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西藏精神领袖说他正准备放弃政治权力——但情况没那么简单。
原文链接：Why won’t China let the Dalai Lama resign?
来源：外交政策
作者：ROBERT BARNETT
发表时间：2011年3月21日
译者：蓝枫（@lawrence2020 ）
世界上至少有一位非民选的终身领导人已经决定还权于民，而且这并非是紧随着一波又一波的街头示威而至。 3月10日是以失败告终的为争取独立的1959年西藏起义和三年前发端于拉萨的一系列抗议活动的纪念日，在这一天，达赖喇嘛宣布他打算退出政治舞台。这一决定不会改变他作为精神领袖的角色，也不表示他将不再行走于世界各地。在中国政府仍旧坚持只有它才有权去选定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时，围绕着转世定制的某些冲突也几乎不会因此而得以避免。
但此一决定也使流亡藏人面临着一个重大挑战，因为达赖喇嘛也向位于印度达兰萨拉的流亡议会提出了难以有回旋余地的请求：他向议会提出修改宪章的请求，并且让“政治领导层由(西藏)人民选举产生并有具体任期限制的民主体制“ 来将他的职位加以取代。
这意味着西藏历史上一个延续了350年的时代将走向终结。达赖喇嘛将不再作为藏人的政治领袖。
相反，西藏政府领导人——现在只是流亡于印度并负责“协调西藏难民，以及在西藏重建自由和幸福”——将是他们的总理。最近的两任总理已由15万流亡藏民通过民主程序选举产生，3月20日的选举将会选出下一任总理（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的42岁的藏人洛桑桑杰目前在竞争中领跑，然而，最后的结果要等到4月底公布）。若这项提议获得唯一有权修改流亡宪章的流亡议会通过，获胜者将会成为流亡藏人的最终领袖。但到目前为止，流亡议会在本周于印度北部开会时，43名议员中有42名仍然坚持认为达赖喇嘛应继续掌权。
话又说回来，对达赖喇嘛的声明更为重要的反应不是来自于流亡藏人，而是来自于生活在中国境内的550万藏人，他们对于接受中国统治的意愿度正是中藏问题的根源所在。他们仅占中国人口的0.4%，就像蒙古人聚居于内蒙古和维吾尔人在新疆一样，但是却生活于中国如此广袤的一片土地上，这里也是中央政府的领土主权最为脆弱的地方。这些分布于中国和印度、尼泊尔、中亚、蒙古以及其他地区接壤的边境地带的各民族依种族属性而言都有着大量的拥护者。结果，他们吸引北京担忧目光和影响中国政治的能力与他们的实际人数显得极不协调。当局甚至对任何一丝的这些民族内部异议的细微迹象都以不成比例的力量和愤怒言辞加以回应。
政府的某些防御性举措使它招致嘲笑和促使关系更趋恶化。例如，上周，由中共指定的西藏管辖人白玛赤林对国际媒体说，考虑到“气候寒冷”和宾馆稀缺，西藏本月将不再对外国游客开放。这让汉族听众听起来似乎可信，但在西藏的人都知道拉萨的天气并不极端（3月份最低日平均温度为华氏27度，和芝加哥相当）并且该市有大量的宾馆。对外国人实行旅行禁令的真正原因在西藏首府的布达拉宫以不是一个秘密：藏人通常在3月10日或前后举行抗议活动，以纪念1959年以失败告终的起义。
藏人已经在这个3月走上街头。 3月16日，2008年的一次反抗中国统治的抗议活动中中枪身亡的至少8位僧侣的死亡纪念日，一名16岁的藏族僧人在西藏东部现属四川的阿坝的当地市场自焚身亡。这仅仅是目前所知的第二次有藏族僧侣采用这种形式去抗议。自杀违背了基本的反对自我伤害的佛教教义和达赖喇嘛的非暴力政策，但在普通藏人中间，这种行为被看作是去捍卫整个社会和其价值观的最高形式。上周三，有1000多僧人参与了抗议活动，结果抗议人群被挥舞着电棍的安全力量所驱散。
在这紧张时刻，达赖的退出决定很可能会在一些藏人中间增添焦虑感，深恐未来缺乏德高望重的领袖。与此同时，他将民主引入到西藏流亡政府的决心将会抬高他在中国境内藏人中的地位。它也将提醒他们，中国的领导人在转移共产党的绝对权力方面没有任何建树，尽管宪法有承诺“多党合作。”就在上周，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重申，中国的领导人已经“做出了郑重声明即我们绝不搞多党轮流执政。”
共产党采用了两种主要的手段来抵消西藏的反对之声。首先是争取更好的经济条件。在过去30年里，它已经投入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补助到西藏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工资发放上，以发展该地区的经济（仅在2007年，北京就给予了西藏43.2亿美元的补助）。这促使西藏在过去15年的年均GDP增长率超过了12%——甚至要高于中国的其他地区——并且提升了西藏的居住条件。
但是，第二种手段则是增加了对西藏文化和宗教的禁制。这种禁制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被强化，禁令涵盖：对达赖喇嘛的崇拜、藏族学生和政府雇员举行任何佛教活动、僧侣或寺院数量的增加和对汉人移民政策的批评，等等。中国官员显然担心，这些方面会激发藏人的民族主义情绪。
中国现行的西藏发展政策也衍生出了如下问题：它们被不少藏人视为削弱西藏文化的企图。过去二十年来，当局公然鼓励汉族商人转移到西藏城镇。即便是依照官方的统计来看，到2000年，拉萨有一半以上的处于工作年龄的男性人口为其他族人。 在2010年，政府宣布用普通话取代藏语作为西藏东部地区各学校的主要教学语言，结果促发了西藏数百学生参与的抗议活动。
这些都是达赖喇嘛30年来要求和北京开展面对面的直接谈判去加以解决的其中一些议题。自2002年以来，北京已经同达赖喇嘛的代表举行了九轮无果而终的谈判。北京拒绝同被他视为非法实体的流亡政府展开全面谈判，达赖喇嘛则是被它称为“政治分裂分子”——声称他正在秘密谋划西藏独立，尽管他的公开言论表明他只是追求在中国的体制下实现西藏的自治。达赖喇嘛将权力移交给一个未知的普通教徒的决定会终结实现谈判和解的任何一丝机会吗？
目前，中国政府对达赖喇嘛的退休打算已经作出了谴责。在北京的发言人形容它为“欺骗国际社会的伎俩”，而在拉萨的国营报纸宣称，他的“毫无意义的退休讲话”已经“彻底暴露了达赖作为一个‘ 政客 ’的真面目”并“暴露了达赖集团的反动本质。”
达赖喇嘛的退出同一直嘲笑他保留政治角色的中国当局惯常的立场相悖。原则上，他的新决定会让北京和他展开谈判更为容易。从他对流亡议会所作的陈述可以挖掘出一条线索，即达赖喇嘛或许会去作出调整以便去寻找更有效的谈判路径：在他的陈述的最后一句，他宣布流亡议会于1963年和1992年通过的两项明确呼吁西藏独立的宣言今后将“不再有效”。在幕后，中国官员长期以来一直在推动流亡政府去撤销这两份文件。如果它们被撤销，这将增加达赖喇嘛寻求西藏自治（而非独立）的可信度。
达赖喇嘛的新提议可能会在一些藏人中间增添对未来的忧虑感。然而，他的提议也应该让北京更易与他或他的政府开展谈判 ——特别是要求西藏独立的正式文件最终被撤销。北京或许很快就会发现考虑与达赖喇嘛（如果不是与西藏政府）开展严肃认真的谈判的压力在与日俱增，以及最终解决西藏问题将难以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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