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神磊磊

前几天有读者跑来讲:有人连续投诉你唉!

这本来也没什么奇怪,我是身经百战了,哪一种打法我没有见过。

可是一看读者发过来的链接和截图,我嘴里的咖啡就喷到了对面女孩身上,更惨的是,她还以为我故意的。最惨的是,她好像还蛮开心。

看截图:

简而言之就是,上图这几个人做了个号,“沉迷于**公众号文章”,搞上了瘾,把我最近的几篇文章也连续投诉了,而且他们说都成功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是妒忌我太有才气质太好?觉得我的观点不正确论述有漏洞,还是认为我太黄了?都不是,按他们的话说,这是要试探管理的底线,是一种“对体系的戏谑、嘲讽”。

搞没了人家的文章,他们好像也很遗憾,也说自己“操蛋”,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内心很得意洋洋,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种龌龊的事你好意思做也罢了,怎么会还好意思讲出来呢?

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北大中文系的几个学生。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孩子。

孩子不甘平庸,精力旺盛,想搞一点事,刷一些存在感。大家都是孩子过来的。

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干这个事,戏谑了某种规则,挑战了某种刚强的东西,甚至还觉得自己真有点勇敢。

可是,我的天哪,“戏谑”“嘲讽”都是很高级的词,是人类文艺活动里很高层次的事儿。那是需要水平的。你说“戏谑”了就“戏谑”了?

你们不能砸了隔壁王大爷的车,然后说自己是在戏谑锤子。你们不能把我这个软柿子扔在墙上,砸烂了,然后以为你们是在戏谑墙。柿子招谁惹谁了?你问过他了吗?

同理,你们不能不停地投诉别人,恶意地搞,然后还自以为是在挑战某种规则。你们其实毛也没有挑战,或者说,你们只挑战了逻辑和智商。

另外,你们大概还觉得,自己干的这件事蛮深刻的,类似于一种行为艺术。

可是这明明很low好吗。艺术是不能自己去解释的,一定不能生怕大家看不懂,自己巴巴地写上:“我这是对啥啥啥的戏谑、嘲讽……”这样一点都不洋气。

想红很好,但想红想得太用力,就会很low。自己有察觉吗?

你们说,害我损失了几千块钱赞赏,好像不大对得起我。这说明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事意味着什么。会有很多、很多读者看不到文章了。他们来问我要,而我看着满屏的留言,却无能为力。他们本应该看到的,那是他们的权利。

丢掉了文章,夸张地说,会像失去了孩子,你们也写字也写文章,这一点你们懂吗?你们究竟成年了没有。

最搞的是,这件事一点都不勇敢。

哪有牺牲别人的文章、别人的成果,损害别的读者的选择权利,还把它打扮成一种勇敢,拿去出风头的?

前一阵参加一个新周刊的活动,正好有人让我谈“什么叫勇敢”。我说勇敢是伴随着牺牲的。没有代价和风险的勇敢,那都不叫勇敢。比如你坐在家里骂川普奥巴马,那叫勇敢吗?你**我的文章,**别的作者,你那叫勇敢吗?这种搞法还不如凤姐。凤姐起码是拿自己出位,自己承担责任和风险。

你们这叫做滑头。你们想“挑战”点什么,很羡慕这个牛逼的词儿,但又本能地怯懦,于是采用了一种连胆小鬼都敢的“挑战”方式。明明是一件最安全又很龌龊的事儿,却给它冠上最堂皇的头衔“戏谑”“嘲讽”,然后自我欣赏,不断反刍,啧啧有声。

鲁迅在你们系做过讲师,他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这话听过?你们这也未免勇敢得太容易了一点?

这个事情,也说明了一个道理:

人不是长到了成年,考上了大学,读了一个历史悠久的中文系,就能自动摆脱傻气的。

最后,发了这篇,我的读者不要冲过去骂人,毕竟就是些学生。那些举报,其实也没有他们自己以为的有那么大作用。

再说,要是胡适、鲁迅的系都没教好,你们去教,能改变什么?

就好像谢烟客说石中玉的,孔夫子怕都教不过来,让老子来教,坑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