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发生矿难,33名工人受困;10月13日工人开始升井。68天时间,受困人员全部生还。真正的人类奇迹,这次由智利创造。
奇迹不能改变矿难的性质。矿难就是不幸。受困者获救,属于不幸中的万幸。一有矿难,就大量死人,这是纯粹的不幸;发生了矿难,有救援,有获救,这是万幸。创造奇迹的过程令人感动,但如果能够避免不幸,奇迹永不发生也好。
下井有危险,所以矿井要尽量排除危险,并对已知的危险有所防范。努力排除危险仍然未能避免出险,属于不幸。智利矿难属于不幸,在于井下有紧急避难设施,保全了受困者的生命,否则救援无从谈论。
可资对比不幸的是罪恶。无视危险的存在而让人下井工作,那是冒险;这种情况下的出险、受困、死亡,不是不幸,而是罪恶。
现在我们知道,哪怕井下有紧急避难设施,智利矿难的矿企及监管部门还将面临刑事与民事惩处。据报道,“这座矿曾因事故关闭,矿业监管部门不久便批准它重新生产”。相比之下,那些根本无视安全防范而产生的矿难,难道不更应该为责任者准备监狱房间?
当今世界,有“血钻”,有“血煤”。钻石成为“血钻”,是因为交易往往在非洲产地变成杀戮者更新武器的资金。煤炭被称为“血煤”,则是因为其开采在一些地方成为矿工死难的因由。
世界上谁会比中国人更熟悉矿难二字呢?我们听到的矿难消息太多,而最熟悉的情况是矿难意味着无一升井,或者只有零星幸存。这就是为什么王家岭的8天8夜救援被称为奇迹,奇迹到快要拍成电影,以便置换有关矿难的伤感记忆。
我们熟悉矿难与死亡的直接关系,从而也最熟悉一条命值多少钱。先是二万、八万等不同结果的议价,然后是“一条命20万”的统一价格,现在,据说涨到40万了。生命如果不能保全,生命的死亡如果不足以使罪恶制造者得到有效的惩处,那么其意义也只好是有一个高一点的价格。价格反过来又使死亡变成一个简单的成本核算问题,从而,人,作为生命的至上伦理,法律的至上要义,在矿难中恰如其分地消失了。
自从播出了许三多,中国人都爱说“不抛弃,不放弃”。智利矿难救援,是真正的“不抛弃,不放弃”。这个救援中有太多极限数据。8月5日矿难,8月22日才寻获矿工位置,得知“我们全部33人都在避难所内,全部安好”,这中间有17天。从矿难发生到有人成功升井,相隔68天。68天里,井下受困人员全部状况良好。
这些最终获救的矿工将得到什么?他们的生命仍然鲜艳,他们将收获鲜花与掌声。他们还将获得政府赔偿、矿企赔偿、出版收益等等,还有社会各界提供的一些资助,从免费酒水、免费旅游、免费观赛、新的工作机会等等。最重要的是,他们创造了奇迹,并仍然活着!
报道说,获救人员每人将获得大约相当于300万元人民币的补偿。这不是死亡赔偿金,而是生命得以延续条件下的损失补偿。智利是不是强国,智利的GDP有多少,智利有没有“亲切的关怀,巨大的鼓舞”,我们不知道,但这次矿难救援,以及几个月前遭受8.8级地震死亡700余人,对我们的生活经验来说,都足称震惊。一个国家的社会生活,无论平常状态还是突发或紧急状态,本身就是形象宣传片,无须特别拍摄。
井上人员经历等待的煎熬,受困人员经历身心崩溃与生存意志的考验,已经释放。我们看到生命的意义、柔软的心灵、细微的情感,看到发源于此的社会反应、国家行为与国际关注。智利矿难救援因此成为人类的共同经历和体验,成为人类精神的一次闪光。
报道说,三一重工的吊车参与了救援。这是救援中的中国因素,证明了我们拥有的救援能力。我们知道,救援能力与救援力度,并不等同。
201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