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视频
袁伟静:因为开始我们可能是……还没有看见光诚,早上起来,他们又趴在牆头上。我爲了不让他们看到我们家,我把牆头上用玉米秸放得很高,但是他们还是到邻居家放梯子朝我家看,每天都是这个样子,一定要看到我们在家干啥。这就是……(视频中有一男子伸着脖子往院子中张望。——无忧注)因为他们还没有看到我和光诚。就是这样,每天都是这样,偷偷摸摸,我家四个角上他们都有人,但是他们还要看我们在家干什么。
陈光诚:转眼之间从小监狱走进大监狱已经十来週了。我特别感谢世界各界的朋友们在这几年里对我的关注,还有对我家人提供的各方面帮助,特别是我的律师朋友为我往返数十次而且血溅临沂。我本来打算自己出狱之后能够儘快地到我两位律师那裡,用我的所学为我的律师提供健康方面的帮助,可是现在来看,一直未能如愿。值得一提的是茉莉女士,我听说她数年来一直对我的事不断地用实际行动来提供帮助,素不相识却心心相牵,我非常地感谢。当然还有许许多多像茉莉女士同样的朋友们,特别是我律师界的朋友……我不一一列举了。但我想我们肯定会有机会很好地沟通交流、很好地合作来推动社会进步的。
那天出狱时,我被三辆车押送回家。前面一辆是我们乡镇的派出所所长张昌国和分管政法的副书记张建在里面。我被我们监区的区长和指导员还有另外一个警官……我们坐在另外一辆车。后面一个人是监狱派的,何人,不详,但他们始终在录像,我想他们就是爲了证明已经把我送还给家人了,避免将来承担什么责任。
回到家以后呢,我家……村口有很多人在等我。这些人竟然都是和05年、06年一样的情况,都是乡镇派来的。后来瞭解到每个组有22个人,总共有3个组,平常就有六七辆车,加上他们几个人的专车,还有县国保部门的两三个人每天在这儿,所以说有十几辆车,每个村口、村外一直到公路,然后我家周围一个组,外面一个组。对内的是防止我走出家门,对外的是防止外人来探望我。家周围都安了强光灯。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和05年有所不同。05年是直接安的路灯,固定在牆上、树上。今年全部灯都是活的,用线,晚上插上然后拉上去,白天就撤掉,可能是防止有什么证据被取到吧。周围村裡的入口,还有我家的周围,都安了摄像头,我想这个主要是恐吓村民的。我家基本上就是24小时被围困的,我不能走出家门半步,还有我爱人,都是这样的。只有我母亲出去,能给我们弄点吃的,维持生活。
刚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就安了一台干扰器,还有一点空隙。那么后来他们发现我还能打电话,然后就在我的东西邻居家各安了一个手机屏蔽仪,使我们这不会有一点手机信号。而且在我回来之前,就把我家裡所有电话都给停了。我觉得这是公然地违反宪法的一种行为。所有我周围的人都受到了它的恐吓。其中我大哥在外边收花生的时候,他们明明看到大人都不在家,只有我一个侄女在家睡觉,由张建带领了七八个人,其中有张建的人、当然还有雇来的人一批,跑到我大哥家裡强行把电话给抢走了,理由是我大哥囗囗囗囗囗囗囗囗(若干字未听清——无忧注)。打电话是每个人的权利,你凭什么不让人打电话?这种公然入室抢劫他人财物的行为,虽然是以党委的名义,分管政法副书记带领,它也是抢劫的行为。而且入室抢劫,按《刑法》起步就是十年的,是不是党委就可以凌驾刑法、宪法之上的?在9月22号的时候,我曾请我三哥帮忙买了几张手机卡,但是我在23号就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他们就由张建带领着几个国保,到百里之外我哥打工的地方,把我三哥强行带到派出所,关了多长时间不详。后来就逼着他回来到我家来把这电话卡要走。我三哥就问他们,“我买电话卡犯法吗?凭什么不让我买?”但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现在就是採取这种恐吓手段,让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帮我。而且现在不但我不能出门,任何人都不能进我的家门,始终是这样。周围的村民有人帮助我,他们就说:“你这样做就是同桉犯。”而且现在公然地说我们是“卖国贼”,说上升爲“敌我矛盾”,哈,是“反革命”。在乡镇政法委号召下,这些人都这样说。而且不断恐吓村民:谁要和我有任何接触,他们就严厉地打击。对他们来讲可能是个重大的威胁。他们一直在声称:“我们现在就是找事,就是让你受不了。