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欣

美国企业研究所:剖析中国失败的茉莉花革命

核心提示: 阿拉伯世界的 “ 茉莉花革命 ” 在中国的版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网络上要求反抗中国共产党统治的呼声从可能的示威者那里获得的响应寥寥。然而北京的反应迅速而且夸张 —— 骚扰记者、关押异议人士、大力加强其原本就很严厉的网络审查。这些措施让中国内外的人感到困惑。为什么中国的领导人要过度反应?也许他们并没有。如果不解决在这场运动背后的那些因素,它们有可能会给政府带来的致命影响。未来的挑战将让矛盾的解决更为棘手。 来源:美国企业研究所, 2011 年 4 月, http://www.aei.org/outlook/101046 作者: Dale Swartz 联系电邮: dale.swartz@aei.org 译者:匿名 校对:南山   本文重点摘要: ・   中国共产党在过去的几个星期内已经严厉镇压了异议人士和活动家,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逮捕了言论无忌的活动家和共产党的批评者艾未未,这是中国出现了 “ 茉莉花革命 ” 呼声的后果。 ・   尽管中国短期内不大可能出现阿拉伯式的抗议,但这二者在一些底层的结构上却存在着令人惊讶的类似之处。 ・   虽然中国每年都会发生成千上万起的群体性事件,这场新的运动却让中共胆寒,因为它来自一个能量强大的源头,即:因为缺乏机会和政治自由而被阻碍的核心中产阶级。 ・   中国必须解决这些不满,否则其政权将面临致命的危险。 正文   4 月 3 日,中国的艺术家艾未未从北京机场消失。艾未未因为设计了如 2008 奥林匹克 “ 鸟巢 ” 体育馆这样的标志性建筑而闻名,他也是一位推动中国言论自由和对台上的中国共产党发出激烈批评的著名活动人士。当局后来确认他是因模糊不明的 “ 经济问题 ” 而被拘押。多数的观察者怀疑逮捕他是为了压制人权活动,而艾未未不是唯一一个 “ 被失踪 ” 的抗议者。身为异议人士在中国举步维艰,这个国家因为肆无忌惮地运用其政治和司法权力而名声在外。在过去的几个星期 —— 当世界的注意力集中在别处的时候 —— 中国政府发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镇压。但是镇压的背后逻辑却相当令人不解。 镇压的起源很简单。在 2 月初,就在埃及的穆巴拉克政权进入戏剧化的垂死挣扎的时期,开罗解放广场的照片在全球传播。其中有一幅照片,一名年轻人所举的标语上写着: “ 埃及人民要求总统穆巴拉克下台。 ” 这并没有什么非同寻常 —— 只不过文字是用中文写的。 在埃及的阿拉伯文中,中文就象是天书一样,因此这则标语有一部分也是讽刺穆巴拉克对于其人民的呼声无动于衷。但是这幅标语被直接摄入了电视镜头,埃及的年轻的民主革命者们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行动所具有的蔓延可能。许多人猜测,象中国这样一个强大的专制政体可能是 “ 茉莉花革命 ” 的下一站。【 1 】(艾未未在 2 月 11 日的推特上写道:“今天,我们都是埃及人。一个维持了 30 年,貌似和谐稳定的军事政权的坍塌,只需要 18 天, 60 多年的玩意儿,需要个把月呢。 ” ) 很快,在好几个中文网站上就出现了匿名的呼吁,希望在几十个中国的大型城市举行一系列抗议。这些 “ 散步 ” (因为所有的 “ 抗议 ” 活动必须预先通过当局的审批 —— 而且极少获批,散步是对 “ 示威 ” 说法的一种中式变种。)本来是声讨党没能为人民提供足够的福利和自由的最初步骤。 在第一次预定的周日散步中,在北京有几百人聚集在了京城最繁华街道的一家麦当劳的门口。但是多数只是好奇的旁观者和想要抢新闻的记者。除了美国驻华大使洪博培的出现让人意外,这场 “ 散步 ” 对中国内外来说,要吸引人们的注意力都勉为其难。【 2 】真正在抗议的不超过几十人。在上海现身的人则更少,而在其他的城市就根本没有人出现。基于网络的组织者鼓励持续地进行散步,每个周日都去,积少成多。但是一周接一周过去了,没有人来。到三月的时候,很显然这场 “ 革命 ” 是一场可怜的失败。 在媒体的注意力转移到利比亚和日本地震上之前,评论家们已经认可了一种干巴巴的、简单化的论调,来解释中国为什么缺乏革命的热情: “ 中国不是埃及。 ” 【 3 】其逻辑就是,在阿拉伯世界政权就是问题所在,而中国政府已经主导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和社会变革,这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数千万人从深刻的贫困中摆脱出来。在这样的背景下,为什么中国人民会要推翻 —— 甚至只是质疑 —— 政权呢? 北京压制抗议者 —— 为什么? 中共一开始想要完全忽略这一事件,最终它在权衡之后,还是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社论,称中国 “ 绝对不是 ” 中东: “ 【中国从】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成为经济总量世界第二的大国,全世界都刮目相看。这一切,是哪个政党领导的?是中国共产党。 ” 【 4 】 但是,仅仅停留在表面的结论不能涵盖整件事的复杂内涵。其实,整件事最令人意外的不是为什么人们的参与程度这么低,而是北京的迅速和夸张的反应。 在开罗的起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中国的互联网用户就发现所有的 “ 埃及 ” 相关信息被屏蔽或删除了。潜在的 “ 散步者 ” 们发现了数百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和便衣警察,他们的数量(还有他们的设备)每周都在增加。在多数的抗议地点设置了路障。在北京,在学生们占多数的地区,地铁服务也被停止,以防止任何人前往其他地点。有影响力的人权和民主活动人士被拘押;根据一家宣扬人权的组织计算,政府已经逮捕了约 30 人,另有差不多的人 “ 被失踪 ” ,还有超过 200 人被 “ 软禁 ” 【 5 】。正象在埃及等其他地方,记者们受到了骚扰,有些被殴或拘押【 6 】。 对于外国专家和媒体来说,这样戏剧化的反应无论是从中共的公开声明中,还是从传统常识来看都显得奇怪。如果中国 “ 绝对不像 ” 埃及,为什么整个安全机构都为这样刚刚萌芽的,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运动而大动干戈? 天安门后遗症   有证据表明,北京的偏执狂式的行为可以从三个层面上解释。首先是中国对于国内稳定的处理方式:它以它一以贯之的方式来应对。所有的示威都被视作是 1989 年天安门示威和后来的镇压的折射。最近的事件暗示党在那段动荡的日子里曾差点崩溃。从那以后,对待所有群众运动和未经认可的政治想法的经典反应都是镇压 —— 迅速且坚决地镇压。 阿拉伯人民的起义,特别是埃及的反抗在许多地方都和中国 1989 年的示威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之处:针对无动于衷的政府而举行的大规模示威;拥挤的人群在国家广场前搭帐篷露营,针对腐败和统治者而高呼的口号。 在后天安门时代,中国的国安机构就已经变得非常复杂,并在镇压如茉莉花抗议这样的未经允许的异议行动方面颇为高效。