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在新疆建立的监视系统包括关押数十万人的“再教育营”。专家岑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不仅介绍了被押人数的情况,也详细解释了数字的根据和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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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之声:您对新疆“再教育营”所了解的信息,主要消息来源是什么?

阿德里安·岑茨:基于政府声明,当地媒体往往可以看到这些声明,网上也能看到。比如政府官方文件,如高级官员来访的通知,甚至包括预算报告,其中记录了有关支出。

德国之声:中国是否会明确地说:我们正在计划在这里设立一个“再教育营”?

阿德里安·岑茨: 对。甚至会详细介绍“再教育营”这个系统。比如,它有三层级别的管理:村、乡、政府,或者,关押者会根据案件或问题的严重程度分为四个等级进行处理。基于这些文件的内容,可以较好地理解,这个系统是如何发展出来的。

德国之声:有没有消息来源说明这些措施获得了“成功”?

阿德里安·岑茨:有,尤其是在2014到2016年的文件里面,相对直白地称赞了“再教育营”,那时,这种制度刚刚设立不久,仍然十分局限于某些重点或者敏感人士。也会公开宣布成功率,比如,乌鲁木齐一家党校学术研究报告中就公开说明,该报告对近600人进入“再教育营”前后进行了对比。很多人接受“再教育”后表示已经意识到自己违反了法律。如果看到周围的熟人这样做,就会批评他们或者上报。但是分析文件和描述成功案例的消息正在渐渐消失,同时“再教育营”的招标项目增多了。

德国之声:关于被送到“再教育营”的人数规模有多大的弹性?

阿德里安·岑茨:我在自己的报告给出了一个弹性的空间。底线大约是20万人,这是一个保守的数字。我们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但是,如果综合基础设施的大量数据,包括多层系统的陈述,工作报告等等,这是一个相对具有弹性的较低值。此外,地方官员和警察向自由亚洲电台发表的声明,也有证人说,在一个5000至6000人的“再教育营”中,人们睡觉的空间非常狭窄。我们也掌握一些关于“再教育营” 项目招标中占地规模的信息,包括就寝区的面积。

然后有一个当地警察局的文件 ,但是目前这份文件还不能得到证实,外国维吾尔团体得到了这份文件,《新闻周刊日文版》(Newsweek Japan)发表了其内容。其中提到的数字是89.2万人,但并不涉及新疆所有地区,一切较大的城市以及乌鲁木齐都没有被包含进去。估计,整个新疆地区大约有106万人被关到“再教育营”中。

德国之声:您知道人们被关在这个机构时间的长短吗?

阿德里安·岑茨:2014/15年有相当详细的报表。我刚刚说过,人们被分为A到D四个等级。问题严重的要在那里呆20天,被划到问题较轻一级的,也许4、5天就会被放出来。

德国之声:也就是说,不是几个月或几年的拘禁?

阿德里安·岑茨:以前不是的,但现在情况完全变了。新疆现在的党委书记陈全国2017年春天上台后,不单单是被关在“再教育营”的人数陡然增多,他们在里面的时间也更长了。这方面,我们只能依靠证词和其他信息,没有官方材料。

根据我们所知的信息,有人在三个月内被放出来都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过去是被关两周,后来是六周。 我听说过,有人被关一年多了,杳无音讯。 先前的一些限制已经无效了。

德国之声:您怎么评价刚刚提到的陈全国?

阿德里安·岑茨:他是一名真正的强硬派,曾在2011年至2016年期间担任西藏党委书记,并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真正的警察国家。来到新疆后他立即采取了类似、甚至更为严厉的措施。警察人数激增,社会控制严密,比如政府官员到家探访。 但现在,“再教育营”真的是达到了高潮。虽然从相关报道可以知道,这种设施西藏地区也有,但是规模完全不比新疆。

德国之声:您如何评价中国政府对这些消息保持沉默?

阿德里安·岑茨:有意思的是,《环球时报》曾报道说,警力增加是为了应对恐怖主义威胁。但“再教育营”问题上,完全没有回应。这也说明问题有多棘手,尤其在中国2013年正式废除了毛泽东设立的劳教制度这个背景之下。

所以“再教育营”更像是一个伤口和痛楚,因为“一带一路”倡议中,这个地区非常重要,当然不想出负面新闻。

中国人可能并没能为这个制度想出好理由,因为它超出了正常的反恐范围。在西方,我们也有安全系统、监视系统、特种部队等等,但是没有司法程序的“再教育营”是另一码事。

阿德里安·岑茨(Adrian Zenz) 是中国西藏和新疆地区少数民族政策专家。他是欧洲文化与神学学院(European School of Culture and Theology)的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