夺中国财富[20],这正是值得我们高度警惕的。     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已经十年了,需要总结和反思的问题很多,其中,正确发挥关税等进口环节和国内环节税收的作用问题尤为突出。我们不能忘记,当最早把“全球化”理念和手段付诸实践的英国人“为自由贸易而战”时,英国的平均关税率高达30%以上[21],而当时满清政府的主要进口商品的官方关税率多在5%以下,实征也在20%以下[22],但是,即使这般“门户开放”,中国对英国的贸易顺差仍然招致了列强卑劣的鸦片贸易、血腥的坚船利炮和屈辱的割地赔款;我们不能忘记,当年,这些发达的经济富国无不是以国家暴力为后盾、靠贸易保护政策(还有屠杀、掠夺)暴发的,而现在却高唱着自由贸易至上(还有“新干涉主义”)的滥调,其实只不过是以过河拆桥的方法来扼杀新的竞争对手;我们更不能忘记,当年面对英国兜售“世界主义”和“自由贸易”时,恰恰是德国、法国、美国等诸后进国家没有盲目与“国际接轨”,美国总统林肯不无忧虑地说:“如果取消关税而支持自由贸易,那么,我国每一经济部门的工人便将和欧洲工人一样,降低到农奴和贫民的水平[23]”。而德国则在李斯特的国家主义学说的指导下成立了德国关税同盟,实施了坚决的贸易保护主义[24]。     可以说,如果没有以关税为核心手段的一系列保障屏障,就没有美、德、法诸强国在19世纪的崛起。直到20世纪,法国对丝绸征收的进口关税还高达80%[25];在号称实行了自由贸易以后(1850年以后)的英国,对丝绸制品的关税仍高达15%[26];在整个l9世纪和20世纪初,美国的平均进口关税一般都在20%以上[27]。而恰恰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开始垮掉了。其原因:一是鸦片,二是战争赔款,三是不公平的贸易关系。这导致人民经济收入减少、税赋加重、内乱滋生和国家贫弱。中国文明的衰败并非自由贸易之过,而是不平等的贸易关系之过[28]……百年沧桑,开放的中国更加坚定地认同了全球协同已成为国际社会的时代主旋律,也应坚定地确认构建新型国际政治经济合作关系,包括税收关系,绝不能违背全球公正原则。     第二、从维护国内市场公平竞争环境角度看。目前国际奢侈品在中国的经营模式一般采用垄断直营的方式,贸易路径一般利用香港作为中转站进入大陆市场,赢利模式一般是利用香港的控股公司进行关联交易、靠避税和垄断利润获得多重高额利润。由于香港是世界著名的“避税港”,“税种少、税制简[29]”,特别是香港税收对商品及服务的依赖程度很低,没有增值税、营业税和消费税(而这恰恰是国内的几大主力税种),而且税率较低,企业利得税率仅16.5%,为内地的66%,在这种税制结构下,奢侈品跨国集团按照“纳税筹划、合理避税”的要求,大都在香港成立完全控股的贸易公司,专司进口奢侈品业务,并出口内地,与内地所设垄断直营的奢侈品卖场(公司)之间表面是独立企业,其实形成关联公司,通过价格操纵手段,即大大高于一般交易价格的关联交易价格出口内地,并以极低税负在港完税,从而将高额利润锁定并在香港公司财务报表上实现,以规避税收。显然,这种经营模式下,奢侈品企业的税收负担大大低于国内同类企业,极大地损害了国内市场公平竞争环境,损害了国内厂商和消费者的多种权益,理应通过加强反避税举措和正常税收管理予以矫正,更不应该对其进行减税优惠。同时,对于国内消费者个人通过国际旅游形式、网络邮购等方式等规避了正式贸易渠道下的关税和消费税,获得了奢侈品的低价格,削弱了国家产业发展政策,也应该好好研究堵塞这些漏洞。     第三,从促进社会公平正义、调节收入分配角度看。国民收入的支出结构基本上是由国民收入的生产和分配结构决定的。马克思主义一向认为[30],消费问题实质上是分配问题的延伸,是现实利益分配状况的直接表现。因此,消费中的公平问题本身就是分配问题的深化与具体化,其表现也是复杂多样的,比如,在自然资源享有中的代际公平问题,富人与穷人在消费生活中的两极分化问题,某些杜会成员非法掠夺或过多占用消费资料问题。其中,奢侈品消费问题也直接或间接地体现了收入分配中的两极分化问题。奢侈品的特征是奢华性、非必需性和高昂的价格,“对进口奢侈品征消费税,就是对富人征税”,是对两极分化问题的有效矫正,也是对不合理消费需求的有效抑制,不但不应降低,相反应该提高。同样,这也与税收固有职能高度吻合:从财政职能看,奢侈品附加值高、含税量大,以奢侈品为载体或税基,把富人过高的收入通过奢侈品消费环节征收一部分,税收执行成本较低,社会总体效用较高;从调节职能看,税收体系的调节作用除了在生产、交换和分配环节之外,还在消费环节对高收入者的奢侈性消费进行征税正是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的矫正性机制,这种机制正是通过对消费差距征税来逆向调节收入分配差距的有效手段。把从那些花得起大价钱购买奢侈品的人那里征得的税收,以二次分配的形式,用于低收入群体的生活补助,才是真正合乎民意的选择。所以,我们应理直气壮地对进口奢侈品保持较高税负(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等),加强税收管理,同时,应该把更多的进口奢侈品纳入到奢侈品消费税征收范围来,充分发挥奢侈品消费税的调节功能。           五、宏观经济政策包括税收政策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坚持为最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并使党和政府的各项工作与实现人民利益高度一致,提高决策和管理的科学化水平。当前尤其要主动占领财税思想舆论阵地,掌握税收理论政策话语权。          在2011年7月15日商务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首次对两大部委间的争议作出表态,他表示,“前一阶段我们看到有一些专家对这个事情有不同的评论,我想各方的评论都有他的出发点。”姚坚解释,但还是要以扩大国内消费、扩大国内需求作为根本的出发点。而且“降税有利扩大中产消费”等等[31]。问题在于,制定公共政策的出发点到底在哪里?应该以什么理论作为政策的指导?扩大内需应该着眼于哪个社会阶层的需求?     马克思主义历来认为,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评价社会生活中一切现象的终极价值尺度。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就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消费是“人的本质”的表现和确认,也是人的本质的不断升华、不断发展的重要条件。从这一基本观点出发,制定消费经济政策的依据和目标就是要尊重人们的消费意愿,满足人们的消费需求,同样适用奢侈品消费政策。同时,也要清醒地认识到人的存在与消费之间的内在紧张和潜在风险,比如,生态方面的主体权能与生态限度之间的矛盾,自由方面的个性自由与社会公平之间的矛盾,人性方面的人自身灵魂与肉体之间的矛盾,在奢侈品消费问题上要把积极促进与合理引导相结合,彻底屏弃单纯的经济功利观,通过财税政策、消费政策等手段扬长避短、趋利避害。     以马克思主义“利益矛盾分析方法”和“社会再生产四大环节辨证统一”理论方法为根本指导,借鉴凯恩斯“三架马车”理论方法的有益成分,科学地区别表象和本质,分清主要和次要,弄清手段和目的,辨别真问题和伪问题,最终抓住影响经济健康、稳定、有序、可持续发展中最为突出的分配问题,从而把握轻重缓急,实现政策有的放矢。     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就是以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本,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让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而不仅仅是以少数权贵阶层的局部利益为本。其基本要求就是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促进社会主义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高度统一、协调发展。     然而,以此观照“奢侈品减税”等政策主张,从决策依据看,能以极少数富人阶层的奢侈消费价格代表中国总体物价水平吗?显然不能,因此也就不能以偏盖全地认为奢侈品消费能影响到“拉动内需”,现阶段奢侈品无论是消费总量和消费者占比都不是中国整体消费的主流,更不是目前中国刺激消费、扩大内需的主要关注面。只有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基本消费增长的提升,才能带来可循环的内需增长,从而成为经济持续增长的基本驱动力。然而,我国两极分化严重,高收入群体收入和财富对大众的倍数更多,话语权更重,以他们的消费作为衡量全国物价水平的标杆,扭曲程度更为严重。同时,在媒体的放大作用下,少数高收入阶层对他们理应承担的较高税费的抱怨被误读夸大为大众的利益受到损害,少数人的意愿歪曲为大众民意,从而使有利于公众和国家整体、长远利益的政策遭受巨大舆论压力。     从政策研究的出发点和选择时机看,目前我国收入分配不公、贫富差距拉大引发的社会矛盾,已经成为影响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和谐稳定的重大问题。