这部分要归功于国安部门获得的天量投资上;根据中国的财政预测,在这部分所花的费用超过了军费【 7 】。但是其高效还因为政府有大量的机会进行实践。中国每年都有超过 9 万起群体性骚动; 2008 年的西藏和 2009 年的新疆穆斯林暴动在严重性上尤其引人注目。也是这些锻炼让国安在限制记者接触 “ 敏感 ” 区域和有选择地关闭互联网及移动电话服务方面走在 [ 世界 ] 前列。 虽然在今年的中东革命中,媒体与互联网在时机选择和扩散方面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在中国这两者都没能获得同样的影响。象半岛电视台那样的阿拉伯地区卫星网络,根本无法抗衡北京管理的中共宣传垄断。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外国媒体圈中人发现他们对中国的接触被切断了(尤其是在北京)。当然还有中国闻名于世的互联网审查系统 —— 在这里西方的社交网站(如脸书和推特)都被屏蔽了,很多其他的站点受到严格限制。对 “ 茉莉花 ” 的搜索结果也被屏蔽。(一些中国的网民发现在一则被禁播的视频中,胡锦涛唱起了一首爱国的很受欢迎的民歌,歌名就是 “ 茉莉花 ” 【 8 】。)据报道,象 Gmail 这样的受欢迎的 email 服务受到了防火长城的干扰。总体上来说,这些行为看起来不像是短暂的限制,而是对于信息控制的更为收紧的做法。一个特别令人吃惊的例子是,中国最富盛名的大学宣布他们将对 “ 有激进思想 ” 的学生进行 “ 会商 ” 【 9 】。 更深层的困境   审查和压制媒体造成了信息匮乏,武力展示让那些可能的抗议参与人避而远之。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管不问,这场运动会扩散吗?政府的反应清楚地表明中共担心会是这样。这就引出了对强力镇压的第二种推理:中国面临的问题比当局公开承认的要大得多。 考虑一下示威者建议提出的口号:“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我们要住房!”和“我们要公平、我们要正义!”这些要求机会和法治的呼吁既不极端,也没有颠覆性。但是,这些却和埃及、突尼斯、利比亚和其他地方对变革的呼唤非常接近。 这些问题反应了中国的什么情况?一些是短期的。上涨的食品价格因为北方持续的旱情而恶化,这仅仅是高涨的通货膨胀的一个指标。通胀侵蚀了中国普通老百姓这些年来所增加的经济收入【 10 】。中国沿海的房屋价格飙升,远超过了收入增长的幅度(在 2005 年 -2009 年期间翻了三番还多【 11 】。)房地产 “ 泡沫 ” 尤其让男青年们烦恼,因为能找到一个好媳妇的由来已久的前提是要有一套房子。 中国的体制上的结构弱点也是一大挑战。外国报道常常把这个国家描绘成名副其实的繁荣之国,有着大量的工作机会,收入也很高。但是这种传统想法只在很少一部分人口身上有效。中国每年毕业的 600 万大学生中的大部分都要费尽心思才能找到工作,因为他们受训可以从事的白领服务业规模太小,无法接纳所有的毕业生。过剩的劳动力也就影响了他们的潜在收入;在过去的十年中,这群人的收入基本保持未变。奇特的对比是,没有经验的农民工在同期内的收入却翻番了【 12 】。 从内陆的农村转移到繁荣的沿海城市的动力是强劲的。尽管政府频繁干预,农村居民的收入只是城市居民的 1/3 多一些。但是户口制度限制了农村居民合法地向东部迁徙,因为他们必须获得合法的许可才能得到必要的入学、住房和其他重要的 [ 城市公共 ] 服务。即使这样,还是不断地有人愿意承担这种风险。政府最新的统计是,这种 “ 流动 ” 人口现在已经达到了 2.2 亿。这一统计数据既反映了社会不稳定的风险,也反映了中国人口中严重的不平等。 在一个不均衡的社会中必有人占据顶层 —— 中国的情况是,没有人比党员们更适合成为顶层人物了。毕竟是他们控制了几乎所有的中国国有企业,在拉动中国 9% 的 GDP 年增长率中,国企是一个重要因素。(新出现的创业型的中产阶级的利润则不丰厚。)但是要说既能加强权力,又削弱其合法性的利器,没有比腐败更强大的了。腐败对中国政治来说可谓司空见惯;传统的关系总是由丰厚的贿赂和回扣作为润滑剂。公然的盗用及挪用公共资金等行为耗费了大量的经济资源;学者裴敏欣估计中国至少有 3% 的 GDP 被用于此【 13 】。(为了便于理解,这个数字相当于越南和孟加拉的经济总量相加。)中国的许多公共抗议和不满可以追溯到政府官员滥用权力,特别是与房地产相关的案例上。 对政权的新威胁   腐败、分配不均、失业和通胀都可能给中国埋下动乱的种子,但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完全解释北京对茉莉花的恐惧。第三大原因更能说明问题:这种抗议运动是从根本上不同往常的。历史上来说,中国最为经常的威胁是来自于周边,和蒙古、满族、俄罗斯在中亚边境上的交战都是例证。这种趋势一致持续到如今新疆的穆斯林骚乱、西藏暴动,(在许多中国人的眼中)这都是由外国媒体鼓吹的煽动引起的。 阿拉伯之春和这些都不同因为它完全是一种内部的现象:公民中对于政府的运作和代表性的不满。中共那套中国经济的发展会保护自己的论调被埃及发生的一切否定了 —— 毕竟埃及的生活水准在过去几年中显著提升了。但埃及人民认为这太晚了,也是不够的。 党从来还没有处理过来自于核心族群,占 90% 人口的汉族对其统治的挑战。毕竟上一次发生的时候是在 1949 年 —— 血腥的、历时 20 年的内战的高潮。与之对比,天安门事件则是一个很小规模的事件,主要由身为党员们的孩子们的精英学生所主导。阿拉伯之春很大程度上是由两种人推动,一是受挫的经过教育的年轻人(中国也有不少);二是因为缺乏自主权力而感到沮丧的中产阶级。(正是中共竭力想拉拢的群体)在将近 30 年中,中共和中国人民之间的社会契约相当简单: “ 让我们掌握政治权力,我们可以让你们富起来。 ” 这一政权是否真的为了遵守承诺而提升了所有人的生活水准?它是否能保持这种增长速度?如果不能,它所依赖的支持者们可能会认为它没做的事太多了 —— 而时机也已经错过。 而且,对中国政治来说,这也是一个敏感时刻。胡锦涛这一代领导人在明年将下台,白热化的权力斗争在 2012 年的人大会之前已经上演【 14 】。过去的经验证明中国的领导层需要努力在社会动荡的时期保持步调一致,如 1989 年的天安门抗议和 1966-76 年的文革当中表明的那样。主要的派别都觉得地位不稳,而努力想发挥影响;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这个政权的行为说明它有相当程度的不安全感,而且也不愿修复局面。 结论 最终,中国必须学到导致苏联解体的教训:在处理当前非常困难的问题时,一味地拖延最终只会出现不可想象的结果。 事实上,可供中国解决 “ 骚乱苗头 ” 的窗口期正在很快关闭,因为若干长期的趋势都不利于这种解决。 从人口学上来说,中国的工作适龄人口在三年后就会达到峰值,然后就会下降,这会严重影响到中国最大的竞争优势(便宜、充足的劳动力)并减缓经济增长。中国不断减少的在职年轻人将被迫照顾越来越多的老龄父母和祖父母;从现在到 2030 年,超过 65 岁的人群数量会翻番【 15 】。而脆弱的社会保障体系意味着中国能提供的退休金或健康保险寥寥无几。当中国不断消耗自然资源、污染河流和空气的时候,环境问题也会大量出现。收入不均和腐败也不会自己消失 —— 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它们会继续扩散到不可控制的程度。 这并不是说中国的未来已是命定的悲观结局。