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最牛逼的地方,在于她能用文笔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小情绪捕捉下来,就像一滴松脂,黏住了一闪即逝的小虫子,凝结成一块晶莹的琥珀。”
刘瑜这个老女人
文 / 肖开荣(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现在没死的,笔还在动的人,男的最喜欢冯唐,女的最喜欢刘瑜。
冯唐装逼,但是装得牛逼,一句话,不用形容词副词连接词,只有主谓宾。后来他怒了,觉得谓语其实也可以不要的。“香港,中环,人、人、人。”这句话代表了冯唐武功的最高境界。
刘瑜不装逼,还常揭发自己其实很傻逼:一个哈佛女博后却不喜欢做学术,一个30老几的女人每天活得很无聊,强迫症性格分裂码字宅。她的博客读起来特舒坦,你会不住地想:“我可比她牛逼多了”。等十几篇读完,大呼,还是刘瑜您老牛逼!
刘瑜是写《民主的细节》出名的。慈禧有遗言:“务使妇人干政”,这话我不同意。看了好多男人的所谓政论文章,无外乎三种:一是一本正经概念流,马克思恩格斯萨特福柯柏拉图;二是嬉皮笑脸调侃流,蛋疼菊紧肚皮痒;三是阴谋论流,例如郎咸平教授07年撰文08年中国经济崩溃,08年撰文09年中国经济崩溃,09年撰文10年中国经济崩溃,结果到现在还没崩溃。刘瑜的文章,类似和老妈打电话拉家常,讲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不过最后点评一句:儿子,我觉得……我一拍大腿,“哎呀,真他妈在理!”。女人看政治,没有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理想化的东西,却像管老公一样对政府,双手插腰,说:“上个月你钱花哪去啦?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东西!”
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刘瑜的《送你一颗子弹》。书名挺阳刚,内容却名不副实,其实就是刘瑜的博文摘录。比如写她爱看恐怖电影,爱吃香辣酱,讨厌读论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换了别人,这就要变成流水账了,例如典型的女生博文:“今天逛了街,买了一件衣服,好漂漂~晚饭后,突然有点难过,秋天快要来了,恩,明天要幸福哦~”十几篇读下去,却还是“不开心”和“要幸福”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刘瑜的牛逼之处在于她的丰富。见到德国同学学术热情如火朝天,她会酸溜溜地说:“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我之所以没法和Miriam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她太积极向上”。花痴的时候,她会一五一十地说“我很色。我承认。”然后她会把男留学的相貌分作五个档次:“丧权辱国;闭关自守;韬光养晦;为国争光;精忠报国”。读论文读得抓狂的时候,她会对着电脑竖起中指,说“fuck论文,fuck学术界,fuck
you all”。刘瑜最牛逼的地方,在于她能用文笔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小情绪捕捉下来,就像一滴松脂,黏住了一闪即逝的小虫子,凝结成一块晶莹的琥珀。
女人最大的权利就是可以沉溺于自己的小情绪,男人就不行,不然就成了郭四姐。有时候,情绪上来了乱发一篇日志,有哥么留言说,“要淡定”,有姐么说,“你那么激动啊”。我羞愧难当。冯唐说,要是司马迁没被切了小鸡鸡,估计中国的史书还是鸡巴味。男人的文字是不是都应该像曾国藩一样,干巴巴,硬邦邦,笔挺挺,牛哄哄?不过,精确的应用文写多了,也会想看看刘瑜——这个即混乱又清晰,即激烈又温和,即傻乎乎又鬼灵灵的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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