你受不了了,只要你有任何的举动,我们就可以找一个藉口治你。”记得9月9号的时候,下午,由张建带领的国保马成龙(音)还有其他的几个人,包括雇来的人,有七八个人吧,跑到我大哥家裡,就公然地说:“我们现在就是要找事,就是让你们受不了,就是让你们反抗,然后找个机会治你。比如说,前边两个罪不就是个例子吗?你明明没有,就给你安上了,你能怎么办?你能说清吗?都五年了,不是还没说清楚吗?陈光诚现在出来了是不错,可是随时还可以进去,反正是一党执政,太简单了,说你有罪就有罪。”他们现在就是採取这种流氓手段,即囗囗挑衅(囗囗二字未听清——无忧注)、挑拨事端,“我们打你,司法机关置之不理,党委指使的。只要你一还手,那你就是故意伤害,我们就可以运用相当规定治你。”这是他们目前公开宣传的态度。目前这种中共当权者,这个保守势力,公然地凌驾于宪法、法律之上来打击村民、打击民众的维权行为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程度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也应该看到,这也是我们工作成果取得成效的一种表现,可能这也是一个必经之路吧。必然有这么一个阶段,社会才能完成转型。
他们现在就公开地说:我和我的家人把我们家周围的这种现状每说出一次,都会遭到公安部直接对他们的质问。说我们把这的事情……打这样一个电话还不如在这杀个人。你杀个人的话,公安部也不会在乎,但是你把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接受某个电话的询问或者採访的话,公安部就会直接来找他们(笑)。我就觉得,我们整个国家就已经被中共当权者、中共顽固势力所形成的官僚阶级所绑架了,整个政府就被依附于官僚阶级所形成的官僚阶层所挟持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民众被奴役、人民权利得不到保障,我认为这就是我们社会的一个基本现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中华民族的儿女们应该有这样的勇气战胜恐惧,用实际行动去救国家于绑架之困,解政府于被挟持之危。要救国解政,反抗奴役。当然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国际的呼吁、国际的关注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但最终社会的转型、这个社会转型的维持,还是要靠我们中华儿女自己的努力。所以在此我也想跟咱们……
第二段视频
陈光诚:……谎言已经不再奏效。信息封锁在网络时代的冲击下也基本破产。当权者、顽固势力靠的就是让人们生活在因暴力而恐惧的阴影中。我们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战胜恐惧,用实际行动来揭露他们这种公然地违宪、违法、违背国际公约、没有人道、没有基本良知、没有道德底线的这种一系列见不得人的行为、勾当。他们爲什么这么怕我对外界说、这么怕别人来看到这种现状呢?这就说明他们所做的事情,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是不道德、违反法律。也就是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他们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爲了他们自己的权力,他们爲了要权而不要脸了,他们就是要这样做。我们呢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要战胜恐惧,对所有的无理要求绝不合作,对所有不实之言绝不应和,对中共当权者顽固势力所做的一切违宪、违法、违反国际公约的不义之举,我们要坚决揭露、绝不沉默。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他们想达到要民众封口、自律的目的就会破产。那么前期所提到的绿坝,大家都知道这个绿坝想在人们的网络终端上、电脑上安装这么一个过滤器,在民众的抗议声中破产了。那么他们把人安在——像我、像艾未未、像徐友渔等等这样的朋友——家门前来限制别人的自由,这种手段从地方到中央,大江南北都是一样的手段,家门口、单元门口防止人出来,小区门口、村门口防止别人进来,中央统一指挥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我们去坚决揭露它,他们的目的就无法达到。