几十年来,中国的确挫败了许多崩溃论者们提出的预言。中国在抵御由茉莉花革命提出的挑战方面是成功的 —— 至少从短期来看是如此。但是未来数年内严重的、正在逼近的问题意味着中国的统治者必须立刻行动,应对中国人民面临的问题。否则,即使是无穷无尽的安保资源也不足以延缓这个政权所面临的严重挑战。   注释(略) 1. In the mold of the “color revolutions” that swept across the states of the former Soviet Union in the early 2000s, Tunisia's uprising was frequently labeled the “Jasmine Revolution.” (This year's Middle Eastern uprisings first began in Tunisia.) While most people now refer to the Middle Eastern phenomenon as the “Arab Spring,” referring to “jasmine” in China has persisted, owing to the cultural and linguistic affinities for the term. 2. “Jon Huntsman, US Ambassador to China, Spotted at Jasmine Revolution Protests in Beijing [Video],” Huffington Post, February 24, 2011.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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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芸: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

2011年4月3日上午,北京艺术家艾未未在北京首都机场被带走。时至今日,其家人始终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其下落的法律文书。广州媒 体人彭晓芸近日发表文章《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介绍“艾未未究竟是谁?谁会喜欢艾未未,谁在害怕艾未未?” 此篇文章的删节版在已在香港《明报》刊出。本台在此刊登文章完整版,以飨读者。 —法广编辑部 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 广州媒体人  彭晓芸 2011年4月3日上午,艺术家艾未未在北京首都机场被带走。官方对此的说法是艾未未「涉嫌经济犯罪」,但新华社该英文消息很快被删除,外交部发言人答记者问有关艾未未的部分也在官方网站中不见踪迹。看起来,这似乎仍然是一个未有定性的问题。 但网络舆论已经沸腾,网民们以各种方式表达了他们与这位艺术家站在一起面对这场厄运的决心:像蝗虫一样让网络管理员删不完的帖子,像克隆一样衍生的艾未未头像遍布微博,这在过去极为罕见。 那么, 艾未未究竟是谁?谁会喜欢艾未未,谁在害怕艾未未? 从告别革命说起 1989年,艾未未已经旅美8年,天安门的消息传到纽约后,他曾经绝食抗议数天。天安门事件后,他得到了美国绿卡。但在1993 年4月,获知父亲艾青患病,艾未未返回了北京。从此,这个不在场的「抗议者」来到了经历八九阴霾、水深火热的复杂的中国。 此刻,国内思想界开始沉潜,旅美学者李泽厚、刘再复1995年发表了对话体论著《告别革命:回望二十世纪中国》,该书出版后立即引起了中国学术界广泛关注,知识分子谈起了「为学术而学术」,整个社会的思潮开始转向谋求个体发展和经济效益。 艾未未对这种死气沉沉的状况表示不满,在他看来,艺术家同行们「丧失了独立批评的能力」,并且「在庸俗的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中」寻找避难所。 如果没有这种不满,他完全可以像其它艺术家那样风光:赚钱,成名,利用体制内最主流的盛大活动作为舞台——他一度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场馆的设计工 作,但最终他以此类宏大叙事的盛况遮蔽了当下真实的中国面貌为由,断绝了与这场盛事的联系。 艾未未写博客,参与对公共事务的评论,由于犀利的批评和对公共事件高度的介入姿态,他的几个国内博客后来被关闭了。他开始上Twitter,截至被 带走时,艾未未的粉丝有七万多,这个数目比不上墙内意见领袖动辄上百万的规模,却是实打实的铁杆粉丝,都是翻山越岭来「爱未」。 艾未未每天在Twitter上花不少时间,回应粉丝的讨论,公布艾未未工作室的工作进展情况,纽约客记者Evan Osnos问他这是否影响他进行艺术创作的时间时,艾未未告诉他:「我认为我的立场和生活方式是我最重要的艺术。其它艺术品或许是可收集的——你可以把它 们挂在墙上——但那只是一种传统观点。我们不该就以这种方式做事仅仅因为伦勃朗 (Rembrandt)曾经这么做。如果莎士比亚(Shakespeare)活在今天,他可能是在Twitter上写作。」 艾未未在推特上最著名的写作,就是日复一日地在每一个汶川地震遇难儿童的生日那天,公布他们的姓名、年龄,有一度一些推友甚至觉得这些信息很干扰他 们,有的人宣称要取消follow「话唠」艾未未。但这些信息对于艾未未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这是他通过艰难的独立调查获得的——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脑部 遇袭受伤,日常行踪遭遇严密监控等等麻烦。 艾未未越来越成为一位公共知识分子,他呈现了艺术家如何介入社会的一种可能性。而他幽默、耿直、玩世不恭并且拒绝与体制配合的特质,则让他少了中国 传统的知识分子那种明哲保身的小聪明和迂腐气,他流利的英语,诙谐的形象,成为了媒体宠儿,只要有机会,中外媒体总是愿意让他成为封面人物,成为年度精 英。 边界与新鲜的抗争剧码 在艾未未吸引更多眼球和展示他富有号召力的社会能量的同时,一些体制内艺术家或学者并不赞同他,他们攻击他哗众取宠,认为他没有看到中国经济发展得 如此迅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氛围之下,加之对动乱的恐惧,人们越来越有理由相信,稳定的社会秩序和一个具备国家强制力的全能政府能够带来一种民主国家难以 企及的高速发展。 实际上,很多人不习惯的是艾未未那种在国人看来桀骜不羁的高调,却少有人注意到艾未未缜密而富有分寸感的行动能力。艾未未不是书呆子型知识分子,即 便他不通晓社会运动理论中关于政治机会结构的阐释,却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敏锐的政治直觉很好地把握了体制对公民集体行动的开放性程度和容忍度,正如他的 艺术家朋友陈丹青所言,「他想看看一个个体的力量能走多远。」 如果深入追究,艾未未从未有一套系统的政治异见论述,而他的公开行动所涉范围,不过是诸如信息公开、记录真相之类的公民权利,可以说,艾未未一直践 行的,只是单议题社会运动的内容,并无进行对政权直接挑衅的政治抗争。