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学生：

王丹先生：

您好。我是大陆在读大学生，和您二十一年前的年龄大体相仿。我曾经看过纪录片《天安门》，也曾经通过网络等途径了解了一些关于六四的事情。我本人非常钦佩您在那场运动中所表现出的勇气和热忱，以及对国家民族强烈的责任感。

而我现在看来，在现在我们这一代大学生，似乎太少有你们当年的那种激情，那种责任感了。学生似乎并不真正关心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宏大层面上的东西了，或者说，即便有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但几乎不可能以很强烈的方式表达出来了，更不用说和政府建立某种沟通的可能性了。人们更关注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前途，至于国家是否足够民主，政府是否足够有所担当对大多数学生似乎并不重要了。国家能够在大体上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我们大体上能过平常的安定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诚然，这种民众和政府之间的关系似乎并非一种很健康的关系，但是我觉得这些似乎并不很糟糕。我们可以很平静的生活，可以很稳定的生活。而能够很安定的有序的生活，之于我本人，以及更广大的民众来说，已经觉得很知足了。也许现在的中国大陆并不如西方民主，不如西方有更多的自由，但是考虑到这样一片广大的土地，已经这样众多的人口，能保持这样稳定的局面，我认为已经挺好的了，至少我觉得我生活的还是挺好的。

而您一直强调您是温和的反对派，您可能更希望当今的这个政权能够下台，而示这个国家呈现出一种更民主，更健康的发展，但是这样我认为必然会造成极大程度上的混乱局面，毕竟对于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任何一点小小的闪失都可能引发不可想象的损失，而我想可能这也不是您所希望看到的吧。并且我觉得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这些年以来的发展真的是非常巨大的，整个民众的生活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这并非官方的统一口径，而却是像我这样最平凡的老百姓的真实的切身感受。当然，整个改革的过程中确实存在着太多的问题，但是我觉得整个国家包括政府还是在朝一个好的方向努力，毕竟，我们都是这样热爱这片土地，没有人会希望它越来越糟。

不知您现在是什么样的一种立场，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回应。谢谢您。

此致。

台灣學生：

同學你好:

我是一位來自台灣目前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讀博研究生，在分享我的想法之前， 我先說幾個小故事給你聽， 前一陣子我與一位鄰居聊天(他是北京郵電大學畢業的)， 大學四年期間他曾經擔任過北京近郊農民工學校老師， 對於農民工學校資源嚴重不足與政府視若無睹，他感到極度無奈， 但話峰一轉他還是覺得現在這個政府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理由是他看到中國正處在驚天動地的變化之中， 反觀美國，一個能源法案能不僅造成朝野惡鬥，無形之中也耗掉美國的競爭力……………..說到民主的無效率與朝野的對立，有一個正在做博士後研究的同學(她是北大畢業的)曾經用台灣三一九槍擊案與台灣國會暴力事件跟我說民主要是在中國上演，中國立馬就是四分五裂剛好正中西方國家下懷，因此中國現階段還是要在共產黨領到下繼續走穩定路線，我現在的室友(他是山東大學畢業的)大致上也持類似看法， 至少他覺得生活比以前更好了，家鄉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他也恨富二代行徑與官員的腐敗，但基本上日子還算過得舒心，也就不想那麼多了。

同學，他們的想法基本上是不是跟你很相似呢? 我知道中國這些年的硬體建設正在發生驚天動地變化，但這些重大建設的背後卻存在著許許多多的不公與不義，否則怎麼會有發生在四川的唐福珍女士自焚案呢?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中國老百姓要到信訪局去控告地方政府強拆民房與強徵土地呢? 台灣有一個知名的企業家叫郭台銘，他說成都市委書記與他見面當場允諾要在兩個月內讓他的富世康成都廠舉行動土興建典禮，郭說這就是中國速度，在台灣或西方國家這根本不可能，是的，中國可以在短短幾年間完成別人擠十年所完成的硬體建設, 但是當你看到一棟一棟的大樓在你面前拔地而起, 是否想過以前住在這裡的人民他們現在到哪裡去了? 他們是否拿到合理的補償金? 當你看到這一棟又一棟的大樓或者一條又一條的高速鐵路在短短幾年間經建好, 請問自己一個問題: 如果我的土地或房子被政府徵收了, 然後政府只給我微薄的補償金叫我滾蛋, 我是否願意? 可以跟你說, 要是發生在我身上, 我肯定不願意並且有一萬個不甘願, 同學, 當我們不希望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發生在別人身上卻不要緊, 並且還讚揚起這些驚天動地的變化, 這似乎忘了什麼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在台灣或是在西方國家，向人民徵收土地需要開無數次的公聽會與老百姓協調，舉例來說，我家附近的國立台北大學三峽校區以前是一片農地，約莫十五年前台灣政府計劃在這片土地上興建大學，當地的居民與政府開過無數次的公聽會協調徵收土地費用問題，十五年來我看著這片土地從政府徵收到學校大樓興建到數百棟大學校區外的公寓矗立在我面前，沒有一個人因為土地征收不公而跑去自殺， 他們很多人反倒成了千萬富翁，這在台灣絕不是特例，我可以說當台灣老百姓聽到政府要徵地時， 心理多半是喜孜孜的。 為什麼? 因為這就是民主體制保護每一個人民及他們說擁有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如果要我在一個極有效率的政府(但這效率是建立在不尊重小我權利的基礎之上) 與一個願意和民眾溝通且傾聽老百姓聲音但是需要時間做出成果的政府做出選擇, 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不曉得你的看法如何?