一方面今年春天“济南菜农因“8分钱一斤卷心菜”而自杀,而北京等大城市菜价畸高,低收入群众为吃不起菜而发愁,最近海南蕉农“成本八毛只卖两毛,无奈之下香蕉喂猪”等报道令人揪心;另一方面,“郭美美炫富”事件刺激公众神经,挑战公众忍耐底线,富人挎着名包、戴着名表、开着豪车甚至私人飞机到处跑;再一方面,群众基本的衣食住行、教育、医疗、养老等问题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在这样的氛围中,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和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宗旨要求,应该干什么,应该缓干什么,应该不干什么,难道不是清清楚楚吗?有关部门和人士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满足最广大人民群众众衣食住行等生计问题上,而是研究如何满足极少数富人的奢侈需求,甚至利用公共政策尤其是税收政策帮助跨国集团在中国推销奢侈品,不啻是天方夜谈,然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进一步引申而言,应高度重视国际奢侈品巨头背后的跨国公司利益集团。目前在中国的外资早已不是开放初期的散兵游勇了,而是演变为垄断资本,依靠自身雄厚经济势力及母国强大的政治后盾,活跃于中国各级政府部门、民间团体和大学、研究机构,成为谋求对中国经济、社会乃至政治产生影响,实现更彻底的垄断、控制和暴利的利益集团。其主要手段是:利用媒体、强力公关、利益输送、与国内利益集团结成利益共同体、跨国垄断资本结盟、借助与培养政治力量,以政治促进商业利益、以非常手段操纵腐败官员等手段侵蚀中国经济主权和利益。其严重危害是:影响重大决策乃至立法,损害法律尊严、损害政府威信,谋求垄断优势,扰乱市场秩序,掠夺巨额利益。跨国利益集团之所以能对中国经济安全产生越来越大的危害,主要在于思想领域放弃或忽略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指导作用,在思想文化领域自我麻痹,自我缴械,轻易放弃思想舆论文化阵地,使包括新自由主义在内的错误思潮畅行无阻;某些无良学者和买办充当跨国垄断资本代言人,有意误导决策和舆论,唯外资马首是瞻;某些政府部门“不当决策”和“错误决策”、监管能力不足、监管行为滞后;其中的某些个人私欲膨胀,急功近利,甚至丧失原则立场,置国家和民族大义与不顾,走向人民的对立面。近年来查处的诸多涉外案件无不惊心动魄地展示了上述场景。     ……在这些场景的映衬下,透视近期我国“奢侈品税负过高”、“痛苦指数世界之最”、“税负过高导致中国物价高于国外”、“降低奢侈品关税拉动内需”等诸多争鸣,发现有的早已超出了正常的学术探讨和政策辩论范畴,不乏逻辑混乱、流言蜚语、漫骂攻击和恶意诽谤等等,其中徘徊着一股不良倾向,就是“税收原罪论”倾向,很多人把税负问题当成了空筐,把一切问题,比如社会不公、贫富差距、收入不高等都看做是税负造成的,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国家税收掠夺了他们的财富和幸福所致。在这股舆论冲击中,撇开正常的解疑释惑、学术争鸣以及宣传不够和财税缺陷等因素之外,我们已经隐约地看到了跨国公司及其代理人作祟的魅影了。     基于对我们已成功进行60多年建设、改革和发展的历史认识,基于对已经开启以保障和改善民生为重点的伟大社会建设工程的现实认识,基于对税收所固有的作为国家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建设之物质基础本质特征的理性把握,更基于对古今中外波澜壮阔历史画卷中久演不衰的“税能载舟,亦能覆舟”鸿篇巨制的了然于胸,我们应该树立一种起码的意识:税收问题不简单,事关商品价格,影响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的有机统一、关系到我国进出口平衡、财政收支平衡以及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等宏观经济问题,而且还与收入分配、社会风尚、文化发展和社会和谐紧密相关,是国家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发展政策的结合部。对于目前围绕我国“税收负担”所展现的正常学术争鸣之外的、似乎有步骤、有组织、有重点地聒噪、纷扰和步步紧避,其背后的真正指向和用意的确值得我们提高警惕,及时采取有效的措施占领思想舆论阵地,掌握税收理论政策话语权,并采取多种措施加以坚决有效地应对。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稽查局     ——————————————————————————–     注释:     [1]《中国奢侈品消费“称王”令西方兴奋》载于2011年06月17日《环球时报》     [2] 胡笑红 赵鹏:《 财 政 部 商 务 部 官 网 刊 文 论 战 奢 侈 品 关 税 意 见 相 左 》,载于2011年07月01日《京华时报》;     徐芸茜:《部委意见存分歧 奢侈品减税方案遭雪藏》载于2011年06月25日《华夏时报》;     刘尚希:《不应取消或降低奢侈品进口消费税》载于2011年06月30日《中国财经报》。     [3] 参见《内 地 奢 侈 品 价 格 比 美 国 高 50% 关 税 下 调 基 本 成 共 识 》载 于 2011年06月30日《中国证券网-上海证券报》。     [4] 《奢侈品关税下调最大降幅达15%》载于2011年06月20日《广州日报》     [5] 《商务部回应奢侈品降税争议:时间表需财政部表态》2011年07月18日,《羊城晚报》。     [6]《多 部 委 就 奢 侈 品 税 分 层 调 整 达 成 共 识 高 档 品 或 增 税 》2011年09月10日 〈中国经营报〉作者:徐聪;《财政部否认奢侈品分层调税说 称态度未变》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9月14日 10:11 财经网;《消息称各部门就奢侈品降税达共识 最快年底明确》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9月13日〈中国青年报〉     [7]刘尚希:《不应取消或降低奢侈品进口消费税》2011年06月30日《中国财经报》;     《中国奢侈品消费“称王”令西方兴奋》载于2011年06月17日《环球时报》;     《为什么不在国内消费奢侈品?》载于2011年06月17日《中国青年报》;     《社科院蓝皮书:2015年前中国或成全球最大奢侈品市场 》载于2011年06月20日 《中国青年报 》;《内 地 奢 侈 品 价 格 比 美 国 高 5 0 % 关 税 下 调 基 本 成 共 识》 载 于2011年06月30日《中国证券网-上海证券报》;《奢侈品恐成国人“精神鸦片”》 载于《新华网2011-07-01,国际先驱导报》;     胡笑红 赵鹏:《 财 政 部 商 务 部 官 网 刊 文 论 战 奢 侈 品 关 税 意 见 相 左 》2011年07月01日《京华时报》;     徐芸茜:《部委意见存分歧 奢侈品减税方案遭雪藏》2011年06月25日《华夏时报》;     《奢侈品关税下调最大降幅达15%》载于2011年06月20日《广州日报》;     邱林:《中国凭什么当欧洲的“救星”?》作者博客,2011-7-1 ;     孙韶华:《中国商品含税是美4倍 专家建议奢侈品区别降税》载于中国新闻网,2011年07月04日;     《全球奢侈品市场走出危机 中国消费量已超过日本》2011年05月05日《京华时报》。     《商务部回应奢侈品降税争议:时间表需财政部表态》2011年07月18日,《羊城晚报》。     本文中所列观点和数据,除特别标明的之外,均引自上文。     [8] 凡勃伦:《有闲阶级论——关于制度的经济研究》,蔡受百译,商务印书馆,1964年8月第1版,第96-97页。     [9]刘尚希:《不应取消或降低奢侈品进口消费税》2011年06月30日《中国财经报》     [10]宋小川:《中国的GDP及其若干统计问题》《经济研究》2007年第8期     [11]郭树清:《中国经济的内部平衡与外部平衡问题》载《经济研究》2007年12期     [12] 邱林:《中国凭什么当欧洲的“救星”? 》作者博客,2011-7-1     [13]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聂辉华赴美研究发现,在繁复的物价比较当中,两组统计数据在有意无意中被忽略了。一组数据是,自1990年到2000年,美国几乎实现“零通胀”,自2000年至2010年,其CPI(消费者物价指数,通常作为观察通货膨胀水平的重要指标)一直在2%上下浮动,换言之,在经济高速发展、个人收入逐年提高的同时,“低通胀”也始终相伴左右,其物价之稳定从一个细节就可见一斑:自美元诞生百余年来,美分作为最基本的货币单位,始终在市场上流通。另一组数据是,近30年来,中国经历了1988年、1994年、2007年和2010年至今的4轮通胀,通胀高峰CPI的涨幅分别为18%、21.9%、8.7%和当前的6.5%,这意味着货币的购买力在不断下降。关于当今中国物价是否已经比美国还贵的问题,几位接受采访的专家给出的结论是:相对于购买力和人均收入水平而言,中国物价明显高于美国,在绝对价格上,也在局部商品上出现了“中贵美贱”的情况。