自从网络、博客、微博客的兴起,可以说我们的民众有了说话的机会,形象地说我们有了喉舌了。以前所有的媒体都是党的喉舌,那么反过来讲就是人民没有喉舌!你要说话,你要通过他们的来用。那么现在民众有了喉舌,想把信息完全的封锁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所有中共顽固势力所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要坚决地去抵制,坚决地去予以揭露,去谴责、声讨。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想把所有的事实真相调查清楚是不困难的。比如说艾未未先生所组织的四川豆腐渣工程当中的学生调查,然后上海大火的调查,特别像邓玉娇桉的,还有周老虎,这一系列的谎言都会被戳穿。现在只需要我们战胜恐惧,不断地努力,我想在这社会转型的关键时刻,会很快进入到公民社会的飞跃时期。他们之所以这样的恐惧,这说明我们的工作有了成效。他们充满着危机感。记得05年的时候,他们公安就说:中国发生了这几件事情,已经动摇了共产党的基础了。这说明他们的危机感已经很强了,那时候已经很强了。现在你看,从中央到地方,对我和家人的软禁长达近六年了。比方囗囗囗囗(若干字未听清:无忧注)至少两年多。再加上它对其他人,你看对胡佳的妻子曾金燕,还有当年的高智晟啊,还有郭飞雄他们的软禁,当年就这么几个,现在已经扩大到几百人了,在全国各地……尤其是刘晓波先生获诺和奖之后,他们现在已经扩大到几百人了,这种打击面成百倍的扩大,迅速地增加,呈几何数的增加。所以说……还有一句话呢我想起来了,有什么样的民众就有什么样的政府。虽然政府是在被挟持下进行的,他们运用国家权力、运用公权力来维护一党之私,但是呢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当权者这种行为是让民众给惯的。他们公然地违宪违法来打击民众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的代价。你看我周围这些人很多人是雇来的,每天要管吃还有一百块钱。很多人这种……像我们乡镇工作人员像高行健(音)、像张建这些人,还有老潘啊,他们这种人的亲戚,所有周围的亲戚全都在这参与,而且他们都争着要来,因为这工作太轻鬆了,一天什么活都不要干,就拿这么多的钱。再一个是,像他们这些人,像张建、高行健(音)这些人,他们唯恐这件事停止,因为这件事停止会断了中央的财源。据他们说呢,一次性给双堠,沂南公安一次性给双堠就拨了三百万,那么到现在为止,我这个事情他们总共花了三千多万。可见像这样的钱,肯定花的不是你们的党费。虽然这种情况下,是由党委领导执行,关键时候请国家机关、政府部门的一些像公安什么来配合。但肯定这是在维护你们党的利益,在这种时候已经不是国家利益,维护的是一己之私。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国家财政就能随随便便被他们拿来交给地方当局、地方党委去招兵买马来对付民众的维权,侵犯公民的基本权利?那么像这种情况,没有任何的代价!你像它採取任何的软禁啊,打击啊,甚至暴打啊,他们没有任何的代价。你像05年的时候还有农民不愿意参加,来这干了几天就走了,理由是担心晚上被百姓打伤。那么现在来看,他们採取了一系列的行动以后呢,在摄像头下百姓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所以我想,广大民众应该很好地考虑一下,让所有这些採取不义之举、违宪违法甚至涉嫌犯罪的人怎样去承担代价,孔子说“以直报怨”嘛。这样他们在打击维权时就要有所顾虑,可能就有所顾虑,参与的人也要考虑一下,不要有恃无恐。11月7号,我岳父和我岳母到我家来,然后他们就十几个人闯进我家裡,一直坐在桌前,一直呆了六个多小时,到天黑以后才出去。当时据我岳父说,我的孩子,克叡,不小心用菜刀把手指给剁伤了,连夜到医院就医。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强行阻止我们去看望。他们在我家裡,包括平时在我家周围,由乡镇党委负责政法的张建他们直接指使,极尽所能挑拨事端,以多为胜,想让我跟他(们)打架。