艾未未和他的工作室其所追求的,当是公民行动范畴,距离成为一股政治力量还很远,甚 至可以说,艺术家的游戏姿态和插科打诨也昭示着艾未未无意发展成为一名职业政治活动家或革命者,否则,他今天的每一个嬉笑怒骂的小动作,都会成为所谓职业 政治活动家的瑕疵而遭人挑剔——而目前,他的粉丝们并不介意他爆点粗口,他们自称「草泥马」,这代表了一个想要表达公民之不服从意愿的群体。 在那些宣称告别革命、投身体制的国人看起来,艾未未是那么地难以理解,他的一系列有限抗争简直就是「革命」,这一回,不排除在决策者眼里,艾未未就 是妨碍「维稳」的潜在革命者。尽管艾未未一直嘲笑「茉莉花革命」,尽管艾未未从来不屑于匿名行动,他甚至还记录并公开与警察周旋的实况,在他看来,「公开 化是公民面对专制的利器,仅有的利器。」 在革命与犬儒之间,太多国人已经失去了想象力,包括官方的决策者在内,他们在「要么沉默,要么叛乱」的二元对立之间,只看见那个「特立独行」的艾未未,这实在是对全球范围内已经高度制度化、常态化的社会运动所获得的正面评价的无知。 痛感于「八九风波」的悲剧收场,现为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终身教授的赵鼎新从昆虫学博士转而研究「八九北京学运」、社会运动与革命,他在社会运动理论 基础上,增进中国历史的问题意识,辨析了社会运动、革命、叛乱、游说、改革等等概念,探讨在已经「脱魅」了的现代国家中,竞争性的、程序的选举就成为国家 核心合法性最为稳定的基础,而靠绩效(经济发展)、道德表率、打江山等等合法性维持政权,总有内在的不稳定,在此基础上,赵鼎新认为,一个社会真正的稳 定,在于能够多大程度将健康的社会运动制度化。在公民社会发育不良的阶段,社会运动更容易受情感主导,从而发生类似骚乱、狂欢的集体行动,而在公民社会发 育良好的社会中,社会运动发展主要由运动组织的策略来主导。 按照查尔斯•蒂利的说法,在民主国家中,处于政治生活之外的人们借助于有效的社会运动手段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和提出集体诉求,它借助群体的价值、团 结、规模以及承诺等持续的、公开的展示,向有权者持续地提出抗争要求,这一定义排斥了政变、内战、叛乱(起义)、夙仇以及抗争政治的其它形式。 严格来说,艾未未一直以来所从事的,只是介乎于一般的公民行动和社会运动之间,他借助艺术的表现形式,表达了公民追求知情权和社会公正的权利,譬如 这样的作品,呈现了作为一种公民行动可能的抗争剧码:在慕尼黑的德国艺术之家(Haus der Kunst)展览馆的一面巨大的外墙上,用马赛克的方式铺开了九千个定制的彩色学生书包,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拼图,不同颜色的书包组成几个巨大的中文字—— 「她曾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生活过七年」,这是一位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亲留给艾未未的一句话。 艾未未是擅于把艺术家的想象力运用到公民抗争领域的,他也深谙传播、资源、动员及政治机会等一系列行动要素,他进行有限度的集体活动的尝试,诸如作 品《童话》、《念》、《河蟹大会》等等,但这些行为和刺激官方神经的群体性事件有着本质区别,它们更多是一种行为艺术,作为一种公民认同的建构而存在,是 任何现代社会都没有理由排斥的公民表达及社交自由。 但召集这一类集体行动的机会对艾未未来说并不多,多数时候,艾未未只是和他的助手们进行一些独立的调查。最近的一项调查,是关于那个引发了舆论震荡 的村长之死的案子——浙江乐清钱云会事件,而在此之前,则是艾未未工作室介入帮助上海大火的家属组织会议,向政府提出了「先问责任再要赔偿」的要求。这一 系列举动,只不过是公民的有限联动互助,连稳定组织都谈不上,更遑论结社了,但遗憾的是,这些动作在已经高度陷入体制性拘谨和维稳恐慌的当局看来,也是极 其挑衅的行为,他们宁愿花钱买稳定,也不愿意看见公民互动起来,谋求程序正义。否则,难以解释艾未未何以成为官方报纸《环球时报》社评所论的「经常有惊人 之语和惊人之举,游走法律边缘,一再测试法律底线」了。 窒息公民社会的危险 假如时间允许倒退,在去年8月深圳特区成立30周年之际,深圳市委书记王荣接受国内官方媒体采访时,大力宣扬「建设公民社会」,曾称:「中国特色公 民社会的建设,深圳一定会走在全国前列。」深圳「公民社会建设」的主要内容,包括改革行业协会管理体制、将社会组织民间化、向社会组织购买公共服务、支持 扶植社会团体组织等。这本来是政府向民间社会让渡一部分权力的极好尝试,然而政治空气很快彻底转向,不仅深圳的公民社会建设扼杀于萌芽阶段,而且全国媒体 也被要求不得再有「公民社会」提法。这显然是一个非理性的决策,一个有宪法的国家,当然就有公民,而不是臣民,一个由公民组成的社群,怎么会没有「公民社 会」呢? 决策的非理性是一个社会法治不够完善、规则未能在官民之间普遍确立的必然代价。而决策的非理性程度则直接成为测试国家社会治理当中是否把持政治伦理底线的指标。假如一个曾经呈现开放姿态的社会突然开始逆转为去民主化走向,那么,这个社会肯定出了一些结构性的问题。 在鼓吹「中国模式」的人看起来,中国依然生机勃勃,经济仍然有望走高,但在更多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看起来,中国模式的提法并不成立。美国麻省理工学 院商学院终身教授黄亚生认为,如果有什么「中国模式」,唯一的元素就是,那是中国人做的事情,就叫中国模式。而美国华盛顿「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驻会 学者裴敏欣,则坚称中国的制度不再是发展型的了,相反的,中国将成为「分权化的掠夺型国家」(decentralized predatory state),而在这样的国家中,「政府官员的私利」──在经济持续繁荣时大捞一笔,用尽各种手段快速致富——将缓慢瓦解政治稳定。结果是经济无法持续成 长,「造成社会不平等扩大,在人力资源上的投资不足,环境遭到破坏,官员普遍贪腐。」 的确,中国社会的阶层分裂已经越来越显著,近期发生的药家鑫杀人案件隐含的议题便是:社会各个阶层不再有互信。这将进一步恶化当前中国社会的社会冲 突,加上遏制公民理性力量,驱逐呼应温家宝政改主张的媒体评论员,对知识分子冉云飞、艺术家艾未未的这一轮动作,则更是极大地加剧了这种胶着状态,潜在的 危险在于,历史的钟摆将再一次失去平衡,激进与暴力因素更容易浮出水面。 在《纽约客》那篇艾未未报道中,维权律师浦志强曾经这样评价艾未未:「他完全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和我正在努力拓宽限制合法权益的绝对边界。我不愿意成为政府的敌人,我相信艾也同样不愿意。」 艾未未被带走后,浦志强对我说:「艾未未是当代中国的佐拉,直言不讳地表达反对的声音,他的勇气远远超越了鲁迅,因为当今中国没有了租借地没有治外 法权,可以供假冒伪劣的鲁迅们躲进小楼成一统。我们没有了佐拉,没人胆敢去说出他的反对,用章诒和先生的话说,他是一个英雄,在他的人格和勇气面前,我们 应该汗颜,我们深感羞愧。」 在近年来中国公民社会发育的过程中,如果说从厦门PX事件的散步到广州番禺反垃圾焚烧厂运动、广东南海工人罢工等一系列公民行动还是鲜明的利益驱动 型,那么,在艾未未身上,则开创了利他型的公民行动模式,恰如他的姐姐在艾「失踪」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为了自己的权益。 无疑,艾未未是这个时代罕见的理想主义者 。 