究其原因,一个被广泛提出的观点是:在过去两年多时间里,政府主导的大规模投资导致商业银行贷款急速膨胀,致使国内广义货币供应量已经超过美国20%多,从而导致同样的商品在中国所对应的货币量远远大于在美国所对应的货币量。同时,在常年实行出口拉动经济的增长战略下,中美贸易顺差不断拉大,在现行的货币发行制度下,外汇储备的增加必须要以基础货币增发来对冲,从而再次增加了货币流通量,推动物价上涨。参阅《中国青年报》2011年6月29日报道《中国人挣得比美国少,物价比美国高引发大讨论》     [14]本段落中西方各国报纸消息和数据,均引自《中国奢侈品消费“称王”令西方兴奋》,载于2011年06月17日《环球时报》。     [15]张琪:《黄亚生:中国现在本应该人均收入15000美元》经济观察网,2011年07月04日     [16]程惠建《别让奢侈品成为另种“鸦片”》载于2011年05月09日《国际金融报》     [17] [德]维尔纳.桑巴特:《奢侈与资本主义》,王燕平,侯小河译,2005年4月第1版,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18]路德维希·冯·米瑟斯著,韩光明等译:《自由与繁荣的国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72-73页。转引自赵玲《消费合宜性的伦理意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104页。     [19]沃夫冈·拉茨勒著,刘风译:《奢侈带来富足》,中信出版社,2003年版,第48-49页。转引自赵玲《消费合宜性的伦理意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104页。     [20]如今,中国的城镇家庭可支配收入只有两万元左右。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一年的收入尚不足以买一个奢侈品的手袋。其实,在这里包含着一个极不对等的“交换”,或者就是一种剥夺。“奢侈品是精神鸦片。”财经作家叶楚华在09年时就如是指出。“奢侈品其实是‘高雅’国家对相对‘低俗’国家的一种剥夺,因为这种高价值的东西,可以一夜之间剥夺掉他国的巨额财富”,是国际列强掠夺中国财富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而有媒体做出的反思更为犀利:“在追逐精致生活的梦想中,人群走火入魔地失去了起码的价值判断力,用一个中国工人生产一百件衬衫的血汗钱去换一只其实除了‘标志’并无多少‘奢侈’可言的皮包。物欲交换被诱入如此的信仰窄门,怎不让人联想到吗啡与其吸食者的危险关系?!”不仅在物质层面,在精神层面,其毒害麻痹程度更为显著。“西方奢侈品商人把人性研究得透彻,知道刚有钱的人其实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标志化产品已不再是予人以‘精致’,而是为人群打上‘烙印’。”“奢侈品就是始终把人维持在乞丐状态,却给他做皇帝的错觉。”参见《奢侈品恐成国人“精神鸦片”》 载于《新华网2011-07-01,国际先驱导报》     [21] 彼得·林德特和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国际经济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254页,转引自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页。     [22] 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三联书店1957年版,转引自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页。     [23] 马丁等:《全球化陷阱》,张世鹏等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版第133页。     [24]这种学说宣称,工业发展后进的国家,可以理直气壮地实行贸易保护主义。参见韩德强:《碰撞》,经济管理出版社2000年版,第196页。参见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页。     [25] 赵淑敏:《中国海关史》,中央文物出版社l982年版,第59页,转引自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页     [26] 克拉潘:《现代英国经济史》,上卷、中卷,l986年版,上卷,第613页;中卷,第l5页,转引自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页     [27]彼得·林德特和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国际经济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253页,转引自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页。     [28]参见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第30-31页。     [29] 没有流转税(营业税、增值税等),而且是唯一没有征收一般消费税的经济发达体,只有利得税、薪俸税、物业税、印花税、博彩税、酒店房租税,其中,利得税占税收总额的50%以上。另外,豁免征收香港境外交易收入或利润的税项。     [30] “消费资料的任何一种分配,都不过是生产条件本身分配的结果。而生产条件的分配,则表现生产方式本身的性质。……既然生产的要素是这样分配的,那么自然而然地就要产生消费资料的现在这样分配,如果物质生产的条件是劳动者自己的集体财产,那么同样要产生一种和现在不同的消费资料的分配。”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第13页。     [31] 《商务部回应奢侈品降税争议:时间表需财政部表态》2011年07月18日,《羊城晚报》。          参考文献:     郭树清:《中国经济的内部平衡与外部平衡问题》载《经济研究》2007年12期     王小鲁、樊纲等:《中国经济增长方式转换和增长可持续性》载《经济研究》2009年第1期     裴长洪:《中国贸易政策调整与出口结构变化分析:2006-2008》载《经济研究》2009年第4期     余永定:《双顺差的性质、根源和解决办法》载《见证失衡——双顺差、人民币汇率和美元陷阱》2010年6月三联书店第一版     [德]维尔纳.桑巴特:《奢侈与资本主义》,王燕平,侯小河译,2005年4月第1版,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凡勃伦:《有闲阶级论——关于制度的经济研究》,蔡受百译,商务印书馆,1964年8月第1版     宋小川:《中国的GDP及其若干统计问题》《经济研究》2007年第8期     赵玲《消费合宜性的伦理意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     江涌:《猎杀中国龙——中国经济安全透视》经济科学出版社,2009年10月第1版     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     李光辉:《税能载舟,亦能覆舟》,《中国税务》2000年第4期     马丁等:《全球化陷阱》,张世鹏等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版第133页。     韩德强:《碰撞》,经济管理出版社2000年版,第196页     刘尚希:《不应取消或降低奢侈品进口消费税》2011年06月30日《中国财经报》     《中国奢侈品消费“称王”令西方兴奋》载于2011年06月17日《环球时报》     《为什么不在国内消费奢侈品?》载于2011年06月17日《中国青年报》     《社科院蓝皮书:2015年前中国或成全球最大奢侈品市场 》载于2011年06月20日 《中国青年报 》     《内 地 奢 侈 品 价 格 比 美 国 高 5 0 % 关 税 下 调 基 本 成 共 识》 载 于2011年06月30日《中国证券网-上海证券报》。     《奢侈品恐成国人“精神鸦片”》载于2011年7月1日《国际先驱导报》     程惠建《别让奢侈品成为另种“鸦片”》载于2011年05月09日《国际金融报》     胡笑红 赵鹏:《 财 政 部 商 务 部 官 网 刊 文 论 战 奢 侈 品 关 税 意 见 相 左 》2011年07月01日《京华时报》     徐芸茜:《部委意见存分歧 奢侈品减税方案遭雪藏》2011年06月25日《华夏时报》     《奢侈品关税下调最大降幅达15%》载于2011年06月20日《广州日报》     邱林:《中国凭什么当欧洲的“救星”?》作者博客,2011-7-1     孙韶华:《中国商品含税是美4倍专家建议奢侈品区别降税》载于中国新闻网,2011年07月04日     《全球奢侈品市场走出危机 中国消费量已超过日本》2011年05月05日《京华时报》          本文删节版本发于《战略与管理》2011年第9/10期合编本,作者授权爱思想网站首发全文版本。    进入专题: 进口奢侈品降税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经济学 > 国际贸易理论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6216.html 文章来源:爱思想首发,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aisixi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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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伟 | 我们这一代的救赎之路