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出去跟他们硬闯。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这个社会堕落到一个盲人去动手跟他们打架来推动社会的民主法治进程、来唤醒整个民族良知的话,那实在是太悲哀了。如果这个社会讲理,不管是天理、人理还是法理,那么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去跟它讲理,把事情说清楚。那么就是不讲理了,跟你耍起强盗行为、耍流氓,我们还能通过这种手段和他们交流吗?再者说,你跟他们打架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在这个事情上,我也没再继续跟他们有所计较。但是呢,我也希望所有的朋友对此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并不是这样我们就怕它。我们并不怕它。也告诉我们,社会确实到了一个转型的关键时刻了。所以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悲观,应该有信心。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社会体制正在消亡。
那么在此呢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情。“哎,把花拿来。”我想滕彪兄还应记得这束花,这是我发回重审开庭以后,你亲手拿给我的,当时我记得你告诉我:“这是女儿给你的花,你拿着玩一会吧。”其实当时我想你的要求太低了,不论在监狱呆多长时间,我都要完整地把它带回来。所以我一直带着,几经周折,最终我还是把它带出来了。它凝聚着我的家人的爱,凝聚着社会各界朋友对我的希望。所以今天我又把它拿在这儿。我就是想告诉大家:在任何环境中我们都是可以做事情的。只要你想做,只要你想办法去做,办法总是比问题要多得多,而且总是能解决问题的。所以在这裡,我把这束花重新拿出来给大家来证明这一点。
还有呢就是,我是绝对不会沉默的。只要有可能,只要我能跟朋友联繫,给世界各地朋友表示答谢的时候,我肯定会说话的。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说,那另当别论。只要能说……只要朋友不停地与我互动,那就会无为而无所不爲了。对于社会转好,我们应该充满信心,我想这是肯定的,肯定的(两次举花示意、强调——无忧注)。
这束花的经历还告诉我们,任何人的心裡都是善良的。只要没有一个集体的力量在幕后指使他做坏事,再坏的人他也不会只去想做坏事,如果有这样一个集体,它就会使好人也做坏事。监狱应该说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是没有人专门去破坏它。虽然有人专门殴打我、迫害我,但是值得告诉大家的是,当时殴打我的杀人犯出狱后不久参与了一个灭门桉子,后来就被枪决了。再一个……(第二段录像完。下与第三段相衔接。——无忧注)
第三段视频
陈光诚:…… 告诉你们啊就是,我的母亲现在近八十岁了,出出入入……今年我们的麦子,也由于他们这种做法,我母亲一个人没有办法种上,只好荒在那儿。而且呢,党委还以党的名义命令所有雇来的人不得帮我母亲做任何事情。所以他们在守着这些人的时候,不敢帮妈妈做任何事情,哪怕看到母亲的车子歪了也不敢扶一下。但是在背地里时候,他们还是从内心裡不忍,这样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腿还有毛病——在外面干活的时候,还是发自内心的愿意伸出手来帮一下,但是一旦走到面上就不敢做了。可见任何一个社会都是惩恶扬善的,我们的体制之下正好反过来:它是惩善扬恶的,它是抑制别人去做好事的,教着别人做坏事,带头违法,带头让人去做坏事。那么这个……这个录像的公佈啊,我也有思想准备,他们可能用对付高智晟的手段来对付我。但是我不怕。你无德背信,谁还会怕你?连我都不怕!现在几乎一多半的人都在说:这个社会如何如何不公平,如何如何的冷漠,如何如何的不好。但是很少想想:我为社会变得更好更公平、变得更文明,都做了哪些工作?哪怕你仅仅是一个正义的眼光,分清善恶,对善的一个讚赏,对恶的一句谴责,那么我想这也是你为社会做工作。因此呢,爲了使一个社会变得更好,我想我会和大家一起携起手来共同努力,现在就开始做。当今天网上所有正义之言都幻化为现实中的正义之举的时候,我们的公民社会就真正建立起来了。让我们拯救涣散、消除私心、群策群力、各尽所能,来救国家于绑架之困,解政府于挟持之危,反抗奴役——损尽益至嘛(“损尽益至”,义同“否极泰来”。——无忧注)。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正气回复、为所当爲的时候了,顺天应民,理应充满信心。为中华民族早日跨入文明人类,让我们携手一起努力吧。
