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仁勇 | 评论(0) | 标签:何仁勇

杨广是谁?隋炀帝呗。就是那个在历史教科书上臭名昭著的隋朝末代皇帝。老百姓茶余饭后来了谈兴,天南地北三教九流地瞎吹,有时说起古代的好皇帝坏皇帝来,就张三李四举例子;好皇帝轮不到杨广,坏皇帝的头一份就是他——这哥子实在太有名了,想低调都不成。

俗话说,一个人要做点坏事儿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光做坏事儿不干好事儿。在我们的历史书上,杨广就是这么一号人。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事实上真是如此吗?不尽然。如果拿我们现在的用人标准来看,他不但不坏,甚至还是一位作风鲜明,有创新精神,做事有魄力的铁腕型干部。不信?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统一之战

自打秦汉之后,中国就陷入了长达近600年的军阀割据状态,“你方唱罢我登台”,场面很混乱,这对雄心壮志的隋文帝杨坚来说,绝对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他要统一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多牛逼。当时杨坚放眼一看,北方只剩下自个儿了,而南方还有陈国,陈国就成了杨坚统一之战的拦路石。

公元588年,杨坚正式下达了攻打陈国的总动员令,还亲笔签署了一个帖子,到处散发,内容无非是揭露陈国一把手的罪恶行径,如何如何荒淫无度、鱼肉百姓,搞得神仙都忍受不了,因此派自己前来征讨——这是为攻打陈国寻找合法性。动员令下达之后,杨坚又命令二儿子晋王杨广为攻打陈国的总指挥。

为什么是杨广,而不是大儿子杨勇呢?是杨广比杨勇特别能打仗吗?当然不是。盖因当时杨勇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作为未来的接班人,他是不能干领兵打仗这些事情。这种安排自然是为了保护杨勇,可在某种程度上,也使得杨勇无法获取战功,更无法在军队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和影响,最终导致继位失败。这是后话。

公元588年冬天,20岁的杨广踌躇满志地出发了,开始了他人生旅途中的第一次征讨。应该说,杨广的运气实在不错,虽然他本人没有啥行军打仗的经验,可他手下人才济济,比如高颎、杨俊、杨素、王韶、贺若弼和韩擒虎等,全是一些文武双全的家伙,有这样一支豪华阵容在手,等于是集合起卡卡、C罗纳尔多、梅西、伊布、皮尔洛、哈维、伊涅斯塔、杰拉德等人去踢世界杯,想不拿冠军都很难。

要命的是,陈国又是一个严重不对称的对手。当时陈国皇帝叫陈叔宝,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亡国之君。“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唐代诗人杜牧这首《玉树后庭花》说的就是他老先生的故事——顺便说一句,谷歌搜索居然将“后庭”两字给屏蔽了——我发觉有一个规律,大凡亡国之君,总是文采风流而不修武功:艺术细胞高度发达,治理国家一塌糊涂。比如宋徽宗、比如南唐后主李煜,再比如眼前这个陈后主陈叔宝,写得一手漂亮的诗歌,在国家大事上却屡出昏招。

说个陈叔宝干的糗事吧。

其实早在6年前,隋文帝就打算南征了,不过那时候陈国的运气不坏,死了皇帝:陈宣帝蹬腿去了西天。古代打仗规矩特别多,其中有一条是“兵不伐丧”,意思就是人家办丧事时不要去打他。这是一个战争礼仪,也是一个文化传统。想一想也是,人家正陷于悲痛之中,你却带兵去打他,不符合人情世故。隋文帝考虑到这一点,就放弃了攻打陈国的想法,还修书一封,向继位的陈叔宝表示吊唁之意,信末以“顿首”落款。顿首是什么意思呢?古代人是席地而坐,行顿首之礼时,先拱手,然后头触地,立刻就抬起头——因为头触地的时间比较短,因此叫顿首。顿首是一种非常重的礼节,仅次于稽首。如汉朝蔡邕在《被收时表》里说,“议郎粪土臣,邕顿首再拜书皇帝陛下。”可见隋文帝至少在礼节上是做足了文章,把对方视为平等主体。

你猜陈叔宝怎么回应?他非常倨傲地回了一封信,在信末如此说,“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 “统内”所指的疆域远不如“宇宙”来得辽阔,“如宜”的治绩也无法望政治“清泰”的项背。言下之意就是:你的,大大的不行。

可想而知,在这样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皇帝统治之下,陈国内政外交都是风雨如晦。

杨广率领的51万大军长驱直入,在陈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面对大军压境,陈叔宝却自恃长江天险,不以为然,照样吃喝玩乐,该干嘛干嘛,而且还很信心满满地说,“王气在此,齐兵三度来,周兵再度至,无不摧没。虏今来者必自败。”