《 是什么扭曲了我们的人性 》一文贴出后,有博友评论,认为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不管是加害者、受害者、旁观者个个都是罪人,整个民族都不要脸才造就了那个年代的丑样。 一位老友打电话给我,专门对文中提到的《文革中贺龙女儿批贺龙的大字报》谈了看法:一,网上注明那张大字报的来源是当年“青岛大中学红代会《红卫报》”,并非原件;贺捷生当时是“大土匪”子女,没资格写大字报,因此那张大字报的可信度大成问题。二,即便这张大字报出于贺捷生之手,现在撇开当时复杂的历史背景,单抛出这么一张大字报,也有失公允和厚道。文革中上亿人蒙难,都要与其亲属家人划清界限,不能独独要求贺捷生守住传统伦理。三、文革结束后直到现在,封杀文革题材作品,屏蔽人们对文革的记忆,使得50岁以下的人们对文革那场悲剧不甚了解,导致今天对文革那段历史的歪曲与戏说。 我基本同意两位朋友的看法。 去年《中国新闻周刊》的记者,就我写的长篇历史纪实《孔府大劫难》(与人合作)一书涉及到的文革中以谭厚兰为首的北师大红卫兵扒孔坟砸孔庙事件,采访我时,我就曾坦承自己是个罪人,为此,写《孔子墓蒙难记》那篇文章的记者刘炎迅还为我开脱:“其实刘亚伟当时只是个13岁的孩子”。我认为自己是罪人的理由是,我为什么对红卫兵扒孔坟这样明显的违背传统伦理的暴行没有质疑,也没为这样的暴行发生在自己眼前而感到羞耻,反而很好奇很有兴致地跑去围观呢? 贺捷生1935年出生在红军征战途中,抗战中寄养在别人家中,她的童年是在战乱中度过的,直到1950年其父母才把她从湘西找回来,站在父母面前的是一个患有严重关节炎、瘸着双腿的不满15岁的少女。贺捷生的教育基本是在新中国完成的。 新中国的教育是什么状况,相信大多数人都有亲身体会。我出生在1953年,属于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在给女儿的一封信中,我曾这样写道: “有人说,我们这一代是吃狼奶长大的,这话不夸张,但并不确切。因为我知道,自己身上连真正的狼性也没有,那种团队精神,那种危机意识,那种丛林里生存竞争的野性、那种盯住目标的锲而不舍,没有。我只是顺从、听话,大人、老师、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是无知无思也无德的一代,无知是不知道最基本的做人的常识,无思是说我们没有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无德则是说我们没有建立起应有的个人道德,只有从小就接受的大公无私、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而献身的教育。” 数一数我们曾被人耳提面命灌输的那些理念吧:老师告诉我,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我们在队旗下宣誓: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而奋斗,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床头上贴的画上写着: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孩子;我们唱的歌是: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宝,谁要是反对他,谁就是我们的敌人;学习的榜样雷锋告诉我,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广播喇叭里喊着,对毛主席的指示要融化在血液里,落实在行动上,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报纸上联篇累牍地写着,要敢于打烂一个旧世界,敢于建设一个新世界,忠不忠于毛主席,是革命和反革命、真革命和假革命的分水岭、试金石;墙上的大字标语写着: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他的狗头;大会小会都在要求我们:我是革命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 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你可以独立思考,你可以有自主意识,你有对任何问题进行质疑的权利,你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这就是我们那一代人的教育状况和认识水平。 “在特殊的岁月里,这样的告密,揭发,几乎无处不在,几乎所有吃国家饭的人,都会面临对组织交代自己以及其它人问题的尴尬”,所以张鸣先生才会说:“审视一下自己,在当时的认识水平下,如果我们也给抛到那个可怕的剧场,那个绞肉机里,我们能不能保持气节?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如果说在民国时期曾受过公民启蒙教育、具有自我意识的冯亦代、黄苗子们被统治者利用,充当卧底者告密者是出于恐惧、被逼无奈的话,那么从小就被教育听毛主席话的贺捷生就更是别无选择。 当最高领袖都已经公开宣布:我不再保贺龙了。在那个“无法无天”,全国把毛泽东的话奉为最高指示的时代,这句话就是最终判决。满脑子被人塞满了上述革命理念,现在又有了这样的最高指示,再加上毛泽东又一次抛出了他的阳谋:给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一条出路。弱女子贺捷生能有什么选择?更何况大字报上的那些话早已喧嚣于耳边,贴满了墙壁。 在那样一种挟带着道德正义的恐怖中,没有人敢不积极,也没有人敢抵抗,“运动从来都伴随着一连串的株连,那些挨整的人,就像得了恶性传染病,沾边就会遭殃”。扪心自问,如果我当时被抛于那样一个环境,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与大土匪的父亲划清界限。 正如张鸣先生所指出的那样:从历次运动的实践来看,那些出于各种原因,无论是公开的揭发、还是背后的告密的人,只要是被整者的亲朋好友,并没有因他们的被动揭发或者积极揭发,私下的小报告,最终逃脱挨整的命运。 贺捷生也在劫难逃,丈夫离异,她被下放劳改。继父亲去世之后,贺捷生10多岁的二女儿自杀,第二任丈夫也因受她牵连而被迫害致死。贺捷生亦是受害人,而非加害者。 站在今天,我们比较容易地看到,当毛决心为捍卫自己的权力地位并保障自己身后不被清算,而不惜砸烂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官僚体制,有预谋地发动一场至上而下的群众运动,对他昔日的战友、学生、部属和追随者进行清洗时,没有任何一种力量一种机制能够阻挡住他这个疯狂举动。当刘少奇手举宪法,向前来揪斗他的红卫兵申明自己是国家主席,应受到宪法保护的时候,没人把他的话和他手中举着的宪法当做一回事。因为在此之前,包括刘少奇、彭德怀、贺龙、林彪……这些先后被打倒的大人物们谁也不曾把宪法当成一回事。他们都曾喊过毛万岁,都曾要求下面读毛的书,听毛的话,做毛的好战士,都曾要求民众把毛当做大救星,都曾是造神运动的积极参与者,刘少奇、林彪甚至还是主导者。 我们这代人的自我救赎之路,除了汲取自己的道德教训,自我启蒙,清除别人塞进自己脑袋里的垃圾,训练和建立自己的独立思考的能力和自主意识之外,作为幸存者,还应说出自己的见证,让全社会成员通过叙述分享我们的记忆,使个人记忆经过传播转为集体记忆,从而使经历过文革的人和生活在今天以及明天的人们由此联系在一起,在认知上辨认出导致文革这种人类灾难的根源,共同担负起寻找通往明天道路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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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王德邦:文化在宽松中繁荣与严管中凋敝——文化体制改革的公民思考