袁伟静:这就是我们的家,这是大门,这是东平房。这是东北角,这里面放有一些树叶什么的,这是妈妈从外面树林弄回来的,这是我们冬天唯一的燃料吧,做饭啊取暖啊都要用它。然后这就是我们的房子。这个房子是妈妈住的地方,这个房子是我和光诚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巷,就是家裡一个小拐角的地方。他们通常就是从这个地方,牆头嘛,看我们在做什么。我用玉米秸加了一些高度。这是西面。这是我家喂的一些鸡。前面的房子就是前面一家的房子。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我丈夫出狱了。四年多来,一直有一种信念没有被对方打压掉,因为不管怎么说总有一个期限我丈夫出来。但出来以后情况却令我非常失望。我们家的情况比05年以来没有任何的改善,况且更在……有一些恶劣。以前05年的时候……我被限制在家裡不准出去的时候,他们还会帮我们买菜啊……后来不给我们买,我坐着他们的车可以去买菜,再后来我骑车、他们七八个人跟着我,可以买菜。再后来,他们既不给我买菜,也不让我出门买,任何的生活用品都没办法弄到。
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光诚的身体,因为他在监狱里腹泻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他出狱之后抓紧时间给他检查。但是自从9号进家门后就不准出去,当然就没办法做一些身体的检查。现在他腹泻还是非常的严重。从回家到现在已经有多次便血,每次看到他疼痛我都非常的揪心。有的时候我试图出门,他们就强力阻拦。况且他们现在态度是非常恶劣的。他们现在主要就是想找事,他们没有任何手续——这几年他们当然都没手续的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现在主要就是……因为以前把我丈夫抓进去,还是因为我丈夫揭露了计划生育的问题,找了一个藉口,关了四年多。那我作为妻子,他(们)就实行株连。到了10年的三月份,3月3号,我才有自由,但是9月1号为止我又失去了自由。我们现在的生活……因为我们俩都被困在家裡嘛,吃的东西……他们比较恶劣,他们明知道光诚腹泻,现在就是说把我们困在家裡不让我们检查身体。再一个就是吃的东西不让我们出去买。他们不仅是违法了,简直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说实在就有点置我们于死地了。现在就主要是靠妈妈出去,在村子里面我们有种的蔬菜啊什么,妈妈出去弄一点回来,因为任何的邻居啊什么的都不能给我们帮忙。一开始的时候有一些邻居给我们帮一些忙,就是买菜的时候捎回来一点。但是我们邻居有一次给我们捎进来以后,就被他们看到了,就叫到办公室裡去,说:“你现在已经达到十八岁的年龄了,这样的话你就是同桉犯,他判几年你就可以判几年。”因为他(们)现在……他(们)以前给光诚加了两个罪名,现在他们说我们是汉奸,是卖国贼,是反革命,已经上升到敌我矛盾了。他们说已经开过会了,如果再不听他们的话,就会比05年、06年更厉害。这是11月30号的时候双堠镇政府的张青和(音)骂我的。因为当天我试图出去嘛。
再者就是说,这些人现在就是随随便便想进我们家就进我们家。他随意在找事情嘛,就有意的(用)攻击性的一些语言,就是说“你敢骂人啊”这样来挑衅的语言。然后呢我说,“你就是流氓。”好,他现在,“你就是纯粹的女流氓”。我说,“我怎么流氓了?”他说,“你骂人就是流氓!你骂我流氓,你才流氓!我骂你,然后我让我儿子来骂你,我让你孙子来骂你!”他们现在就是用这样的——这还是双堠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用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无耻来挑衅我们。因为人总是有一个忍耐度的。因为他的意思是说你还有一个女儿,他用一个男人的优势——就是骂人的优势——来对付我,我觉得他真是无耻到一定程度。有时候还真是气得……人都要炸的感觉。