关于理想主义者与威权统治,台湾社会运动研究专家何明修有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论述:「威权统治者宁愿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子民,而不是有公 德心的公民。尽管威权主义会诉诸于某种响亮的道德宣称,但是很少统治者会认真地将道德与政治接合,因为这样容易封闭了被统治者追求他们琐碎私人利益的机 会,也拆解了威权政权维系的社会安全瓣。在过去台湾的威权体制下,特权、走后门、送红包、拉关系、包娼包赌、官官相护是被默许的现象,也成为普遍的社会运 作法则,但是要批评这些现象却会受到极大的制裁。换言之,威权统治者喜好犬儒主义,畏惧理想主义。」 是的,谁在畏惧理想主义?谁在培养因为「怕农村人难缠」就要行凶的臣民? 官官相护的体制虽然在替统治者创造各种好处和便利,但同时也在制造巨大的麻烦甚至灾难,因为一个缺乏公民意识和契约精神的社会,公民既是受害者,也 可以反过来成为威胁政权合法性的要挟者,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案或拆迁事件,只要当事人把事件扩大化、政治化,即可成为要挟政府进行议价的筹码,这也是当前 中国社会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维稳成了一把双刃剑,既可损害公民的权益,也可以成为公民乃至地方政府要挟更高一级政府的法宝,花钱买稳定将成为一个无底 洞,总有超出政府承受极限的一天。 而像艾未未这样的社会精英致力的,不过是夯实民间社会的基础,为长远的社会稳定和民主转型奠定中坚力量,艾未未所呈现的公民精神和自觉担当,恰恰是 遏制社会撕裂的有力中和元素。悲哀的是,在当前的非理性决策机制中,他们看不见真正的敌人——法治缺失而潜规则横行即将损害包括当权者在内的社会全体,以 及那些埋藏在社会地基里的怨恨和暴戾在蔓延,他们几乎延续了未经彻底反思的文革治理模式,只看见那些激昂文字的书生和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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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芸: 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

来源:http://xiaoyunpeng.blogspot.com/2011/04/blog-post.html 2011年4月3日上午,艺术家艾未未在北京首都机场被带走。官方对此的说法是艾未未「涉嫌经济犯罪」,但新华社该英文消息很快被删除,外交部发言人答记者问有关艾未未的部分也在官方网站中不见踪迹。看起来,这似乎仍然是一个未有定性的问题。 但网络舆论已经沸腾,网民们以各种方式表达了他们与这位艺术家站在一起面对这场厄运的决心:像蝗虫一样让网络管理员删不完的帖子,像克隆一样衍生的艾未未头像遍布微博,这在过去极为罕见。 那么,艾未未究竟是谁?谁会喜欢艾未未,谁在害怕艾未未? 从告别革命说起 1989年,艾未未已经旅美8年,天安门的消息传到纽约后,他曾经绝食抗议数天。天安门事件后,他得到了美国绿卡。但在1993 年4月,获知父亲艾青患病,艾未未返回了北京。从此,这个不在场的「抗议者」来到了经历八九阴霾、水深火热的复杂的中国。 此刻,国内思想界开始沉潜,旅美学者李泽厚、刘再复1995年发表了对话体论著《告别革命:回望二十世纪中国》,该书出版后立即引起了中国学术界广泛关注,知识分子谈起了「为学术而学术」,整个社会的思潮开始转向谋求个体发展和经济效益。 艾未未对这种死气沉沉的状况表示不满,在他看来,艺术家同行们「丧失了独立批评的能力」,并且「在庸俗的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中」寻找避难所。 如果没有这种不满,他完全可以像其它艺术家那样风光:赚钱,成名,利用体制内最主流的盛大活动作为舞台——他一度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场馆的设计工作,但最终他以此类宏大叙事的盛况遮蔽了当下真实的中国面貌为由,断绝了与这场盛事的联系。 艾未未写博客,参与对公共事务的评论,由于犀利的批评和对公共事件高度的介入姿态,他的几个国内博客后来被关闭了。他开始上Twitter,截至被带走时,艾未未的粉丝有七万多,这个数目比不上墙内意见领袖动辄上百万的规模,却是实打实的铁杆粉丝,都是翻山越岭来「爱未」。 艾未未每天在Twitter上花不少时间,回应粉丝的讨论,公布艾未未工作室的工作进展情况,纽约客记者Evan Osnos问他这是否影响他进行艺术创作的时间时,艾未未告诉他:「我认为我的立场和生活方式是我最重要的艺术。其它艺术品或许是可收集的——你可以把它们挂在墙上——但那只是一种传统观点。我们不该就以这种方式做事仅仅因为伦勃朗 (Rembrandt)曾经这么做。如果莎士比亚(Shakespeare)活在今天,他可能是在Twitter上写作。」 艾未未在推特上最著名的写作,就是日复一日地在每一个汶川地震遇难儿童的生日那天,公布他们的姓名、年龄,有一度一些推友甚至觉得这些信息很干扰他们,有的人宣称要取消follow「话唠」艾未未。但这些信息对于艾未未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这是他通过艰难的独立调查获得的——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脑部遇袭受伤,日常行踪遭遇严密监控等等麻烦。 艾未未越来越成为一位公共知识分子,他呈现了艺术家如何介入社会的一种可能性。而他幽默、耿直、玩世不恭并且拒绝与体制配合的特质,则让他少了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那种明哲保身的小聪明和迂腐气,他流利的英语,诙谐的形象,成为了媒体宠儿,只要有机会,中外媒体总是愿意让他成为封面人物,成为年度精英。 边界与新鲜的抗争剧码 在艾未未吸引更多眼球和展示他富有号召力的社会能量的同时,一些体制内艺术家或学者并不赞同他,他们攻击他哗众取宠,认为他没有看到中国经济发展得如此迅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氛围之下,加之对动乱的恐惧,人们越来越有理由相信,稳定的社会秩序和一个具备国家强制力的全能政府能够带来一种民主国家难以企及的高速发展。 实际上,很多人不习惯的是艾未未那种在国人看来桀骜不羁的高调,却少有人注意到艾未未缜密而富有分寸感的行动能力。艾未未不是书呆子型知识分子,即便他不通晓社会运动理论中关于政治机会结构的阐释,却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敏锐的政治直觉很好地把握了体制对公民集体行动的开放性程度和容忍度,正如他的艺术家朋友陈丹青所言,「他想看看一个个体的力量能走多远。」 如果深入追究,艾未未从未有一套系统的政治异见论述,而他的公开行动所涉范围,不过是诸如信息公开、记录真相之类的公民权利,可以说,艾未未一直践行的,只是单议题社会运动的内容,并无进行对政权直接挑衅的政治抗争。艾未未和他的工作室其所追求的,当是公民行动范畴,距离成为一股政治力量还很远,甚至可以说,艺术家的游戏姿态和插科打诨也昭示着艾未未无意发展成为一名职业政治活动家或革命者,否则,他今天的每一个嬉笑怒骂的小动作,都会成为所谓职业政治活动家的瑕疵而遭人挑剔——而目前,他的粉丝们并不介意他爆点粗口,他们自称「草泥马」,这代表了一个想要表达公民之不服从意愿的群体。 