在严控的文化体制对文化发展的羁绊方面,值得今天特别记取的教训可谓罄竹难书,从秦朝的“焚书坑儒”,到汉朝的“党锢”,以及清朝的“文字狱”,乃至当代的“反右”、文革,无不给民族文化的发展带来沉重创伤,而这些时代统治者也永久成为后人唾弃的对象。历史事实反复证明,奉行文化专制主义,不仅不能带来文化的繁荣,而且也不可能有助于政权的稳固。   创造一个时代文化的主体是该时代的个体公民。任何党团只是参与时代文化创造的一份子,不应该也不可能主导一个时代的文化创造。从历史来看,任何文化繁荣的时代,都必具有宽松的社会环境,宽容的社会心态,较高的信仰自由、思想自由与言论自由,使该时代的每个个体公民的创造性得到充分激化,从而形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观。可以说,自由是文化繁荣之根本,宽松与宽容是文化繁荣之土壤。如果一旦某个时代的某个党团(党派或统治集团)出来主导该时代的所谓文化建设,那么文化就必遭阉割,就必会给社会带来“我花开后百花煞”的萧索,使社会陷入“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困局。   一、文化体制改革意欲何往?   据新华社9月26日消息:“中共中央政治局今天召开会议,讨论十七届五中全会以来中央政治局的工作,研究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等问题。会议强调,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当代中国进入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和深化改革开放、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攻坚时期,文化越来越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越来越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越来越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丰富精神文化生活越来越成为我国人民的热切愿望。我们要准确把握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新要求,准确把握当今时代文化发展新趋势,准确把握各族人民精神文化生活新期待,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进程中、在科学发展道路上奋力开创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局面。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必须全面贯彻党的十七大精神,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以科学发展为主题,以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为根本任务,以满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以改革创新为动力,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培养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质,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弘扬中华文化,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必须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坚持以人为本,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坚持改革开放。会议指出,加强和改进党对文化工作的领导,是推进文化改革发展的根本保证。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切实担负起推进文化改革发展的政治责任,加强文化领域领导班子和党组织建设,健全共同推进文化建设工作机制,发挥人民群众文化创造积极性,提高推进文化改革发展科学化水平。”   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内含着如下几层意思:   其一、党团是文化建设的主导,而个体公民是文化建设的工具、配角,即“加强和改进党对文化工作的领导,是推进文化改革发展的根本保证。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切实担负起推进文化改革发展的政治责任,加强文化领域领导班子和党组织建设,健全共同推进文化建设工作机制,发挥人民群众文化创造积极性,提高推进文化改革发展科学化水平”。   其二、文化建设是被严格划定界限的,是党团设制规划好的模具下的产品复制。从上文报道中诸多“坚持”、“贯彻”与“指导”的用词,显示这是一份中国现党团对当代文化建设的框架图纸,是文化体制改革的“蓝图”设计。   其三、在严格的文化建设框架图纸中,隐含着将对那些不符合这个框架图纸模式的文化予以整顿、裁剪、铲除的意志。文中一再突出使用的“准确把握”、“加强领导”、“政治责任”等,事实已经发出将对文化领域大清洗的明确信号。   二、“三宽”思想的史鉴   从上面对文化体制改革的定调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共统治集团对文化建设的认识仍然坚持一元化的文化观,将文化建设立足于维护统治上,以文化作为维护权力的工具。从六十几年中共建政的历史来看,对于一切与他们所理解、宣扬的马列主义不一致的文化,他们都会视之为对权力统治的威胁与挑战,于是他们总是尽力剪除,甚至为此不惜发动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以单一的文化标准来取舍文化领域,导致的结果不是文化的繁荣,而是文化的大凋敝。对于既要维护统治集团核心利益,又企望文化能够繁荣的这对矛盾,中共体制内也有过一些有识之士为此作出思考与努力。具有代表性的有胡耀邦、赵紫阳、习仲勋、朱厚泽等人。   有一位曾经在《工人日报》社工作的老人跟我说过,习仲勋在广东担任第一书记时,他作为媒体的干部参加中央机关组团前往广东考察,在一次闲谈中,他曾问习仲勋如何受到马列文化影响而参加革命时,习老当时笑着说,自己参加革命时还不了解马列主义,是受到《三侠五义》之类的侠义文化影响,本着追求正义而参加革命的。此话一则显示习仲勋的坦诚,二则也表达了习仲勋对传统文化的认同,这是有别于党文化一元思维模式的。   至于,胡耀邦、赵紫阳共同开启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小阳春”的繁荣局面,抵制中共内部顽固势力的所谓“清除精神污染运动”等,力证出他们对文化体制的开明认识。当然,作为那个时代在文化建设上贡献卓著的代表人物之一的朱厚泽,他短暂担任中宣部部长期间的一些言行,也集中反映出中共体制内开明之士对文化建设的思考与努力。今天,当中共统治集团又提文化体制改革之际,追思朱厚泽先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对文化建设的言行,显然对时下有着很好的镜鉴作用。   朱厚泽先生1985年7月任中宣部部长,1986年1月在上海电影创作会议即席讲话中说: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反自由化,这是一个政治概念,它并不直接等同于或者取代日常生活中的具体行为规范。文艺创作,具有强烈的个性特色,创作自由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符合文艺创作的发展规律的。四项基本原则是高层次的规范,讲的是政治方向、政治目标、政治道路。所以,我们要在战略上总体上坚持这个总体方针,又不能把这个总体上的战略方针,简单化地等同于日常生活中某个具体规范。   他在参加胡耀邦主持起草的《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时说:好多地方是用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纠正经济改革。精神文明建设要促进全民族勇敢探索创新,把这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他还说:中宣部正在讨论对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怎么看的问题,认为应在战略上坚持,不应当作日常行为的具体规范和衡量科学文艺的具体尺度。   朱厚泽针对中国文化建设还提出了著名的“三宽”思想,即“宽松、宽容、宽厚”。朱厚泽的“三宽”思想是在1986年7月文化部全国文化厅局长会议的发言中说出的,后来登载于他的文章《关于思想文化问题的几点思考》上。在文中朱厚泽先生说:“对于跟我们原来的想法不太一致的思想观点,是不是可以采取宽容一点的态度;对待有不同意见的同志是不是可以宽厚一点;整个空气、环境是不是可以搞得宽松、有弹性一点。完全刚性的东西是比较容易断裂的,它不能抗冲击。”(《人民日报》1986年8月11日第7版)   朱厚泽先生的“三宽”思想为八十年代在“清污”运动中陷入沉闷困顿的文化界注入了生机活力,然而很快他也招致统治集团内部顽固势力的围攻,使他工作举步维艰。在此时期,有一天朱厚泽忽然接到习老仲勋先生的电话,约他到家中吃广东朋友送去的荔枝,对他的“三宽”思想表达了无声的支持,给他很大的精神激励。   在胡耀邦、赵紫阳、习仲勋、朱厚泽等中共体制内开明改革力量的大力推动下,上世纪八十年代成为中国最近六十几年来文化最有生气,社会思想最活跃,人们精神面貌最昂扬,人民普遍对未来充满希望,以至于至今仍让文化界追思向往的文化繁荣时代。   