现在任何邻居都不给我捎东西。捎东西以后,他们要说“他是反革命,你捎东西,你就是同桉犯。就怎么样。”邻居啊还有……包括亲人像哥哥,任何人都被恐吓。光诚上面还有四个哥哥,没有一个人能进我们家现在。所有吃的东西都靠妈妈,76岁的妈妈,一个人出去打理。实际上我刚才还出去拍了家裡的一些情况,看到了很多的树叶,这都是妈妈入冬以来每天都是推着那个……袋子啊,到野外搂一些树叶子。这是作为我们过冬唯一的燃料,我们过饭要用它取暖要用它,因为我们也不能出去买煤炭啊。
再有就是,拍的家裡的基本情况,一个是东北角,我们家只有东北角还有西边小巷一样的东西就是牆头嘛,还有一个东南角——这是我拍下的东西——只有这些是露在外面的。像牆头啊,每天啊都有人趴在牆头上看我们,几次看我们。虽然他们周围都有人,还有摄像头,但是他们还是不放心,一定要看着我们在家做什么,所以每天都趴在牆头上看。我用玉米秸虽然垛得很高,他们还是用那个梯子来向我家张望。东南角那边,刚才我拍的时候没有人……有人的时候我是不敢拍的。只要看到我们拿东西拍,他们就要来抢我们的摄像机。(第三段录像完。下与第四段衔接。——无忧注)
第四段视频
袁伟静:…… 大声的。所以说,只要有他们人在的时候我是不敢拍的。包括现在,我们大门口就有人……晚上他们就躺在我们家门口睡觉,然后用那个草褥子铺在上面。不仅仅是躺在我们家门口睡觉,还要等我们关灯睡觉之后,他们还要用小铁棍、小细铁棍插在我们的门缝里,就是彻底让我们开不开门。也可能是防止吧……因为虽然他们有要求不准他们睡觉,但是他们晚上肯定还是要睡的,就是爲了防止他们睡了以后我们逃跑,还是要用一个小铁棍再给我们牢固一下。即使是妈妈外出了,也是每时每刻都有两个人随时跟踪。
啊现在呢,就是刚才我也拍了一下,一些白菜啊,一些什么的,这就是我们家过冬可能要吃的一些蔬菜,我们就是自己种的白菜、萝卜还有南瓜。但是现在妈妈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也不怎么出去赶集买菜,我们也不能出门,所以说呢,真的很难受。因为出狱之后,光诚一直想吃一点羊肉,但是到现在都吃不上,真的很难受。现在给光诚吃的就是我们家自己喂的鸡嘛,就是光诚入狱之后,我自己买的一些鸡喂着,就希望、盼望着他回来给他杀鸡吃。所以光诚回来吃的肉也就是我们自己家喂的鸡,别的都吃不上……水果就更不用说了。
像孩子吧,像我女儿克斯,因为我们被限制在家,当然我们就没法送孩子上学校,儿子就一直寄养在父母那边。在11月7号的时候,因为我们家——光诚出狱之后 ——我们就不能通电话嘛——在东邻居家、西邻居家都安了手机屏蔽仪,我们家手机啊网络了就没有信号,都不能用——我爸妈都比较着急,再有就是陈克睿的手不小心被菜刀剁伤了,可能妈妈有点照顾不了,老是哭,妈妈也着急,再者一直没有我们的电话,爸爸妈妈就过来。过来的时候遭他们的阻拦,就搜身,爸妈提来一点点衣服也要被他们搜过,然后还要叫到办公室谈话,说我和光诚是反革命、是卖国贼,让我父母教育我和光诚。都是这样的话。我父母进来以后,他们还大批的人 ——七八个人、十几个人——进我们的屋子。他们就无时无刻,我妈妈我爸爸走到哪裡(他们)走到哪裡,包括去厕所,他们都要跟着。然后吃饭的时候他们就站在桌子旁边。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激怒你,他们无法无天就到了这样程度。因为我知道克睿受伤之后,心裡就特别难过,作为母亲我心如刀绞一样,我就努力地去争取要去看一下孩子,因为他在医院裡嘛。但是当局……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实际上他们早都知道,因为他们进我家的时候,“陈克叡把手剁伤了,在医院”,这个是他们直接告诉我的。他说他们也都明白,我有儿有女,他们也有,但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强力阻挠,就是不让我去,那就没有办法。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手怎么样。像女儿不能上学,在家裡。平常因为我不能出去嘛,她想出去在外面玩,一方面是平常小朋友都上学没人玩。再者即使她出去的时候,我们也不放心。因为这么多的人在我家周围,我们真的不放心,就是担心孩子的安全。但是孩子的天性就是出去玩,我们真的很难过。作为母亲,我现在很多时候就失眠了。啊(长歎。—— 无忧注)!
