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评社,5月23日夜,新疆公安厅宣布乌鲁木齐“5.22”严重暴恐案告破。4名实施犯罪并被当场炸死的暴恐分子均为新疆皮山县人。《环球时报》报道,当得知记者准备去皮山县后,各种善意的劝告纷至沓来,“你不会要去皮山县吧,这次的暴恐分子全是那儿的!”“那里的反恐形势严峻,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存在未知风险,还是不要去了”。在“5.22”暴恐事件发生前,一位了解新疆反恐形势的人士告诉记者,地处南疆的皮山县和墨玉县经常发生暴恐事件,皮山县的一些乡村甚至被称为“恐怖分子大本营”。24日,记者抵达皮山县,在县城和固玛镇并未感受到明显的恐怖气氛,经过深入采访,记者发现,当地出现暴恐分子并非偶然,贫困、封闭,甚至极少数干部工作稍有不认真,都可能是暴恐势力产生的温泉。

在县城找不到恐怖气氛

记者乘飞机抵达和田后,见到了事先约好的司机陈师傅。“皮山安全吗?”“有我在就有你在。”陈师傅的笑容随即收敛,“到县城可以,乡下去不了。”此前,消息人士称,2009年新疆“7·5”事件中,有不少参与行凶的暴恐分子来自皮山,2011年还发生了十几名暴恐分子劫持人质、杀害干警的恐怖事件。如今,干部入村活动在皮山县展开,在工作组的带动下,村中住户出人出力参与村内联防。然而,有消息称,暴恐分子仍在伺机行凶,且一些涉恐嫌疑人尚未落网,这使得皮山县的反恐形势比较复杂。而新疆警方迅速确定“5·22”特大暴恐案的4名暴恐分子是皮山县人,可能也是因为他们在作案时留下了与皮山县有关的线索。

从地理上看,隶属于和田地区的皮山县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缘,喀喇昆仑山北麓,与曾出现过严重暴恐事件的和田县、墨玉县、巴楚县等县市接壤。记者乘车从和田市到皮山县全程约200公里,沿途有一些地方植被茂盛,最常见的是杨树、核桃树、玉米、小麦,甚至在一些地方有小块的水稻。然而,这一地区紧邻沙漠,气候乾燥,路上最多的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

从地理上看,皮山县与曾出现过严重暴恐事件的和田县、墨玉县、巴楚县等县市接壤

进入皮山县固玛镇后,记者眼前豁然开朗,笔直宽阔的道理、整洁的环境与路边甚是壮观的葡萄架,让人无法将这里与传言中的皮山相联系。而挂在路灯灯杆上的维汉标语似乎在着重说明“平安”是多么重要——“平安是最大的效益,稳定是最美的环境,平安是福平安是喜,平安让人幸福无比”。进入县城后,记者徒步在县城内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安保级别及紧张程度并不高。十几名汉族妇女在跳广场舞,不远处,十几名维族男子围在一起打扑克。还经常能在街上看到维族和汉族朋友在一起聊天。记者问一名在县城开了3年餐饮店的四川姑娘,知不知道“5·22”暴恐分子来自皮山,是否害怕。她说:“不怕,这里并不紧张,也许是因为人少,搞不出什么动静。”在县城生活时间较长的小王则表示,如果10分是满分,他给县城的治安打7分,给乡下打5分。

虽然县城的生活显得十分平静,但也有一些现象让人稍感紧张。如记者入住宾馆时,老板一边扫描记者的身份证一边说,这个系统直通乌鲁木齐的公安部门,如果发现你有问题,警察两分钟内就能到这儿。在街面上,警车并不多,但是维稳标语不少,如“扎实开展依法治理非法宗教活动,打击宗教极端违法犯罪”、“综合治理,警民牵手,平安共建警民同心”等。