上世纪八十年代短暂的宽松环境带来中国文化的短暂繁荣的事实,说明文化建设的土壤是放宽,让文化自身自由成长,而中外的历史也一再明证出只有宽松的社会环境,才能带来文化的繁荣。如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清末民初时期的新文化运动,都是在社会统治力相对减弱,人们的思想言论活动空间增大,文化氛围相对宽松情况下,而出现的各派学说纷呈,各家思想斗艳,各种文化争奇的繁荣景观。欧洲文艺复兴也是在类似的社会宽松环境中产生的。   三、《病梅馆记》与文化体制   从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短暂出现的文化繁荣情况,以及人类文化历史发展演变来看,文化的繁荣必须有社会环境的宽松为前提与保障,若没有宽松的社会环境,文化则必是畸形、病态与凋敝。这种文化发展与文化体制(社会环境)的关系,其实在中国古代就早有文人论述,中学课本中的《病梅馆记》就是一篇精辟阐述文化发展与文化体制关系的文章。   清朝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写到: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qī)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zhuó)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yù)梅者,斫(zhuó)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gòulì),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文中以病梅为喻,针砭专制一元的文化体制与风尚对多元文化发展的摧残,导致社会文化病态重生的现实,很值得今天致力于“文化体制改革”诸公认真领会学习,以警惕那种制造社会文化病态的行径。   在严控的文化体制对文化发展的羁绊方面,值得今天特别记取的教训可谓罄竹难书,从秦朝的“焚书坑儒”,到汉朝的“党锢”,以及清朝的“文字狱”,乃至当代的“反右”、文革,无不给民族文化的发展带来沉重创伤,而这些时代统治者也永久成为后人唾弃的对象。历史事实也一再证明,这种表现于严控的文化专制主义极端行径,不仅不能带来文化的繁荣,而且也不可能有助政权的稳固。   从中国自身文化建设中的得失与中外历史文化发展上的经验教训,都可以看到只有尊重文化自身发展的规律,给社会创造宽松的环境,使人们有更多的自由表达、自由思考、自由追求的机会时,社会才能焕发出千姿百态、万紫千红的繁荣文化景观。那种企图将文化限制于自身设定范围的行为,必导致文化凋敝,思想枯竭,社会衰落。   201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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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之音 | 方励之论邓小平

联络我们 | 繁體 | 简体 2011年 11月 04日 流亡藏人称热爱自由 脸谱上预告自焚 人类往返火星旅程试验完毕机员离开机舱 美国会勒令白宫出具破产公司文件 中国问题专家:中国并非全球性大国 方励之论邓小平 选择语言 Afan Oromo Albanian Amharic Armenian Azerbaijani Azeri Bangla Bosnian Burmese Cantonese Chinese Creole Croatian Dari English Worldwide French Georgian Greek Hausa Indonesian Khmer Khmer (English) Kinyarwanda Kirundi Korean Kurdi Kurdish Lao Learning English Macedonian Mandarin Ndebele Pashto Pashto – Deewa Persian Portuguese Russian Serbian Shona Somali Spanish Swahili Thai Tibetan Tibetan (English) Tigrigna Turkish Ukrainian Urdu Uzbek Vietnamese Zimbabwe – English 中文主页 节目介绍 视频点播 英语教学 粤语 藏语 关于我们 现场广播 点击收听 中文主页 新闻快讯 美国 中国 台湾 政治 经济与金融 人权 法律 更多主题 亚太 中东 欧洲 美洲 非洲 社会问题 教育 宗教 科学技术 劳工 军事与战争 灾害和事故 环境 健康 体育 生活方式 文化艺术娱乐 港澳 专题栏目 国会报道 对比新闻 媒体看中国 信息往来 政府声明 专题报道 图片汇集 互动空间 Facebook YouTube Twitter 读者评论区 网上服务 订阅新闻 掌上快讯 播客 聚合新闻 中文主页 中文主页 更新时间 2011年 11月 04日 星期五 11:08 PM 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聚合新闻  2011年 11月 04日 方励之论邓小平 记者: Mindy Liu 图片来源: Internet 傅高义《邓小平与中国的变革》封面 (原题:真实的邓小平---评傅高义《邓小平与中国的变革》) 作者:方励之    (原载《纽约书评》杂志,2011年11月10日出版。《 纽约书评 》杂志特许美国之音中文部翻译发表。From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Copyright c 2011 NYREV, Inc.) 假如一项科学实验揭示了一种新现象,科学家会感到高兴。假如一项试验没能显示科学家事先预计的东西,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值得分析的结果。读傅高义(Ezra Vogel)的《邓小平与中国的变革》一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种“预计之现象未现”的感觉。“人权”这个词没有在书后的索引中出现,而这种忽略并不是索引制作者的疏忽。这本书的一个特色就是系统性地不考虑人权问题。 毛泽东在1976年9月死去。从1979年直到他1997死去之前的几年,邓小平一直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以及中国政府最高领导人,虽然有时候名义上不是。在中国之外,尤其是在西方,人们知道邓小平,主要是因为他在1989年决定调遣野战军开着坦克进入北京市中心,进行人们后来所说的“天安门屠杀,” 即血腥镇压在天安门广场及四周进行和平抗议的手无寸铁的学生和市民。全世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邓小平的决定持有不好的看法。在2011年2月22日,在“阿拉伯之春”运动如火如荼之际,利比亚独裁者卡扎菲说: “挡在坦克前的人被碾过去了。中国的统一要比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更重要。...天安门事件发生的时候,坦克调遣到那里对付那些人。这不是开玩笑。我就要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确保这国家的一部分不会给拿走。” 邓小平所树立的屠杀有用的榜样,卡扎菲可说是心领神会。 哈佛大学荣休社会科学教授傅高义在书中用了一章来重述天安门屠杀的事情。他给那一章取的题目是“天安门悲剧”。在那一章的结尾,他小心谨慎地(而且似乎也是苦恼地)一一探讨了人们可能会评价那一“悲剧”的各种看法。最后,傅高义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我们可以确实知道的是,在天安门事件发生之后的20年里,中国享有了相对的稳定,以及快速的、甚至是令人惊异的经济增长。...与1989年相比,当今亿万中国人的生活要舒适得多。与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他们可以获得来自世界各地的更多的信息和思想。中国人的教育水平和寿命持续快速增长。跟上一个世纪相比,由于这些原因以及其他一些原因,中国人如今对中国所取得各项成就要更加自豪得多。” 这些话显示了傅高义基本上赞同中国共产党宣传部在过去20年里一直在宣传的论点,即“稳定”和经济发展证明,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天安门镇压是合理的。每当外宾或外国记者提出天安门屠杀的问题,中共领导人的回答都是始终一贯的:假如邓小平没有采取“果断的”(也就是杀人的)措施,中国社会就不可能获得后来的稳定,中国经济也不可能繁荣。 然而,中国政府这套宣传的另外一些方面则显示,即使是这种论点的鼓吹者也不太相信这套东西。假如邓小平的“果断行动”真的是导致了经济增长,而中国人民也清楚这种因果关系,那么,人们就应当看到,中共的宣传部门会大力宣讲“天安门镇压”。但是,中共做的事情正好相反。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中国官方形容当时的屠杀事件的说法不断缩水。