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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民大使不幸车祸去世,这是本时代的一个损失。

因为本时代的中国虽然气血实际不足,但喜欢亮肌肉的人不在少数,吴大师那种温和稳健的声音,就显得非常可贵。没有这种声音的制衡,人家会觉得中国好躁动。

我跟他打交道不多,最早是在《读书》上看过他的亲笔文章;后来做一个国际报道的策划,曾经请他来做讲座,除了佩服他学养深厚,也喜欢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再后来,在一些参考信息上看到他在各种公开场合的发言,觉得他越来越警惕外交冒进和国力虚荣。

我觉得抛开外交官的标签,他身上有一种士大夫气质,这是今天中国官员所欠缺的。在朝少士大夫,在野就少乡贤;在朝少大儒,在野就少清流;在朝少身言书判都很好的官员,在野就少仪表和风度都很好的民众。

理论上说,我们应该称他为前大使,但我觉得他本色上还是个外交官,而且退休后依然是中外交流的一个大使,所以就这样叫下去好了。

我不太喜欢人家说他是鸽派。如果非要安一个什么派给他,那就是务实派,或者说理性派。对外交而言,务实和理性,就意味着进退有节、张弛有度、刚柔并济,既不得虚名而受实祸,也不见利忘义不讲规矩。

作为职业外交官,他经历了新中国的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深谙中国外交曾经走过的弯路和吃过的亏;足迹遍布各大洲,见识过种种国度和领导人,知道什么是世界潮流。

所以我相信他的智慧不是闭门造车的产物,也不是书斋战略家的发挥,他做过外交实务,又潜心外交学术,还在政治上有所负责,故而老成谋国,不放空炮。

今天有人重发了他的一个观点:民粹、民族主义本质是反改革开放。

大哉斯言!

外交是内政的镜子,有什么样的国内下垫面,就有什么样的外交阴晴风雨。

从古至今,真正优秀的外交官,都是力争用非战争手段来解决问题的,他们中最顶级的那些,与孙子暗合,是主张“伐交大于伐兵”的。

也许我们未必认同他的所有观点,但有一点是永远没错的,那就是即便有人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也不能主动去制造敌人,不能为渊驱鱼,把本来可以变成朋友或者至少保持中立的人,也变成我们敌人。

今天的中国,有鹰派抬头的倾向。好的鹰派,是有事不怕事,没事不惹事;糟糕的鹰派,则是没事喧嚣挑事,遇事百无一用。中国欢迎前一种鹰派。后一种不叫鹰派,叫乌鸦派,骨子里是搅屎棍。

也许真正的鹰派,骨子里和吴大使是心灵相通的。一个努力遏制战争的人,未必就是战争爆发后退缩的人。

但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和吴大使没有了瓜葛。

他终寿77岁,在这个时代不算太老,完全还可以为国谋算很多年。

我们除了惋伤,别无他词,只希望他荣归天堂。

那里没有鹰派鸽派,只有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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