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马兰奇与一只苍蝇
赵 牧
曾参加过萨马兰奇出席的一个新闻发布会，印象最深的是新闻发布上一只飞舞的苍蝇。
那是1986年，六运会在广州举行，一日得知萨马兰奇下午将到新闻中心与中国记者见面并接受采访，《人民日报》采访组将这差使交给我并准备发条消息。
是日下午各路记者按官方通知时间到达新闻中心，大约等了一刻钟，萨马兰奇在体委官员和翻译陪同下走进会场。一一落座，翻译开始介绍来宾，随后简单交待了几句程序。现在可以提问了。
很抱歉，早不记得另两名列席会议的国际奥委会官员姓氏，萨马兰奇说了些什么也毫无印象。原因就是准备提问时，一只苍蝇出现了。
当时，这只苍蝇从主席台左侧前方向右侧飞去，接着又嗡嗡来了几圈“折返跑”。本来我并未注意到这只苍蝇的存在，然而，当坐在萨马兰奇右手那个国际委会官员情不自禁发出满堂皆闻的“噫噫……”长声，瞪圆惊异的大眼，手指苍蝇时，人们才意识到新闻中心有只苍蝇。那官员目光一直尾随着苍蝇直至它飞到看不到的角落才算告一段落。
记者哄笑起来，参加会议的人都注意到了那只苍蝇。
这情景转移了我的思路：新闻中心有只苍蝇，它打扰了贵宾。我觉得有点尴尬，我们的环境卫生不行。可居然众人都笑起来，我一时想不明白这笑声的含义，总之很古怪。此后台下台上问些什么答些什么我便充耳不闻，那消息也就此泡汤。
正想着，“噫噫”声又钻进耳朵。定睛一看，苍蝇又飞回来，这次竟围着“噫噫”的声源转起来，于是出现了更滑稽的一幕，那官员几乎站起来，随着旋转的苍蝇转圈挥手作驱蝇状。
又是一阵笑声……
苍蝇又飞走了，我发现那官员此后也彻底溜了号，四下张望作作警惕搜索状。
这次我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奇怪的是我先前的尴尬感没了，反而对那官员产生了兴趣：他为什么大惊小怪──没见过苍蝇？他旁若无人表现是因为缺少礼节意识，还是因为天真？还有，他是否认为这个会不过是走走场子，对从不会提出刁钻古怪问题的中国记者随便敷衍几句就行？
这位官员平日进出大概均是一尘不染的豪华场所，没想到会遭遇一只苍蝇的袭击吧。我不想恶意揣度这官员，倒是愿意相信他的天真，并以天真的方式指出：一只苍蝇足以把记者招待会给搅了。
从那以后参加新闻记者招待会，我常会想到当年那只苍蝇，觉得对苍蝇作出敏锐天真反应的更该是记者，不论是自然界中的苍蝇还是社会中的“苍蝇”。如果我们的记者都这么天真，那么会得到改善的岂止是自然环境！
一九九五年九月五日
载于《新民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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