同學, 在信中你提及到能切身感受到生活有明顯的變化, 也許你與我的大陸朋友們都是幸運的, 他們絕大多數都住在城市。因此能切實感受到其中的變化，但是你覺得絕大多數的中國民眾想法也與你一樣嗎? 或許你可以問問那些拿鄉村戶口的老百姓他們生活是否有更好? 他們子女就學是否比以前更容易些了? 他們買房子是否比以前負擔更輕鬆一些? 他們看病是否還存在著困難? 或許你可以去問問那三億農民工以及他們的子女類似的問題，畢竟他們才是這個國家的多數。所以，當你說整個國家包括政府還是在往一個好的方向努力這句話我要打一個大的問號。舉例來說，你應該清楚二零零八年金融危機之後中國政府挹注四萬億人民幣到擴大內需方面了，這些錢其中一半跑到房市與股市去了，一半跑到國有企業去了， 老百姓分到的資源極少。 至少這些錢並沒有直接挹注到教育方面，否則為何鄉村普遍存在上學難與教育亂收費的怪現象， 這些錢也沒有直接挹注到老百姓醫療保險方面，否則為什麼中國絕大部分的鄉村老百姓還沒有醫療保險? 為什麼中國的醫療支出佔國民生產毛額的比例一年比一年低? 然而這些錢跑到了房市造成全國房價普遍性的上揚，你應該很清楚吧，因為以上種種現象才有所謂國進民退的說法你也應該有聽說吧。當我看到中國政府是這樣分配國家資源時，我真不知道這樣的政策有什麼持續性可言，我也真的不知道這是在往好的方向前進嗎? 在這樣情況下，極少數人分配到多數資源造成社會對立極為尖銳，才有許多極端行為的出現，然後中國政府面對這些極端行為(例如刺殺學校孩童與集體抗暴或是引火自焚)卻是用壓製的手段來維穩，殊不知穩定與合諧社會根本之源在於國家資源合理分配。 我想中國政府也想要將資源分給多數的貧窮人口， 但是自己集團裡頭的既得利益者一定要先獲得資源，才能輪到農民工人，在民主體制裡頭，這樣的狀況能得到大幅度的改善， 試想如果中國有一個反對黨與媒體監督，四萬億的大餅絕對不是這樣分配的，當執政與在野兩黨都知道農民與勞工的選票佔多數時，他們肯定會對大多數老百姓做出合理的資源分配，否則他們就會被趕下臺，民主就是一場資源分配的遊戲與戰爭，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有許多的爭執與利益糾葛，這也許就是中國政府所謂民主會帶來亂與不和諧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國家會因此造成很大程度混亂嗎? 我不知道民主會導致國家大混亂這論點從何而來，如果有混亂，至少它很大一個程度是限縮在國會裡頭，與專制政權資源分配過於集中化所付出的社會成本想對低許多 。

同學， 我在美國遇到許許多多從大陸來的優秀學生，問到他們將來的規劃時，我可以跟你說，他們大多數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定居美國。 他們自己的選擇告訴了你哪一個制度是相對優越了，你不覺得該為中國悲嘆嗎? 中國最優秀的人都到了美國，來給美國賣命了 。再問他們原因， 這些同學會回答諸如中國房價太高， 中國沒有學術自由，回去之後怕小孩子喝到毒牛奶等……… 這些問題的背後都說明了一個專制體制所帶來的種種後果。我想說，如果某一天你走在街上看到富二代開豪華轎車在街上飆車，交警卻拿他沒輒，你不感到生氣的話，在中國你還是可以過得不錯的; 如果你看到拆遷大隊在執勤，旁邊有老百姓在哀嚎，你不感到痛心，在中國你還是可以過得不錯的; 如果你在吃飯時聽到旁邊有人議論某領導又把老婆小孩送出國了自己也有綠卡了，你不感到生氣的話，在中國你還是可以過得不錯的。 只不過萬一哪一天你成為受害者， 旁邊沒人能替你聲援，你也別太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