在那些宣称告别革命、投身体制的国人看起来,艾未未是那么地难以理解,他的一系列有限抗争简直就是「革命」,这一回,不排除在决策者眼里,艾未未就是妨碍「维稳」的潜在革命者。尽管艾未未一直嘲笑「茉莉花革命」,尽管艾未未从来不屑于匿名行动,他甚至还记录并公开与警察周旋的实况,在他看来,「公开化是公民面对专制的利器,仅有的利器。」 在革命与犬儒之间,太多国人已经失去了想象力,包括官方的决策者在内,他们在「要么沉默,要么叛乱」的二元对立之间,只看见那个「特立独行」的艾未未,这实在是对全球范围内已经高度制度化、常态化的社会运动所获得的正面评价的无知。 痛感于「八九风波」的悲剧收场,现为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终身教授的赵鼎新从昆虫学博士转而研究「八九北京学运」、社会运动与革命,他在社会运动理论基础上,增进中国历史的问题意识,辨析了社会运动、革命、叛乱、游说、改革等等概念,探讨在已经「脱魅」了的现代国家中,竞争性的、程序的选举就成为国家核心合法性最为稳定的基础,而靠绩效(经济发展)、道德表率、打江山等等合法性维持政权,总有内在的不稳定,在此基础上,赵鼎新认为,一个社会真正的稳定,在于能够多大程度将健康的社会运动制度化。在公民社会发育不良的阶段,社会运动更容易受情感主导,从而发生类似骚乱、狂欢的集体行动,而在公民社会发育良好的社会中,社会运动发展主要由运动组织的策略来主导。 按照查尔斯•蒂利的说法,在民主国家中,处于政治生活之外的人们借助于有效的社会运动手段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和提出集体诉求,它借助群体的价值、团结、规模以及承诺等持续的、公开的展示,向有权者持续地提出抗争要求,这一定义排斥了政变、内战、叛乱(起义)、夙仇以及抗争政治的其它形式。 严格来说,艾未未一直以来所从事的,只是介乎于一般的公民行动和社会运动之间,他借助艺术的表现形式,表达了公民追求知情权和社会公正的权利,譬如这样的作品,呈现了作为一种公民行动可能的抗争剧码:在慕尼黑的德国艺术之家(Haus der Kunst)展览馆的一面巨大的外墙上,用马赛克的方式铺开了九千个定制的彩色学生书包,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拼图,不同颜色的书包组成几个巨大的中文字——「她曾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生活过七年」,这是一位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亲留给艾未未的一句话。 艾未未是擅于把艺术家的想象力运用到公民抗争领域的,他也深谙传播、资源、动员及政治机会等一系列行动要素,他进行有限度的集体活动的尝试,诸如作品《童话》、《念》、《河蟹大会》等等,但这些行为和刺激官方神经的群体性事件有着本质区别,它们更多是一种行为艺术,作为一种公民认同的建构而存在,是任何现代社会都没有理由排斥的公民表达及社交自由。 但召集这一类集体行动的机会对艾未未来说并不多,多数时候,艾未未只是和他的助手们进行一些独立的调查。最近的一项调查,是关于那个引发了舆论震荡的村长之死的案子——浙江乐清钱云会事件,而在此之前,则是艾未未工作室介入帮助上海大火的家属组织会议,向政府提出了「先问责任再要赔偿」的要求。这一系列举动,只不过是公民的有限联动互助,连稳定组织都谈不上,更遑论结社了,但遗憾的是,这些动作在已经高度陷入体制性拘谨和维稳恐慌的当局看来,也是极其挑衅的行为,他们宁愿花钱买稳定,也不愿意看见公民互动起来,谋求程序正义。否则,难以解释艾未未何以成为官方报纸《环球时报》社评所论的「经常有惊人之语和惊人之举,游走法律边缘,一再测试法律底线」了。 窒息公民社会的危险 假如时间允许倒退,在去年8月深圳特区成立30周年之际,深圳市委书记王荣接受国内官方媒体采访时,大力宣扬「建设公民社会」,曾称:「中国特色公民社会的建设,深圳一定会走在全国前列。」深圳「公民社会建设」的主要内容,包括改革行业协会管理体制、将社会组织民间化、向社会组织购买公共服务、支持扶植社会团体组织等。这本来是政府向民间社会让渡一部分权力的极好尝试,然而政治空气很快彻底转向,不仅深圳的公民社会建设扼杀于萌芽阶段,而且全国媒体也被要求不得再有「公民社会」提法。这显然是一个非理性的决策,一个有宪法的国家,当然就有公民,而不是臣民,一个由公民组成的社群,怎么会没有「公民社会」呢? 决策的非理性是一个社会法治不够完善、规则未能在官民之间普遍确立的必然代价。而决策的非理性程度则直接成为测试国家社会治理当中是否把持政治伦理底线的指标。假如一个曾经呈现开放姿态的社会突然开始逆转为去民主化走向,那么,这个社会肯定出了一些结构性的问题。 在鼓吹「中国模式」的人看起来,中国依然生机勃勃,经济仍然有望走高,但在更多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看起来,中国模式的提法并不成立。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商学院终身教授黄亚生认为,如果有什么「中国模式」,唯一的元素就是,那是中国人做的事情,就叫中国模式。而美国华盛顿「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驻会学者裴敏欣,则坚称中国的制度不再是发展型的了,相反的,中国将成为「分权化的掠夺型国家」(decentralized predatory state),而在这样的国家中,「政府官员的私利」──在经济持续繁荣时大捞一笔,用尽各种手段快速致富——将缓慢瓦解政治稳定。结果是经济无法持续成长,「造成社会不平等扩大,在人力资源上的投资不足,环境遭到破坏,官员普遍贪腐。」 的确,中国社会的阶层分裂已经越来越显著,近期发生的药家鑫杀人案件隐含的议题便是:社会各个阶层不再有互信。这将进一步恶化当前中国社会的社会冲突,加上遏制公民理性力量,驱逐呼应温家宝政改主张的媒体评论员,对知识分子冉云飞、艺术家艾未未的这一轮动作,则更是极大地加剧了这种胶着状态,潜在的危险在于,历史的钟摆将再一次失去平衡,激进与暴力因素更容易浮出水面。 在《纽约客》那篇艾未未报道中,维权律师浦志强曾经这样评价艾未未:「他完全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和我正在努力拓宽限制合法权益的绝对边界。我不愿意成为政府的敌人,我相信艾也同样不愿意。」 艾未未被带走后,浦志强对我说:「艾未未是当代中国的佐拉,直言不讳地表达反对的声音,他的勇气远远超越了鲁迅,因为当今中国没有了租借地没有治外法权,可以供假冒伪劣的鲁迅们躲进小楼成一统。我们没有了佐拉,没人胆敢去说出他的反对,用章诒和先生的话说,他是一个英雄,在他的人格和勇气面前,我们应该汗颜,我们深感羞愧。」 在近年来中国公民社会发育的过程中,如果说从厦门PX事件的散步到广州番禺反垃圾焚烧厂运动、广东南海工人罢工等一系列公民行动还是鲜明的利益驱动型,那么,在艾未未身上,则开创了利他型的公民行动模式,恰如他的姐姐在艾「失踪」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为了自己的权益。 无疑,艾未未是这个时代罕见的理想主义者。 