没有想到,这是我确确实实没有想到的。因为本来就是盼望光诚出来,我万万没有想到,光诚出来之后我们还会继续软禁,继续拘禁。我们就连……因为以前的时候,我有时候——即使他们看着我软禁我——我还是可以打个电话,还是可以在跟踪下买菜,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可以。所以我还是有一些担心。因为他们……我一个是担心光诚的身体,当然假如他长期服刑的话,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子,可能这也是当局所希望的,因为他们明知……我已经几次出去告诉他们说,我说光诚身体需要治疗,他腹泻,况且……但是他们无动于衷。所以我觉得,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希望光诚身体早一天垮掉。
再一个就是,他们现在这样对待我们,因为我们不能买东西吃,就包括我们家的白菜呀、萝卜呀或者是南瓜,这些也撑不了多长时间的。这已经……就是说,他们的做法是灭绝人性的。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东西。所以说,我也有一些坏的打算吧。一个是如果光诚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下去,或者是……因为他们现在就是给我们找事、找茬,激怒我们。就像05年、06年,他们把我关在家裡,终于给光诚找了两件事情,把光诚关起来。现在如果他们还是长期地拘禁我们的话,时间长了,他们总会挑起一些事端的。如果那个时候我和光诚都会遇到一些非常危险的、不能照顾我的两个孩子克睿、克斯的话,我还是希望朋友能帮我们照顾一下这两个孩子(哭),谢谢,这也是我们非常担心的(哭)。因为我们这个地方……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恶劣……一开始我还很善良地想,光诚出来了,不管他们怎样对光诚加了一些罪,四年光诚都熬过来了,我们全家人都挺过来了。但是现在他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在我们家这样做。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要多长时间。所以说我还是有很多很多的担心(抽泣)。我今天我也把我的一些担心,一些渴求……因为有可能,因为这个地方一些黑暗势力,他们的一些做法,可能在全中国都很少有的,不能说全中国,就是全世界都很少有的。我们家就是说……一个是光诚的妈妈76岁了,光诚又不方便,我还有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惧怕我们什么。如果……他们实在是找不出我们任何的问题,稍有一点点的话,他们都不会让我们能够安静的生活在家裡。囗囗囗(三字未听清——无忧注)他们来抢我的摄像机……还有就是说,因为我看到妈妈出去——年龄大了,腿还不好,出去囗(一字未听清——无忧注)树叶的时候,我想给他们拍一下,让他们发现了,他们就来抢我的摄像机,然后就说我侵犯了他们的肖像权。实际上道理他们都是懂的。(狗叫声)现在来人了,狗叫。刚才的狗叫声,可能是……虽然我现在屋子里说话,实际上我根本不敢大声。因为可能……应该是吧,他们在我家安了一些东西,刚才的狗叫声,(是因为)他们去隔壁的邻居家检查他们的一些设备。所以我现在不能再说话。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这东西可能被他们抢走。好,谢谢朋友们。
陈光诚:这是我在监狱里写的《控告检举申诉书》。在关押期间,我曾约2000次找到司法机关要求他们履行《宪法》41条对我的桉子进行彻查,有288次正式通知到检察机关,但他们给我的答覆是——这份申诉书也曾多次转给他们——他(们)给我的答覆是,“按照法律程序已经转上去了。党委未作答覆,我们也不能去做调查。”其中还有我们跟检察院的26次面谈。在这裡呢,我想也不能对他们抱有幻想。
我恳请我的朋友们——正式地委託——所有朋友们你们都有权利这样做——帮我这份《控告检举申诉书》正式地提交给有关人类社会公平正义的所有机构和个人,包括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全国人大、人大常委会,并且最大限度地将其公开。我希望朋友们能这样做。(第四段录像完。)
第五段视频
袁伟静:这是我女儿克斯在玩沙。因为今天是星期一,别的小朋友都上学了,她在家自己玩。我们给她弄了一堆沙,沙子。“哟,这是什么?”(克斯对着镜头笑。——无忧注)“克斯,告诉妈妈这是什么?”(克斯说:“馍馍。”)“馒头,大馍馍。”你看我女儿的脸上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化妆品,一直没有任何护肤品给她,所以脸上都皴了。“玩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陈光诚拉着孩子在屋内散步玩耍,孩子背诵九九乘法表。)