小王告诉记者,在这里要记住两点,一是不与当地人发生冲突,二是晚上尽量少出门。在他看来,皮山县的汉族人非常少,沟通是最大的问题。他与记者在晚上9时左右一起来到一个巴扎(集市),里面热闹非凡,汽车、摩托车、电动车、行人混杂在一起。在两个小时内,记者在巴扎里没有看到第三个汉族人。在与维族摊主接触时记者发现,多数摊主不懂普通话,一名卖东西的大叔说自己是小学老师,但与记者的沟通也比较吃力。尽管如此,当地人的淳朴和友善还是比较明显的,出来经常呼啸而过的摩托车,记者并未感到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什么是暴恐频发的温床

如果仅根据皮山县县城和固玛镇的情况进行判断,显然并不全面。为此,记者采访了三名经常深入最基层乡村的相关人士。曾在皮山县支教并经常在乡村工作的维族小伙阿迪力说,皮山县很多乡村的宗教氛围浓厚,他去过的科克铁热克乡“不卖烟、不卖酒”。学校要求女老师和女学生不要戴头巾,但在这些地方,很多人都戴,因为不戴会挨骂。阿迪力支教时负责教汉语,但他说当地人学汉语的热情不是很高,现在稍有好转。例如,初中毕业的学生绝大多数不会用汉字写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在农村地区更为明显。这既与缺少语言环境有关,也与当地教师职业水平不高有关。当地规定,只有初中毕业才能领结婚证。一些孩子才坚持上学,否则可能早就不上了。即便如此,不少学生平时不爱上课,三四十人的班可能上课的只有十多人。谈到当地人的生活水平,阿迪力说“比较差”,有些人在村里住土坯房。在农贸市场,可能看到有人卖特别便宜的拖鞋,而且穿这种拖鞋的也很多。也有一部分人靠低保、救济为生。

对于皮山县一些乡村的贫困状况,王先生告诉记者,有些农户家徒四壁,连玉米面都吃不上。皮山县缺水,红枣与核桃品种不好,卖不上价。搞养殖门槛高,全家一起捡棉花一年也就能挣一万元。有些人家有贷款,但靠种地根本还不了贷款。一些基层干部的腐败问题也加剧了百姓的生活负担。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地方就陷入了越穷越乱的恶性循环。

“暴恐分子只要露头,一定要严厉打击,但每发生一起暴恐事件,我们都应该反思,重大案件甚至应进行倒查追责。”严先生是一名基层公务员,他说南疆暴恐案件频发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极少数基层干部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工作不认真负责,甚至态度暧昧。当然,大部分南疆基层干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如前不久,发生了一起重大暴恐案,基层干部连续进村、入户、调查、摸排,最后变成没有人说休息,大家就天天自动上班,一直持续了一个月。但也有一些干部在入户摸排时,只是在人家门口站一下,这样既没危险又不累,说到底这是一种抵触情绪,危害很大。曾有破获大案后,发现暴恐分子藏身处是摸排过多次的地方,长此以往,很多基层干部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寻找根治之路任重道远

暴恐分子的形成是一个长期且复杂的过程。一名相关人士告诉记者,除了派入村工作组等方式,大力投资教育是皮山县改变现状的重要一环。基础设施建设之外,政府还推出“两免一补”的政策,对学生的学杂费、书本费等进行减免补贴。每个乡村学校都建成了食堂,20%的贫困学生享受伙食补助,农村老师发交通补助。每年,安徽省都派出30名优秀老师到皮山县支教,皮山县则派出50名教师到安徽省学习汉语。此外,地区教育局要求必须开设地方课程,皮山县开设的课程就是民族团结教育课。为了保证老师安全,相关机构要求每个学校有五到六名保安,乡上也有民兵。在一些地方,要求两名少数民族教师负责一名汉族教师的安全。所有这些都在逐步取得成效。

皮山之行让记者对各种影响当地安全形势的复杂因素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并对南疆基层干部、干警、援教师生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就像一名当地基层干部对记者说的,“说归说,该干的活得干,该吃的苦得吃,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