一开始是说“反革命暴乱”,然后是“动乱”,再后来是“风波”,最后是“折腾”。中共领导人很明白,当时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历史记录上的一个极端丑恶的污点,于是,他们急于让世人尽快忘记那些事情。 那么,中国享有了“稳定”的说法又该怎么看呢?当时的镇压真的是带来了稳定了吗?难道事情就像傅高义所说得那样,跟以往相比,“中国人如今对中国所取得各项成就要更加自豪得多”吗?假如确实如此,为什么中国政府现在需要耗费巨资(据报导其数额之高超过中国全部军费)来用于所谓的“维稳”,以便遏制和镇压抗议、示威和其他“群体事件”呢? 不过,为了辩论,我们权且假定天安门镇压确实是导致后来的稳定和经济增长的主要原因。但如此假定之后,我们依然需要问一个问题:为了稳定和经济增长就可以动用天安门屠杀那样的杀伤性力量吗?这里牵涉一种基本的人权原则,既不能用暴力的手段来剥夺一个群体的生命(即使那个群体是少数人)来服务于另一个群体(即是那个群体是多数人)的物质利益。 1984年4月27日,罗纳德·里根总统在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发表演说。他说: “我们对自由的渴望导致了美国革命。那是争取人权和独立、反抗殖民统治的第一次大起义。我们当时知道,假如我们不愿意跟所有的人一起获得自由,我们每一个人就不能享受到自由。我们也知道,假如我们所有的人不能得到平等的法律保护,我们的自由就不可能真正安全。” 中国的媒体当时只是部分翻译了里根总统的演说。但对很多中国人来说,里根总统的那些话让他们第一次接触到现代的人权观念。傅高义的书让人只有两种可能的解释,这就是要么书的作者不认同这种人权观;要么他对中国和美国是双重标准。 傅高义认为邓小平的“使命”是让中国“富强”,但他对邓小平可能想到的中国的富强问题没有多少话说。中国的富强会类似于美国吗?类似于英国吗?类似于日本吗?类似于新加坡吗?或者,中国要开创一种全新的富强模式吗?傅高义写道,“在1978年,邓小平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蓝图可以让人们富裕起来、让国家强盛起来。” 这句话需要分成两半来理解。这话的前一半是正确的。迟至1980年代中期,人们还是难以看到邓小平有什么蓝图。但这里的关键问题在于傅高义这句话的后一半。这一半有一个暗含的答案,这就是邓小平最终关心的是让“人们”获得财富,让“国家”获得强盛。就像现在的傅高义一样,当时很多中国人自然而然地愿意相信这一点,至少是姑且相信。但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1987年的中共第十三次代表大会上,邓小平的“富强蓝图”开始出现。傅高义在书中用了四页的篇幅讲述中共十三大,却漏掉了十三大的一项关键性决定,即所谓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政策。所谓的“中心”是“发展经济”,两个“基本点”则是“改革开放”和“四项基本原则”。 发展经济和“改革开放”政策扭转了毛泽东的“阶级斗争”政策,因此被认为是进步的,受到了中国国内外的欢迎。但关键问题是邓小平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即1)社会主义道路;2)无产阶级专政;3)共产党的领导;4)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在这四项基本原则当中,真正重要的是第三项。于是,邓小平给中国带来的“变革”(傅高义语)早已经让其他的变革变得毫无意义。第三项基本原则是理解邓小平所设想的“中国富强”的关键。那项原则也为“改革”和“开放”究竟能走多远划定了界限。 就“开放”而言,傅高义告诉我们,“与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他们(中国人)可以获得来自世界各地的更多的信息和思想。” 我不禁想问,“与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这种说法是否立得住。我现在想到了唐朝时期的中国(公元618至907年)。当时,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四处传播,最终成为中国的主要宗教。今天的中国又如何呢?在美国国务院最近发表的“国际宗教自由报告”当中,中国被列为世界上宗教自由记录最恶劣的八个国家之一。 傅高义正确地指出,“开放”政策当中的一个时髦说法是跟外部世界“接轨”。但这种接轨几乎全部是商业和出口的接轨。在报纸和电视方面,中国跟西方国家、台湾或香港没有多少接轨。这方面的轨道依然被堵塞,而堵塞的方式实际上跟毛泽东时代几乎毫无二致。互联网在中国成为一个重要的、新的信息来源,但这种信息来源的形成并不是得益于政府的政策提倡,而是政府的打压政策未能奏效。在邓小平还在掌管中国的时候,中国政府推出了第一批管卡中国互联网的限制措施。 中国当局如今对互联网的限制措施五花八门,从过滤屏蔽巨量的“敏感”词,到对整个一个地区实行断网几个星期几个月。在2008年北京举办第二十九届夏季奥运会期间,中国当局为了自己的国际形象一度暂时放松了互联网管制。但奥运会结束之后,那些管制措施立即恢复。十分清楚的是,邓小平心中的“接轨”从来不包括国际社会视为人权一部分的信息自由。 邓小平政策当中的另一个关键词“改革”又如何呢?很多观察家指出,自邓小平时代到现在,“不要政治改革”是中国当局不可动摇的原则。(傅高义选择不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一点,但在题为“被改变的中国”的最后一章里,他间接地承认了这一点。他在那一章列举了一大串邓小平统治下的中国所发生的变革,但其中没有一项牵涉政治体制民主化。)于是,坚持党的独裁地位也就使邓小平的“改革”在各方面大打折扣。例如: 在军事方面,傅高义书中有一章,题目是“军队:为现代化做准备”。但是,这里的“现代化”只是涉及武器装备和效率,而不是文官政府对军队的控制之类的事情。中国之外的人大都不了解中国人民解放军并不是一支国家的军队,而是一支中共的军队。中国人民解放军靠全体中国人民所缴纳的税款养活,但中国人民解放军只是听命于中央军委,而中央军委是中共的一个机构。到了关键的时候,如198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的是中共的利益,而不是国民的利益。邓小平从来没有担任中国国家主席,但在1980年代关键时期担任中央军委主席。他很知道占有军队最高职位就可以凌驾全国。 在教育方面,邓小平时代最初的一项改革就是重新开放中国的大学。中国大学在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中被关闭。傅高义解释说,世界银行对邓小平统治下的中国的头一批贷款就是支持高等教育的许多方面。由于这些原因,一些人便认为邓小平从总体上说是“支持教育”的。但这是一种错误的认识。邓小平只是把教育看作一种手段,其目的是实现他心目中的现代化,而不是给中国社会带来广泛的好处。他知道他需要经济和技术的专业知识来搭配中国廉价的劳工。但对儿童的教育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从1980年代开始,千百万来自农村的民工涌入中国的城市。他们在建筑、卫生和其他体力劳动行业出售他们的劳动。他们使邓小平有可能成就其“经济奇迹”。但是,在中国政府的户口登记制度之下,他们依然是农村人,不能享受城里人的各种权利。他们的子女即使是在城里出生,也不能登记为城市居民,因此也不能像城市居民一样就学。 顺便说一句,这种户口登记制度并非中国的发明,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入侵中国的日本人引入中国的。日本人当时是要阻止中国人口流动,以便防止民间的抗日活动扩散。(中文里称呼专门管理户口登记的“派出所”一词就是来自日文。)但直到他死的那一天,邓小平这位所谓的“教育改革者”一直坚持这种户口登记制度,不管它给教育带来什么后果。他的后继者也是照样坚持。傅高义其书中有一次提到了这种户口登记制度,说来到城里的农民“试图偷偷地跟亲友住在一起”,导致中国领导人担心“大批的农村移民会让城市的服务设施不胜负荷,城市难以为他们提供住房、就业和子女教育。” 在个人自由的扩展方面,邓小平时代在很多方面跟毛泽东时代大不一样。在毛泽东统治下受到残酷迫害的人在毛死后获得了喘息,中国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个人空间也有显著的扩展。在我所从事的科学领域,僵硬的意识形态有所松动,科学家们不再必须用马克思的《数学手稿》做教本。那本苏联出版的小书即使是按照十九世纪的标准也已经过时。毛泽东死后,所有的人一律穿蓝色衣服的景象开始消失,人们衣着的不同颜色和样式开始出现。罗曼·罗兰的《让·克里斯朵夫》和米哈伊尔·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之类的书获得解禁。人们一度还可以偶尔地(如在1979年民主墙期间)公开批评政府。 但邓小平为什么要脱离毛泽东式的独裁统治呢?他是出于人道精神,同情受苦受难的中国人民吗?或者,他是看到中国社会正在觉醒,要求更多的变革,于是便采取实用的策略,以便让中共得以继续控制中国社会吗?很有趣的是,在判断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可以说得天独厚,因为上述的很多自由最先都是出现在中国的大学校园里,而我在大学任教。