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电力公司(Tokyo Electric Power)的规模是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的10倍。的确是已经大到不能倒。该公司供电量占到了日本总电力的29%,在东京都市圈拥有超过200万家企业与2600万户家庭的客户。如今,不仅福岛第一核电站(Fukushima Daiichi)已永远停用,该公司17座核反应堆中的13座、20座燃油电厂中的10座、以及两座燃煤电厂也都已经停运。

需求将飚升的炎炎夏日尚未到来,东电发电量的损失——约是其正常产出的四分之一——已经在产生很深的影响。预计日本政府将动用一条自1974年石油冲击以来从未动用的法规,将今夏的用电量限制在去年四分之三的水平上。日本重要商业游说组织——经团联(Keidanren)担忧,强迫削减用电将损害众多产业,如铁路、纸浆与造纸、钢铁、化工、酿酒、电脑芯片制造以及汽车与汽车零部件制造,这些产业都严重依赖电力供应。该组织正竭力尝试劝说政府接受自愿削减用电。

简言之,有关地震与海啸仅影响日本国内生产总值(GDP)一小部分的言论,似乎过于乐观了。如果停电在今年剩余时间、甚至更长时期继续发生,那么日本经济的核心将面临危险。

没有东电,现代日本就无法运行。这正是问题所在。与任何经济体中商业活动的命脉——大型银行一样,东电已变得不可或缺。如果该公司在应对上月的灾难以及制定应急预案上一直疏忽懈怠(有大量证据证明它的确如此),那主要应该怪罪其“大到不能倒”的公用事业地位。道德风险并不局限于银行业。

应该承认,从客户角度来说,东电并不是一家坏公司。没错,日本的电费很贵。但东电在维持稳定电力供应方面做得极其出色。每户家庭一年的断电时间被维持在极低的4分钟。而据美国坦普尔大学(Temple University)当代亚洲研究学院(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Asian Studies)能源专家保罗•斯卡利斯(Paul Scalise)称,法、美、英分别为45、69与73分钟。

但东电在幕后一直受道德风险所累。该公司有着隐藏事实与放松安全标准的不光彩历史。2002年,它被发现经常谎报与反应堆裂缝相关的安全数据。现在我们才知道,它把福岛核电站的备用发电机放置在地下,比完全不顶用的防波堤还要低。还有传言(已被东电否认)称,它推迟了用海水冷却反应堆,以防止价值数十亿日元的资产报废。

东电糟糕安全记录的一个解释是日本的空降制度(amakudari,天下り),公务员从天而降,在以前监管的行业出任一份闲职。曾在核电监管部门任职的前能源官员石田彻(Toru Ishida),今年空降到东电担任顾问。自上月福岛核电站开始辐射泄漏以来很少露面的东电社长清水正孝(Masataka Shimizu),是经团联副会长,足见该公司影响力之大。

在监管机构和产业界之间流动的人员总数也许不算太大,但监管机构和被监管方的联系过于紧密。从结构上看,这是因为核电监管机构隶属于日本经济产业省,认为自身的职责是推动核能利用,作为避免依赖外国石油的一种途径。更根本的原因是,东电和政府处于同一立场。第一次石油危机后,日本公众克服了广岛和长崎的历史经验造成的对核能的反感。

但三哩岛(Three Mile Island)和切尔诺贝利(Chernobyl)核事故严重挫伤了公众的支持。作为回应,监管机构和核电产业都曾淡化风险,这种情况几乎注定助长了东电应当负责的那种散漫行为。

和银行一样,东电的假定是,如果事态严重恶化,政府总会充当后盾。该公司已在积极游说,试图对相关法律进行有利解释,以求让自己不用承担天灾造成的赔偿责任。若得不到这样的慷慨待遇,东电似乎凶多吉少。东电的债务股本比接近300%,是行业平均水平的三倍。

除非东电大幅提高电费(公众不会容忍),否则很难看出该公司该怎样产生充足的现金流为各项任务买单,包括报废旧反应堆、建设新反应堆、同时落实替代能源来源,而这还没有考虑农民和不满的用户势必会提起的法律诉讼。

站在股东的角度,东电可能走英国石油公司(BP)的道路,也可能走安然(Enron)的道路。在去年墨西哥湾发生井喷后购买BP股票的投资者现在坐享70%的增值。而安然破产令股东血本无归。除非东电被允许走上同样道路,否则日本核电产业会像西方银行业一样,成为一个私人获益,而社会承担损失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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