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吃遍,我发现自己在美食这事儿上是个很专一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吃过多好吃的东西,到最后还是会怀念一只鸡。准确地说,是怀念一只广州的白切鸡。据说光广东就有2500种烹饪鸡的方法,但唯有白切,是对一只鸡的最高礼赞。
 
  我向来看不起所谓辣子鸡丁这一类鸡菜。一道以鸡入菜的菜肴居然吃不出半点鸡味,更有甚者连肉味都没有……有人说能吃出鸡肉纤维的口感──咄!有人用一次性筷子都能做出如梦似幻的笋干,麻包袋用化学物品略加浸泡,加大量调味料爆炒,也能吃出“鸡肉纤维”的口感吧。鸡,就是要有扑鼻的鸡油香气,皮要爽脆,肉要粘骨恰熟,略带血丝,骨头要香,咬开,一嘴红骨髓。那才叫鸡,少拿纤维说事儿。
 
  曾经出席一次厨艺比赛,比的是刀功,做鸡皮口袋。厨师在鸡脖子抹上一刀,从这个小窟窿里把剔骨刀伸进去,左捅捅右插插,把所有的鸡肉鸡骨头全部掏出来,只留一张鸡皮。检验标准是往窟窿里灌水,谁的鸡皮口袋最完整,不漏水,又美观,就得冠军。当天的冠军把鸡翅尖的骨头都剔出来了,拎着一个肥硕的鸡皮口袋示众,非常威武。
 
  做鸡皮口袋是为了把肉重新酿进去做成一道菜。就像顺德的酿鲮鱼,俄罗斯的酿三文鱼。反正见山不是山,动物自己的肉掏出来混上其他材料,塞回动物的皮里去。当年香港创造出来的糯米鸡翅,无非也是这样一个思路。好吃?不好吃?见仁见智。功夫的确独到,还有多少鸡味──嗯,我倾向于忘记它曾经是一只鸡。但功夫菜从来都不是吃味道的,这一点老祖宗早就规定下来了。
 
  在欧洲旅行,鸡总是最便宜的。一只烤鸡略比一罐可乐贵,真是穷人的食物。一吃之下,跟吃桌子板凳或者吃一本书的感觉并无两样。也曾丧心病狂企图清炖一只鸡聊以慰藉旅行者的心灵,后果是要被迫加大量蘑菇变成蘑菇清汤,略有鲜味。而鸡肉已经腐烂如千年尸体,筷子一戳就魂飞魄散了。
 
  后来看到欧洲超市里也有高价鸡。价格是其它鸡的10倍以上。包装上画着玉米,大概是说它吃玉米长大的。鸡皮颜色发黄,鸡皮疙瘩粗糙,似乎的确不同于那些苍白的肉体,只不过已经被欧洲鸡伤了心,也就没了尝试的欲望。
 
  在瑞士认识一个姑娘,她听我控诉完欧洲鸡之后说她家在山上养了有走地鸡,那种鸡就非常好吃。瑞士的走地牛肉和走地羊肉的确让人赞叹,算为瑞士走地鸡做了一点关于“好吃”的旁证。可惜时间不够,她家鸡还在山上,我就回国了,于是关于瑞士走地鸡,就变成了一个人生的遐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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