关于理想主义者与威权统治,台湾社会运动研究专家何明修有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论述:「威权统治者宁愿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子民,而不是有公德心的公民。尽管威权主义会诉诸于某种响亮的道德宣称,但是很少统治者会认真地将道德与政治接合,因为这样容易封闭了被统治者追求他们琐碎私人利益的机会,也拆解了威权政权维系的社会安全瓣。在过去台湾的威权体制下,特权、走后门、送红包、拉关系、包娼包赌、官官相护是被默许的现象,也成为普遍的社会运作法则,但是要批评这些现象却会受到极大的制裁。换言之,威权统治者喜好犬儒主义,畏惧理想主义。」 是的,谁在畏惧理想主义?谁在培养因为「怕农村人难缠」就要行凶的臣民? 官官相护的体制虽然在替统治者创造各种好处和便利,但同时也在制造巨大的麻烦甚至灾难,因为一个缺乏公民意识和契约精神的社会,公民既是受害者,也可以反过来成为威胁政权合法性的要挟者,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案或拆迁事件,只要当事人把事件扩大化、政治化,即可成为要挟政府进行议价的筹码,这也是当前中国社会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维稳成了一把双刃剑,既可损害公民的权益,也可以成为公民乃至地方政府要挟更高一级政府的法宝,花钱买稳定将成为一个无底洞,总有超出政府承受极限的一天。 而像艾未未这样的社会精英致力的,不过是夯实民间社会的基础,为长远的社会稳定和民主转型奠定中坚力量,艾未未所呈现的公民精神和自觉担当,恰恰是遏制社会撕裂的有力中和元素。悲哀的是,在当前的非理性决策机制中,他们看不见真正的敌人——法治缺失而潜规则横行即将损害包括当权者在内的社会全体,以及那些埋藏在社会地基里的怨恨和暴戾在蔓延,他们几乎延续了未经彻底反思的文革治理模式,只看见那些激昂文字的书生和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 删节版刊于《明报》2011-04-10 http://news.mingpao.com/20110410/vzc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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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竖耳悉听阿拉伯的自由呼声

核心提示 : “党就象上帝,看不见,摸不着,但他无处不在。” 原文: China cocks its ear to Arab freedom cry 来源:悉尼先锋晨报 作者:Peter Hartcher,政治和国际事务编辑 发表时间:2011年2月15日 译者:Antipodal Views (@anitpodalviews) 在中国向超级强国演变的旅程中,这个月特别引人注目。有两个原因。 二月三日,一项最新公布的评估和计算显示,中国经济已经成为世界龙头老大。 十天后,穆巴拉克倒台。假设埃及的军人政府不食言,那么中国同时也成了有史以来在专制压迫体系中生活的人口最多的国家。 以被自由屋( Freedom House )列为“没有自由”的国家的人口计算,每十名受政治压制的人中就有六人目前生活在中国。 中国在这两个领域同时领先令人注目。即使中国正在变成头号人性压制大腕,这也不能阻止中国经济,根据一个重要的定义,成为世界最强。 如果纯粹以钱的数目来看,美国依然是全球规模最大的经济,而且遥遥领先。在上个月发表的国情咨文中,奥巴马总统甚至感到有必要特意提到这点。 基本数据呢?美国去年国内生产总值达到14.6万亿美元,中国则为5.7万亿美元。按市场汇率计算,中国的经济只是美国的40%。 但是,当你把这个数字按一美元在不同国家的购买力作调整后,则是另外一回事儿。因为与美国相比,中国的绝大部分服务性产品都相对便宜,所以一美元能在中国买到更多的东西。也就是说,同样是一美元,它能给消费者在中国带来更大的购买力。 华盛顿彼得森国际经济学院(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的阿文迪 ∙ 苏布拉曼尼恩(Arvind Subramanian)在重新计算过程中调整了这一项,从而得出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了14.8万亿美元,以一鼻之差超过美国。 “中国经济是在2010年某个时候超过美国的。”苏布拉曼尼恩在东南亚论坛( East Asia Forum )这个互联网期刊上写道。 在差不多同一个时间,阿拉伯世界的人民开始苏醒,发起了一场走向自由的新运动。有明显的证据表明,这场运动可能造成的影响让中国独裁者们担心紧张。 根据自由屋提供的数据,全球范围内去年有24.34亿人生活在独裁专制国家中,其中57%是中国人。但是,在突尼斯和埃及发生革命之后,这个数字出现了改变。假设临时军人政府遵守引进改革的诺言,那么有9000万人将会摆脱独裁,拥抱民主。 这意味着在全球受政治压制的人口中,中国所占的比例将会一下子上升到60%。 这将让中国在全世界各国的眼里变得更为扭曲失常。全世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没有自由”的政治体系下,分布在不到四分之一的国家中。 当中国主席胡锦涛出席下一届20国集团会议时,与他同台的世界首脑中只有沙特阿拉伯王国国王阿普杜拉是另外一名独裁领袖。从阿拉伯各国目前的氛围来看,他肯定也是如坐针毡。 “几乎所有的微博/社交网络服务都设置了过滤”,屏蔽含有“埃及”和“穆巴拉克”中文词组的搜索结果。设在上海的一家研究组织,群智基金会( Social Brain Foundation )的主任Isaac Mao告诉华尔街日报(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 网络审查败露了当局的焦虑心情。悉尼大学汉学家大为 ∙ 古德曼(David Goodman)教授说:“让党的国家和各级领导担心的是来自基层的革命。他们现在有点过于神经兮兮,过于敏感。” “这并不等于他们有任何依据,但是他们现在确实是这样。谁知道呢? 他们如果没有从一开始就管理新情况,也许还真会变成实际问题。” 但是,官方对新闻审查效果也不尽完美。著名维权活动家艾未未在一条推特信息里这样写道:“只用了18天,一个执政了30年并且看上去是和谐与稳定的军人政权就倒台了。这东西(中国政府)已经存在60年了,可能需要几个月吧。” 一本名为《财新》的独立中文商务杂志发表文章说:“支持专制体系就是以短期获利换取长期代价。对中东地区来说,只有民主制度才是长期稳定的基础。”中国受到的影响显而易见。 官方主办的《环球时报》上星期就中亚和阿拉伯国家发生的动乱发表社论声称“颜色革命不能带来真正的民主。” 但是中国能吗?似乎是不经意的讽刺。 与此同时,中国有必要担忧吗?“毕竟,”美国卡莱门麦肯纳学院( 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 )教授裴敏欣说,“与穆巴拉克政权不同,中国共产党一直在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目前政权面临的来自内部的威胁并不多。” 中国领导人们如此紧张,也许是因为他们想到了1989年的天安门广场事件,想到自己那时可能差一点儿就会被轰下权力舞台。