我所看到的每一项自由的进步都是学生和教师奋力争取得来的,而不是中国当局自上而下赐予的。邓小平只要出面,他所发挥的作用就是限制自由的扩散。他在1979年对民主墙的镇压明确展示了他的政治底线,这就是绝对不允许人们哪怕是稍微侵害一点他的权力。他在1983年发动的“反精神污染”运动甚至涉及到了女学生的穿着打扮。 在经济方面,这可以说是邓小平政策成就最明显的领域。对此傅高义说了很多。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上升为世界第二,中国持有一万一千七百亿美元的美国债券,等等等等。西方国家近来处于金融危机阴影之下,很多西方观察家因此便夸大了中国的成就。然而,就人均水平而言,中国的GDP依然是台湾的四分之一,韩国的五分之一,日本的十分之一。此外,中国的经济增长动力主要是其有竞争优势的廉价劳动力制造的低价位产品。从历史上来看,中国有过这种GDP优势。在1820年,在清朝时期,中国基本上是农业经济,中国那时的GDP六倍于工业化的英国。但英国有炮舰。所以,鸦片战争一来,英国便打败了中国。 中国政府喜欢声称推行了一个最伟大的经济发展项目,让上亿人脱离贫困,而这种改善穷人生活的经济大发展是史无前例的。一些西方人有时也会跟着中国政府这样说。傅高义告诉我们,由于“中华帝国自汉代形成以来的两千多年中所发生的最根本性的变革”,“与1989年相比,当今亿万中国人的生活要舒适得多。” 在这种说法当中,“贫困”、“饥馑”之类的词语从来没有足够精确的定义,可以让研究者对历史各个时期进行定量的测量评估。这种情况导致一些不熟悉中国历史的人以为,中国两千年的历史就像是今天的索马里。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中国历史上确实有很多贫困和饥馑的纪录。但从定量化的角度而言,很难说中国的贫困和饥馑平均而言比世界其他地区更甚。那种认为中国两千年的历史就是长期的贫困的看法跟我们所知的人口增长和下跌状况不符。战争和外敌入侵常常导致人口下跌,但在和平时期,人口总是快速增长。毛泽东在1959到1962期间制造的大饥荒导致三千万或四千万人死亡。那场大饥荒向我们显示,在饥荒时期,怀孕率大幅度下跌,人口增长放缓,甚至停止增长。和平时期的人口增长是中国长期历史当中的典型现象,说明贫困饥馑不是主流现象。说邓小平推行了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消除贫困和饥荒的项目,这种说法不过是一种政治夸张宣传。 另外,所谓的邓小平让亿万人“脱贫”说法也是本末倒置的。在毛泽东之后的时期,中国的经济增长靠的是亿万中国人的苦力劳动。中国的劳工没有工会,没有自由的新闻媒体,没有中立的司法,没有美国人所享有的“职业安全和健康管理局”规章的保护。出大力的完全是亿万中国劳工。中国的亿万劳工不但改善了自己的境况,更是改善了共产党权贵的生活,许多权贵们的奢华直上云霄。世界银行发表的数字显示,测量人口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在邓小平推行其改革前是0.16,现在则达到了0.47,接近于最高点.这种巨大的变化跟“亿万”中国人没有多少关系,倒是跟邓小平在改革开始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很有关系。邓小平当时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邓小平从来没有明确说明他究竟是想让哪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让中国人自己去猜。就我个人而言,1980年代后期发生在我身上的一系列令人惊讶的事件,让我彻底清楚地明白了邓小平葫芦里到底要卖的是什么药。 1987年1月,我在合肥担任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邓小平政权认定我带头提倡“资产阶级自由化”,于是把我开除出中国共产党,并把我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无论我走到哪里,即使是我到外国参加学术会议,也受到监视。在1988年8月8日到29日,我到澳大利亚珀斯参加第五届广义相对论格罗斯曼研讨会。然后,我到堪培拉、悉尼、墨尔本和其他地方走访了一些大学。我所到之处谈的都是物理学。但一些中国留学生得知我去了,便邀请我谈中国的事情。在堪培拉,他们问我,我对大学校园里学生们用来提出问题、表达批评的小字报怎么看。我尽力讲述了我所看到的东西。我记得看到一张小字报说,“一些中央领导人或他们的子女在外国银行有存款账户。” 我还没离开澳大利亚,在北京的一些朋友就开始打电话给我,向我报告了惊人的消息,说邓小平通过中共的渠道发话了,说是方励之说什么“外国银行存款账户”,这是对他的诽谤。这些朋友说,邓小平准备对我提出起诉。听到这些话,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差不多每一个留学海外的中国学者和学生都有外国银行账户。这种事情尽人皆知。说有人有“外国银行存款账户”怎么就能构成诽谤呢?而且,假如邓小平真的是想把我拿倒,他肯定不需要走法律途径。大家都知道,在中国,党的权力超越法律,而邓小平又在党的权力的顶尖,他何必动用法律呢?对他来说,假如他的目的就是想拿倒我,更方便的办法多得很。 我那年9月回到北京之后,在政府内部有熟人的朋友坚持说,邓小平正在准备跟我打官司。他们告诉我说,中共内部通知说,方励之的诽谤将“通过法律解决”。但我还是不能相信,直到销量超过《人民日报》的《参考消息》刊登了一篇文章提出我的名字,并且详细地说明了我的哪些话如何构成了诽谤。 这下子气氛真的是紧张起来了。一些谣言开始四处流传,说是北京中级人民法院即将对我发出传票。一些当律师的朋友开始提出要为我组织法律辩护团队。《参考消息》的一些读者给我发函,告诉我应当在法庭上如何为自己辩护。一些人还主动开始收集中国高级官员及其子女在外国银行的帐户信息,以便让有关的事实充当我的辩护。一些外国记者闻到了风声,变得非常激动起来。邓小平要跟方励之对簿公堂?太棒了,这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新闻标题! 但法庭的传票始终没有送达到我这里。到了那年的11上旬,中共中央统战部的一个高级官员奉命到我家通知我说,我不会吃官司。她说,我不会吃官司是因为中国驻联合国使团的一个律师对邓小平解释说,方励之没有提出任何人的名字,所以诽谤官司没法打。 我当时进行了一番反思,终于明白了邓小平或许并没有白费力气。他很可能达到了他一开始就想达到的目的。他所说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部分人就是北京的学生在小字报中所说的“中央领导人及其子女”。因此,他才对有人公开提出这种事情超敏感。中国人民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假如他们有了这种想法,他们就应当明白这种想法绝对不能说出口。 邓小平怎样才能让人们明白这一点呢?对我提出法律起诉看似毫无必要,但要我吃官司的消息扩散全国,就能产生一种强力的震慑恫吓效应。邓小平很精明。在他漫长而丰富的职业生涯中有很多这种精明算计的例子。傅高义虽然写了一本745页的书讲邓小平,但似乎是不知道邓小平还有这一套。 西方的一些观察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邓小平一方面如此积极地推进经济改革,另一方面却如此顽固地禁止政治改革,好像邓小平的政策彼此矛盾。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矛盾。邓小平的政策就是一方面要让跟中共有关系的权贵精英获得财富,一方面则保护中共的权力。动用党的军队镇压威胁中共权贵的财富和权力的学生抗议,这跟邓小平的那些基本原则完全一致。 AP 图为傅高义资料照 傅高义的书的一个好处是收集和组织了大量的材料,显示了几十年来中国上层的权力斗争。我们由此得知邓小平如何运用计谋保护自己的同党,如何瓦解他的敌手;他如何失势,得势,再失势,再得势,最终上升到中共王朝第二代的权力顶峰。傅高义收集的材料对研究中国高层权力斗争的人会很有用处。 但这些事情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显明了中共体制内如何通过内部利益集团的竞争过程来选择高层领导人,而这些过程跟那些利益集团之外的中国人民没有多少干系。因此,那些上升到权力高层的中共领导人一心一意为权贵们谋取政治和经济利益,这一点也不会让我们感到意外。我们不能指望如此选出来的领导人会关心普通的人民,会在乎怎样做事才会对中国最好。 相关文章 方励之谈六.四后美中外交风暴(一) 身处1989年六.四事件旋风中心的方励之时隔20多载之后提笔回忆,著成《我经历的1989-1990中美互动 》,披露因他六.四之后避难美国驻北京大使馆而引发的美中外交风暴,详述包括时任大使李洁明等人与中方调停、安排方氏夫妇避走国外的过程和所起的作用等。 方励之谈六.四后美中外交风暴(二) 方励之谈六.四后美中外交风暴(三) 最新视频 To view this site, you need to have Flash Player 9.0.115 or later instal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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