无知者果然无畏。

要说偌大一个陈国,能够与隋朝分庭抗礼几十年,还是具备一定的实力。比如名将萧摩诃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萧摩诃征战三十六年,身经百战,声名远播。如果他能够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抵抗个三五几年,也完全是有可能的。偏偏陈叔宝色胆包天,萧摩诃在外面打仗,他居然趁此机会勾搭上萧摩诃的老婆,送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给自己的主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到萧摩诃耳里,老将那个又羞又怒啊……所以,当隋将贺若弼率领的八千精兵冲过来的时候,萧摩诃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动力,束手做了俘虏。

在隋军几路夹攻之下,陈国都城健康很快就被攻破。陈叔宝带着他最宠爱的两个小老婆张丽华和孔贵嫔躲进井里,可还是避免不了被俘虏的命运。陈国就此覆灭。

杨坚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攻破了陈国,完成了统一大业。

陈叔宝投降后,隋文帝待他倒也不错。让他住在都城,吃香的喝辣的,香车美女一如既往。陈叔宝呢,闲着无事可做,还跑去跟隋文帝讨官做,弄得后者哭笑不得,对左右苦笑道,“叔宝全无心肝。”嘿,陈叔宝就是这样一个没肝没肺的人。

在南方画了一个圈

从史书中我们知道,杨广是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暴虐,好色,滥用民力,杀父弑兄”。就连他的谥号都是“炀”——什么是“炀”?在古礼中,“好内怠政”被称为炀,由此可见,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儿。所以,我们从书上找不到杨广有什么优点;如果有,也会说是他装出来的。显然,这不符合人性。一个只有缺点没有优点的坏人,和一个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好人,都是不存在的。

其实,赐予杨广“炀”谥号的人是后来的唐高祖李渊。作为隋朝的反抗者,只有把杨广贬得足够低,甚至加以丑化,李渊等人起兵才具备正义性——这跟隋文帝攻打陈国前要揭露陈后主的“滔天罪行”是一个道理。这样你就可以想象,由唐朝名臣魏征主修的《隋书》真实性上有多高。

我们不妨把不带偏见的目光投向1300多年前的隋朝,仔细打量一下杨广,这个20出头的年轻人,发现他英俊的外表之下,并不失为一个有为青年:聪明,能干,谦虚,有上进心,对父母孝顺,对老婆忠诚。搁到现在,一定能拿“十佳青年”之类的奖项。

但是很显然,杨广可不会满足于“十佳青年”的称号。天资聪明的他不甘心位居太子杨勇之下。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取而代之——直至坐上皇帝宝座。而在杨广争夺帝位的路上,只有一个拦路石:太子杨勇。

一切看去来都非常顺利。杨广在灭掉陈国之后又屡建战功。公元590年,杨广奉命赴江南任扬州总管,平定江南高智慧的叛乱;第二年他又率军北上击破突厥的进攻。这些都给他争夺皇位加了不少分数。而杨勇碍于太子的身份,活动范围局限于都城,是没法在战功上与杨广相比的。在军队中也不能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这一点在日后的权力争夺里尤显重要。

不过,杨勇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接班人。这一优势使得杨广所有的优势都显得苍白无力:你立下再多的战功,你结下再宽的关系网,都是为我的国家而做的。就像一个段子中所说:房子,你的;存款,你的;车子,你的;你,我的……

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杨广该怎么办呢?

杨广是一个聪明人。在时机未成熟的时候,他不会贸然进攻,暴露自己的意图,而是一声不响地在南方给自己圈了一块根据地。

话说杨广灭掉陈国后,隋文帝对原属陈国的南方江都一带采取安抚政策。可江都民众毫不领情,接二连三发动叛乱。公元590年,杨广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杨坚派到江都来平叛。令人意外的是,杨广用了一个小小的招数就平息了江都民众的反抗。

两个字:佛教。

杨广知道南方民众之所以极力反抗隋朝统治,不是因为隋朝统治太苛刻,而是因为无法在文化和心理上承认隋朝统治。毕竟,谁也不想做“亡国奴”;哪怕这种“亡国奴”的生活可能更加宽松一点。因此只能从文化和心理上获得江都民众的认可。于是乎,到了江都之后,杨广立即大搞统战,以江南佛教的最大护法者自居,以优厚的待遇拉拢佛教天台宗创始人智顗。公元591年11月,杨广在江都城内总管府金城殿设千僧会,隆重迎谒智顗,还十分恭敬地拜智顗为师,建立了师徒关系。6年后智顗圆寂,杨广“五体投地,悲泪顶受”,表现得十分悲痛。他还依照大师遗愿,在天台山南麓建立大寺院。后来他登基当皇帝后,御赐这座寺庙名为“国清寺”。

靠着与宗教领袖的亲密关系,杨广推行的政策逐步被信奉佛教的江都民众接受,民众的反抗意识也慢慢消融。有了宗教领袖和各大寺庙的支持,杨广在江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把江都顺利并入隋朝版图。

杨广的成功提升了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在群臣中的威望也远超其余四位王子。不过,对于杨广来说,他最大的收获却是在江都花费10年时间,牢牢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就算将来无法登基称帝,至少也能够在富庶的南方圈有一亩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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