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其火烈之声,知其为良木
――-读端木赐香的《重读晚清六十年(1851-1911)》
         2可器
端木赐香这本《重读晚清六十年》是个启蒙读物。我不知道端木赐香是否受用我这个评价。因为受民粹和反智浪潮的影响,“启蒙”这个词在今天几乎成了负面词汇。然而,启蒙过时了吗?
1840年以来波澜诡异的一百多年近代史,中国人基本上都是以“群氓”的角色,被各路强人大盗玩弄于股掌之中。及至今日,政治精英、财富精英和知识精英又来了个“周期率”式的一家亲。一帮油头粉面的庙堂之士,一唱一合口含天宪、你来我往坏事做绝。其张狂、贪婪往往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难道公众福祉,还指望这帮“肉食者谋之”吗?从老佛爷以降的一百多年来,哪怕再上溯两千年,肉食者可曾靠得住过?
我们没有靠谱的摩西,但“人民大众”就一定靠谱吗?
如果你不是浪漫的民粹主义者的话,就得直面这样一个现实:今日中国大陆,并不存在完整意义上的“人民”,严重的贫富分化、区域落差、城乡二元结构、民族构成不仅把“人民”分割成了不同的利益阶层,而且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领域,呈现出一种混乱无序的变世之态。
看看互联网吧!最赚口水四溅、最招板砖横飞的是什么话题?往往是那些被称为普世价值的基本价值立场。左和新左、儒和新儒、右和极右,可谓世俗价值百态尽显;各类主流宗教一面官化商化、一面异化邪化,外加草根信仰层出不穷,可谓宗教信仰杂乱丛生;再加数量庞大、似神非神的毛图腾,偏激自傲的民族主义……在价值观这条长河里,虽然大多数地球人都已抵达彼岸,但中国民众仍在河里“摸石头”。这不是官家的托辞,这是可悲的现实。可以说,我们除了“永远不变黄色的脸”这一共同性外,在价值观和精神层面完全处于分崩离析的一团乱麻中——如果不是一团散沙的话。
这种精神和价值观层面的分裂,是最值得时人警惕的问题之一。波普尔在《历史决定论的贫困》序言中有一句大白话:“人类历史的进程是受人类知识的增长强烈影响的”。作为反证,我想引用邱吉尔对五六百年前的英格兰社会的一段描述:
“到14世纪末,英语民族已经建立起了一套法律原则和几乎可以称为“民主精神”的原则。……哥伦布朝着美洲大陆扬帆出发的时候(指15世纪末,作者注),国会、陪审团、地方自治以及新闻自由的萌芽已经破土而出,至少已经处于早期的发育阶段。……(17世纪时)人人都接受这样一条原则:国王只能根据人民赞同的法律实行统治,不应该把人民不赞同的东西(如捐税等)强加给他们。”
偏居一隅的英伦三岛为何成为世上最顺利、最均衡、最早进入文明社会的国家,邱吉尔所描述的那“一套”精神和“人人都接受”价值观原则,难道不是注解了波普尔的大白话吗?可是到21世纪了,世上皆桑田、中国独沧海,《中国可以说不》和《中国不高兴》这两本抵制普世价值的反智垃圾居然能在二十年间横空出世,而且畅销!
即使“启蒙”已近污词,中国难道就不需要了吗?
然而时不我待。今天,即使按照官方的数据,大陆每年的群体性事件超过9万起,每年的维稳经费高达5千亿!变世之征兆已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然而,以波普尔的大白话衡量,我们做好准备了吗?国民是否达成了转型所需的知识共识?
精英不靠谱,民众已分裂,这便是现实的窘迫之处。于是,像端木赐香这样的知识分子坐不住了。端木赐香本是学院派精英,却未把士大夫的情操挂钩在国师策士的理想上,反而掉头向下,一头扎进了网络。这本《重读晚清六十年》和之前出版的《那一年我们挨打了》《那一年我们又挨打了》一起,构成了从选题到行文都极具网络烙印的系列启蒙读本。
如果说波普尔说的“知识的增长”速度和大陆转型速度正在撒丫子赛跑的话,端木赐香这本《重读晚清六十年》的新鲜面市,无异于为前者添薪加柴之举。如果有一半世人“闻其火烈之声,知其为良木”,那将是中国之大幸。端木赐香这书,也可作焦尾之琴传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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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可器:闻其火烈之声,知其为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