最高领袖邓小平下达命令对示威学生开枪,但是他的总理拒绝执行,政治局常委大多是委员也拒绝执行,北京卫戍部队司令员也拒绝执行这项命令。最后,邓小平绕过权力体制,坚持执行了杀戮学生的个人意愿。那可以说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或者(中国领导人担心)也可能是这个原因,裴民欣在为《金融时报》撰写的评论中说:“与埃及相似,这个表面上看来坚强不屈的政权制度在许多方面正受着一些同样的病毒的侵蚀——政治压制、腐败和缺乏公信度,同时政权的支持基础出奇的狭窄,社会不平等飞速加快。” 中国与埃及最显著的区别是,埃及的经济一直表现不佳。然而,即使有高速发展的经济也不能担保大众放弃对政治自由的要求。南韩和台湾就是最好的事实见证。 也许阻碍中国民主自由的最大和最现实的障碍是中国共产党广泛部署的政治和治安机器。记者李查德 ∙ 麦克格瑞革在他撰写的一本名为《党》(The Party)的书中,引用了一位中国教授的话,“党就象上帝,看不见,摸不着,但他无处不在。” 《悉尼先锋晨报》驻中国记者约翰 ∙ 加诺( John Garnaut )在今天发表的 这篇报道 中说,过去五年中,共产党发展了近三万名党员干部充当国内政治间谍,人数是以前的三倍。 他指出,共产党同时加深了对私人企业、宗教团体和所有企事业单位的渗透。 紧张?谁说他们紧张? 点击 这里 订阅及墙内看译者; 看不到相关阅读?点击 这里 获取翻墙梯子 RSS订阅 GFW博客 ,获得翻墙梯子大全 翻墙看《译者》 https://yyii.org 发送邮件到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订阅《译者》 使用Google Reader猛击 这里 订阅《译者》; 译者精华杂志版下载大全 参与《译者》的多种方式。 版权声明: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CC协议2.5 您可以自由复制、发行、展览、表演、放映、广播或通过信息网络传播,创作演绎本作品。惟须遵守下列条件: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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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及时事评论]突尼斯 威权政权倒台的教训

核心提示 : 如果一位领导人只是依靠“政绩合法性”作为掌权的主要依据的话,那么束缚被崩断的速度可能非常快。 以下是PBS电视台的片段,有清晰的示威过程、示威者被警察殴打、对部分示威者的采访等。 点击 这里 进入土豆观看本视频 本视频下载地址(直接右键单击下载): 地址一(MP4格式 20.15MB) 、 地址二(RMVB格式 14.97MB) 、 地址三(FLV格式 15.1MB) 原文: Tunisia: Lessons of Authoritarian Collapse 来源:卡内基和平基金会 作者:Thomas Carothers 发表时间:2011年1月14日 译者:小米(@xiaomi2020) 在1990年代,十几个独裁者们陆续倒下了,我们那时习惯于接受令人震惊的消息,看起来可以永久掌权的又一个顽固政治强人突然就成为了历史。在过去的十年中,民主的传播变得慢了,我们又少了获知这种新闻的习惯,我们忘记了威权政权倒台的一些基本教训。突尼斯的总统本·阿里再次提醒我们这些教训是什么。 首先,剧烈的政治变动常常是无法预测,无法预料的。五年之前,如果我们问问那些最有经验的阿拉伯政治专家们,或者仅仅是一年之前,让他们预测一下,下一个下台的阿拉伯领导人会是谁,没有人会提到本·阿里。我还生动地记得在1998年,当印度尼西亚的抗议示威开始蔓延的时候,美国的一位顶级印尼专家充满信心地告诉我,总统苏哈托完全可以掌控局势,事实上他正在“自己的巅峰状态”,可以毫无困难地安然度过政治动荡。一个月之后,苏哈托下台了。政治变革中的转折点是基于心理阀值的,这既难预测,也难以衡量。通常那些非常了解一个国家的专家们最无法预测变化,因为他们有着根深蒂固对过去的稳定状态的假设。 其次,如果一位领导人只是依靠“政绩合法性”为掌权基础的话,那么束缚被崩断的速度可能非常地快。本·阿里经常发表一些他是这个国家特别保护者的宏篇大论,但除此以外,他就没有什么其它的执政合法性基础了,比如说真正的选举、具有吸引力的意识形态、宗教力量或是种族身份——他能执政一切都只因为这个国家在经济上相对成功。一旦这种成功逐渐远去,大批量的公民感觉不能发言,他的合法性就成了外强中干的,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随时崩断。 第三,公民抗议的力量是异乎寻常的。无论武装的多么良好或是组织多么严密的政权,当大量的公民突然到首都的街上进行抗议,并愿意承受子弹的时候,这个政权就岌岌可危了。1989年,就在罗马尼亚的抗议爆发了几个星期之后,齐奥塞斯库倒台,那时候,一名在布加勒斯特的罗马尼亚朋友怎么也想不通,只需要如此小的力量就可以让一个独裁者下台。他说,这么多年我们忍受着他的恐怖统治,认为他的机构无所不能的。然后当我们终于上街,怒吼、扔了些石块,再后来我们知道的就是他在恐慌之中上了直升飞机,飞远了。 第四,虽然一般来说,国际社会与威权政权的突然倒塌没有太多关系,但在接下来产生的直接后果中却可以扮演关键角色。在过去的十年中,没有某个西方政府强力推动过突尼斯转向民主人权,没有某个西方政府在独裁者的倒台中可以邀功。但是,美国和其他的西方政府现在可以扮演关键角色了。 本·阿里的离开不一定是民主转型的信号。一些威权政府让总统下台,是希望维持压制体系。承诺的总统大选是会举行,但是一旦国际的注意力消散之后,政治转型进程常常又会被扼杀掉。华盛顿和其他的西方政府现在都应该施加压力,得到来自于新的突尼斯领导层的具体承诺,不仅仅要举行大选,而且应当是有意义的大选,让政党们真正能有空间和时间组织和进行选举活动,言论自由、集会自由和政治运动应当被尊重;选举应当由独立的权威机构进行监管;应当允许国际观察员介入。 华盛顿已经错过了在黑暗的独裁岁月中帮助突尼斯人的机会;不要错过现在进行弥补的机会,加入到有意义的支持民主的活动中。 点击 这里 订阅及墙内看译者; 看不到相关阅读?点击 这里 一键翻墙 相关阅读 [视频]PBS 中国曾劫持互联网流量 沙兰斯基 一个异见者保卫的是我们所有人 外交事务 中国的两难 CEIP 如果人民币被迫快速升值会怎样? CEIP 问答裴敏欣 中国的诺奖 纽约时报 林培瑞 势不可挡的声音 政权安全和反扩散:威权政权学习和调适性的来源 开放式威权政权:在自由主义的国际秩序里生存和兴盛之道 民主与社会:中国的挑战 卡内基和平基金会:中国面临着艰难的经济转型 安装适合你的浏览器的 红杏插件 一键翻墙 翻墙看《译者》 https://yyii.org 发送邮件到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订阅《译者》 使用Google Reader猛击 这里 订阅《译者》; 译者精华杂志版下载大全 参与《译者》的多种方式。 版权声明: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CC协议2.5 您可以自由复制、发行、展览、表演、放映、广播或通过信息网络传播,创作演绎本作品。惟须遵守下列条件: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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