陈光诚:我刚走进监狱的时候,狱方没过几天就接到了临沂市委的通知,要求他们告诉所有的在押人员不得和我说话。这个禁令呢,执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尤其是我马上就不断地找他们检察系统,要求提出我的控告检举申诉书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他们百般刁难,想让我没有办法把申诉书写出来。然后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不能被人所知。最后呢,前面提到的这份申诉书还是写出来了,并且多次提交给相关部门。在他们答覆说党委未作决定、他们不能调查的时候,我便进行了一系列的抗议,主要是每天把囚服反过来穿的,特别是在省局——省监狱管理局——来检查的时候,我便在监区门口等着他们领导来,我就找你们,问你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一年多的时间也未能到新收去检查,总是迴避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有时问我“你衣服穿反了”,我就说“我没有穿反,我的衣服是对的”,我就是要把朝向犯人的一面朝向你们,这就代表现在的当权者他们是违法的。这个囚服反穿在我身上就等于穿在当权者身上。
再者呢就是,监狱都是按照“分”来减刑的,也就是说囗囗囗囗囗囗(若干字未听清——无忧注)减刑六天。我的“分”到我出去时接近60分,也就是说在不享受法律规定残疾人可以半年不需要“分”的优惠待遇下,也够减一年半的刑了。在我不断向他们提出这种要求下,到了我快出狱时,也就是10年的春节吧,监狱就打算给我报减刑,他们觉得一年半的分减半年的刑总该可以吧。他们还不敢向司法机关、向法院报,只得写出意见来,然后交给省监狱管理局,据说后来省监狱管理局又将其交给了省司法局,省司法局又交给了司法部。我不断询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说没任何答覆,上级一直没答覆,他们也不敢报。我说你们该报就报,爆了法院不批是法院的事,我找法院。我的分也有了,什么也有了,不给我报,这算什么呢?他们说,那不行,我们要报的话,领导会不愿意的。后来有小道消息说,监狱爲了报这个减刑,监狱长就差一点被他们给撤职了。监狱也相当于一个厅级或者副厅级了,能撤他的职的,我想至少也是省厅的了。所以这件事情呢,也促使很多监狱的管理人员在想我们这个桉子的前因后果究竟孰是孰非。而且在不断跟监狱交流情况下,对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也有了非常清楚的瞭解。而且也掀起了一股买电脑热,他们都买电脑上网,瞭解中国民运、中国关于社会公正发展的一系列信息。所以我觉得这对中国社会发展和变化推动作用是很强的。
这件事情呐,起因是由于揭露计划生育,现在我还要告诉大家,这件事情发生以后短暂有所停息,但从08年年底一直到现在,临沂市的暴力计划生育是有增无减,而且现在是有恃无恐。在全临沂各地现在依然存在着株连、强制结扎等各种行为。我也希望朋友们来不断地揭露这种暴行。在监狱里的经历告诉我,真正侵犯人权、不断地使用暴力来践踏国家法律的,恰恰是我们现在的司法机关。《刑法》规定半年就可以减刑,他们就可以私下裡又规定说必须到五分之三。其实除了全国人大以外,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权力。但是他们就这样做!“规定”出来了,就得按他们的执行。司法部的规定他们可以不管,但是“补充规定”——也就是说地方公检法司的补充规定——却要求囗囗囗囗(若干字未听清——无忧注)必须执行他们的。所以我觉得,他们对真正地去落实法治,真正地推动中国的法制民主,推动人权的一系列建设,他们是根本没有诚意的,只是想说说而已而不去做。当局最想要的状态就是:我们说了、我们法律上也写了,你们民众不来找我要。那是最好的一种状态。我们看到现在的这种社会状态是民众要他们把承诺的权利还给民众,他们就现出原形,脱掉羊皮,置宪法、法律和国际公约于不顾,极尽所能、不择手段地去打击这些民众的维权,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是我们可喜的是看到,整个社会现在民众基本上已经觉醒,都在不断地要求他们还权于民、落实宪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希望。一个社会,如果它不是建立在社会公正、公平、正义的基础之上的,它是不可能长久稳定的。所以说你脱离了这个基本,那就是空中楼阁。因此对中共当权者这种顽固势力来说,你们自己要清醒,你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你和普通民众一样,去遵守宪法、遵守法律法规、遵循国际公约、尊重普世价值,保障民众的人权,建立民主法治。只有这一条路,能使整个社会从根本上稳定下来,使人民都安居乐业。不要再期望自己有什么特权。这是不现实的。现在的民众已不可能允许一个特权阶级存在。靠蛮横不讲道理,靠暴力,最多也只能维持一时的稳定。而长久的社会稳定、国家的长治久安,这不仅是所有民众的责任,同样也是你们当权者的责任。你们应该从长远的为我们国家的长治久安负责,不能仅仅爲了一时的掌权、一时的稳定,靠这种打压来维持。这个是没有前途的。我想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还有一点就是我要跟朋友说:别看他们现在不择手段的,好像武装到牙齿,无孔不入,实际上他们非常非常的空虚,非常非常的恐惧。用前边的话说,他们每次说我打一个电话,或者外面的网民朋友们来看我一次,把这些事情写出来放到网上报导出去,公安部就会打电话找他们,问责,质问他们。他(们)说,这种事情发生还不如我们在当地杀一个人。你杀一个人的话无所谓,但是这样,他们非常害怕。他们曾经告诉我,他们的领导整天坐立不安,唯恐有人过来。实际上他们的内心是非常恐惧的。当社会发展到今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这是不得人心的,这是于情于理于法都是相悖的。
整理者:蓝无忧(@wuyoulan)
2011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