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思想｜辛允星：两种人的“怕”：到底是什么？

　　最近的中国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因为群众路线和反腐运动的持续推进，官员们很担心，又因为对“网络谣言”问题的治理，大V们很担心，甚至有一些业余的网络游荡者也开始相互提醒，担心突然称为被治理的对象。官也怕，民也怕，这种社会境况确实是有点让常人不能理解，自然需要追问：大家到底在怕什么？两种人的“怕”之间有何关系？

　　我党最高的思想宣传部门近期连续发文，要求各级党委政府要敢于对“谣言”亮剑，要牢固抓住意识形态（马列毛主义）的控制权，而这言外之意便是，有的政府官员面对“谣言”和非主流意识形态“不敢下手”，因此丧失了一部分思想阵地，威胁到了党和政府的形象和地位。那么，这些被视为“懦弱”的官员何以不敢亮剑？是因为党性不够、觉悟太低吗？我看似乎并非如此，很明显的原因恰恰在于这些人还有那么点自我反省的能力，懂得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很难要求别人相信，更懂得随意“亮剑”可能带来的后果，甚至担心由此带来未来历史上的千古罪名。因此，这样的“怕”蕴含着中国社会与政治进步的基因，也体现了我党对历史的反省能力，而不是什么“需要指责”的现象。同理，只要官员们还惧怕自己的腐败行为被发现，不敢明目张胆地顶风违纪，就说明我们的社会还停留在可以治疗的状态，而若这种“怕”真的彻底消失了，也许才真正意味着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按照常理，既然官员有“怕”的心态了，那么民众就不应该再过多地“怕”什么，只要还不至于闹得后果极其恶劣，民众的言行应该还是被容忍的，毕竟他们的监督是“反腐”的最方便途径，民众若普遍“怕”起来，相信官员们也就不用再那么“怕”了。然而吊诡的事就这么发生了：双方同时出现了“怕”，而且还都很严重，这应该如何解释？有人将之理解为执政当局的“策略”，以左右开弓的方式压制两种激进思想的兴起，以维持所谓的“中间路线”。看似合理的推测，其中却隐含了诸多的悖论，首先，传统的政治平衡术很少同时对不同政治势力进行打压，这样会图增风险；其次，在短时期内一般都是出现一个主流的政治声音，而很少会出现几乎完全对立的不同政治方向的解读；再次，为中心政治工作而推行的各项政策应该确保基本一致，至少不能相互打架，否则后果必然不佳；最后，多个社会群体同时出现“人心惶惶”的局面是对最高政治当局的“变相讽刺”，因此也不是合理的选择。

　　那么，到底应该如何来理解两种人的“怕”？其实很自然的合理解释就是，政治声音的发出者群体内部出现了分歧：一方为了推动自己的改革事业必须对腐败分子下手，否则经济层面的任何改革都难以推进；另一方为了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得不拿宏大话语来说话，否则就失去进行反抗的“最佳空间”。因为前者，官员“怕”，因为后者，民众“怕”，当这双方的争斗还不能有结果的时候，两种人同时“怕”的局面也就形成了；而这背后就是残酷的政治博弈和斗争。显然，一种“怕”是因为自己确实“心虚”，只能靠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宏大政治话语来捍卫自己的阵地，一种“怕”是因为自己“了解历史”，深知在宏大话语的对话中很难占据优势地位，更是因为这个道理根本就“讲不清”。

　　透过对两种人的“怕”之雾纱，我们看到了“左、右”派系的真面目，一向都高调宣扬“反腐”的左派大腕（韩某）开始痛斥那些拆迁当中的“刁民”了，习惯了以全国人民利益代言人自居的“左翼”话语开始和贪腐的“老虎们”紧密结合在了一起；而一向被他们视为腐败制造者的“既得利益者”却暴露出了“真面目”——他们虽然在市场经济中获得了财富，但不甘接受权力的玩弄和欺辱，一直刻意与“老虎”保持距离，或者虽然被迫适应了一套非市场经济的规则，但内心深处的“公正追求”却始终没有泯灭，因此开始准备抗争，这些人恰是主流观点认为的“右派”（如王某）。因此，在中国，人们其实不应该以财富多少来划分群体和阵营，而应以“权力”和意识形态多少来区分阶层与阶级，两种人的“怕”正是这种区分的鲜明体现，可惜的是，财富的多寡经常称为权力结构的“替罪羊”而倍受歪曲。

　　我这样认为：如果说，那些苍蝇老虎们的“怕”还算合理的话，那么我们大众的“怕”则毫无必要，因为我们只要是追求着真善美，坚守着最起码的社会正义，就没什么可怕的，杀鸡儆猴的伎俩在21世纪的今天不应该再是“无限适用”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而丧失挽救自身命运的机会，更不该让我们的后辈因此而继续遭受“横暴权力”的侵害，难道我们希望自己被后人说成是缺乏“历史担当”的一代人吗？还可以预测，当我们更多的人真的“怕起来”，那些官员就不会再“怕”了，只有大众变得不再“怕”了，他们才会一直“怕”下去，一个新的政治生态才能建立起来，这就是民主政治的“诞生规律”。

　　总而言之，当下中国两种人的“怕”隐含着政治形态变迁方向的博弈，只有当没有政治权力者的“怕”不断减少，拥有政治权力者的“怕”才会持续增加。相信，一旦有更多的人勇敢地站出来，克服传统政治结构中的“怕”，为这个新时代发声，那些一直本应该“怕”却长期“什么都不怕”的人就会退缩了，公共权力才能真正关进笼子理，宪政理想才能变成现实，如此，古老中国才能走出历史的三峡，迎来真正的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