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4月24日 08:25:01

        关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人们的熟悉程度几乎到了人人皆知的水准,但误读也跟之大众化。人们以为柏拉图的意思,可能是认为男女之间的爱情,应该仅仅停留在精神的层面,而身体的交流与探索不仅是无效的,甚至是邪恶的。这显然曲解了柏拉图的意思,事实上,柏拉图是一个神的信奉者,他坚定地认为,人在出生之前,神的美意就存在,这个美意具体到一个人身上,是男女双性的结合。是出生,或者说是一种具体形态的人性的出现,是灵魂的泥土化,让男女分离。这类似于《圣经》里陈述的神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女人。是的,男人和女人本就来自一个地方,女人是男人骨头中的骨头,肉中的肉。肉体和精神,都与爱有关。这是一种超验的事实,是一种精神,来自神的精神。

        神是一种精神,一种道,一种爱。某种意义上,柏拉图的思辨就是从这里开始。人的存在的内在目的,是尽可能地变成与神相似。这也是《圣经》里的意思,上帝按照他自己的形象造了人。沿着这样的路径追问下去,问题就变得令人激动。既然人首先是精神的载体,那么,任何关于物质主义的短期考量,都是无意义的。“这个世界和其上的情欲都要过去,只有神的话永存”。这是耶稣的话语。

       但是柏拉图不是神,他是一个具体的人。一个具体的人,总是能够看见具体的悲伤。对永恒的渴望,始终让他弥漫在一种绝对意义上的无力感之中。柏拉图曾经想到过“超越”这个范式,但肉体是沉重的,灵魂飞升,肉体却坠落,这种人生意义上的撕裂感,让每一个柏拉图式的思想者悲伤。

       很多基督徒都愿意把柏拉图式的悲伤,解读成一种人性的软弱。这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信徒与柏拉图之间最大的差异,也就是说,相比那些反复强调属灵意义的基督徒,柏拉图可能更愿意立足当下构筑理想国。他试图把握自己的灵魂,但却意外地发现,灵魂正在堕落,不得不寄居在一个具体的肉体之中。柏拉图显然知道,这不是神全部的意思,一个飞扬的灵魂,某种意义上是无限的,他的工作,应该是在绝对意义的精神世界中穿行,但是现在,灵魂却具体化,成为一件可以陈列出来的肉体。

        一个真正的人,他的所有的努力由此展开:要摆脱肉体对灵魂的束缚,要提升,甚至要复活。要超越这个看得见的具体的世界,甚至要超越自己的身体。这是多么艰难的一份工作,谁能一蹴而就?谁能最终完成?谁能最终成为“义人”?柏拉图的答案属于渐进主义,他相信人的建设性,相信一个追求永恒的人,一定可以一步一步,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上升,柏拉图反对的是一蹴而就,他的理想国,不是那种垂临式的国度,而是人自身的努力,不是一瞬间形成,而是需要人们永恒的建设,缓慢地抵达。相比之下,耶稣就决绝多了,他直接告诉人们,“神的国度不在地上”,所有在地上努力建造的天国,都是错误的。耶稣还说,“这个世界上一个义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有罪”,毫无疑问,这么多醒目的罪人,当然包括柏拉图。

        柏拉图看到了这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人活着就是这样,要么绝望,要么交托。感谢神,柏拉图选择的是后者。后来学者们总结的所谓柏拉图的传统中,“护佑”的观念十分重要。这是柏拉图式的预言,而且是正确的预言。一般意义上,护佑,是基督教的关键词,柏拉图对于这样的观念,似乎是偏爱有加。在晚期的著述中,他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来阐释这个形而上的词语。命运与死亡,一致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难题,人们试图在一个迷惑的语境下,通过偶然性和必然性这样的哲学范式,来解释我们的人生,最为人们容易接受的解释路径,是古希腊神话关于堤喀和海玛尔默勒,直接指向了世界的权力,一种此在的构想。但是著名的《罗马书》不这么看问题,基督垂临,神的护佑,人的全面的交托,才是我们抗拒命运与死亡的终极方法。至少从想象力的层面,柏拉图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有人说,柏拉图是神真正的信仰者,从最高的神而来的护佑,给了柏拉图想象力、勇气和希望。

        正是柏拉图令人惊讶的想象力,启示了他的学生亚理斯多德。因此,柏拉图学说对人类文明的贡献,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方面,这就是将这个世界定义成爱的系统。这是由亚理斯多德提出来的观点。神是没有质料的形式,神自身是完满的,用圣经里的话来呈现,“神是个灵”。所以亚理斯多德认为,神是世界的动力,他并不是遵守理性的因果链从外部推动世界,不是这样的,神是以爱为手段,通过创造,通过赋予每个有限之物自由选择的权利,朝着神的方向发展。由此,世界构成了一个运动的,变化的世界,一个爱的系统。在信仰的意义上,我们看到的人类社会正是如此,每个人被神所爱,神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每个人都有梦想,每个人都梦想着自己与爱统一,与最高的,永恒的形式统一,从而逃避一种短视的,可以理性遇见的低级的形式,或者说是物质的形式,泥土的形式。

        可以说,柏拉图和亚理斯多德几乎看见了人类社会演进的秩序。正是这种宏大的想象力,启发了更加后来的托马斯阿奎那。亚理斯多德通过理性分析看见的神,和阿奎那通过受洗、祷告看见的神,一起进入基督神学,让人类的目光看得比过去更加遥远,更加具体,更加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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