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许多人更爱惜自己的名誉和清白。“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该走的路都走了,告都没地方告了。”8月1日下午3时许,4名中年男子在清华大学西门附近,用菜刀砍下了各自左手小指的一部分。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竟仅仅是为了以此证明自己并未旷工。(8月18日中国青年报)

  因为原单位的合并移交,他们从正式在编职工变成了“编外人”,而且同工不同酬,但他们像大多数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一样选择了忍耐,谁知移交不久又被强迫与劳务派遣公司签订劳动合同,直到2008年被冤“旷工”丢掉了饭碗,而实际上他们天天在上班。他们没有撒泼无赖,而是试图用合法途径为自己讨个说法,从劳动仲裁到法律诉讼,经历了将近两年的艰难维权,数次上访和被拘留。虽然今天我们正在建设一个民主法治化的社会,但底层人民的维权依然困难重重。

  他们最终选择在清华西门外断指,血淋淋的演绎,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去年河南工人张海超的“开胸验肺”,因为媒体的及时介入,张海超的“悲怆之举”,引发了空前关注,最终事情圆满解决,然而这也几乎再一次隐性地证实,普通老百姓单靠状告的途径要保护自己太困难了,似乎只有惊人之举,只有“闹出点儿不寻常”才可能引起关注。在现代法制社会里,这是怎样的无奈?于是,才有了触目惊心的跳楼讨薪、拆迁自焚,当个体遭遇强权或不公,而相关部门、法律又不能及时给予有力的援助,身为弱者的他们又能如何?

  接受采访的时候,断指工人一语道明原委:只要能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吃多点苦也值。但是他们错了,除了断指伤残,他们受到了宁远县驻京办的“优厚待遇”,被变相囚禁,回乡以后,等待他们的不是解决办法而是拘留通知书,相关人士告诉他们“谁不妥协就送谁去劳教”,也就是说,断指以证清白的“悲怆”以失败告终。

  我不想批判和指责,因为在这起事件中,该受批判的对象太多了,小到与此事息息相关的湖南省电力公司宁远电力局,大到本应帮助维权的市劳动仲裁委员会,甚至雨花区人民法院,甚至宁远县驻京办。值得思量的反倒是,断指自证清白的“悲怆”为什么失败了?

  是因为宁远县驻京办、各相关部门领导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断指工人远没有张海超的幸运?8月6日深夜,4人返回宁远后即被直接送到了宁远县拘留所,至今难有后续。而在引起关注度方面,迄今为止,只有少量媒体披露了此事,对比当年张海超“开胸验肺”的沸沸扬扬,这一次在水面激起的涟漪似乎太小。这样说绝不是有意夸大媒体的力量,而是当公民个体维权受阻的时候,媒体原本就是公众维权的自然法理延伸,然而,这一次的效果却远远没有达到预期,或者是我们的舆论关注暂时放弃了他们?似乎有太多的可能。

  选择北京,选择人流熙攘的清华西门外,4名工人无疑是做了周全的考虑,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们怎会选择伤害身体的举动来“明志”?或许,第一个张海超出现的时候,他的行为让人震惊,于是得到了舆论的关注,被渲染放大,被无限悲情化,并获得了成功,当第二个、第三个张海超再出现时,也还能引发一定的聚焦,再然后呢?媒体也疲惫了,公众也淡漠了,或许就难以再引起“兴趣”。就像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碰到的,当怪事已见怪不怪,我们开始习惯了无奈地说一声“太多了”,悲情也变成寻常,至多留下几声唏嘘和感叹,在公众舆论和媒体间喧闹几天,就销声匿迹,不了了之,因为很快又有更多更猛烈的新闻接踵而至。

  当然,断指悲剧的事件还没有完结,后续仍有待发展,但是断了的手指却再也回不来了,而4名工人有3人目前仍在拘留所。或者我们还该庆幸,虽然没有张海超的幸运,起码跟唐福珍相比,断指工人的生命犹在,但假若果真如此,似乎只是一种更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