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石墨雄踞“荷花王”的宝座也快二十年了吧。

听说他的上海画展4月26日将在上海美术馆举行,不由地为他高兴。

在这个纵欲的时代,像他那样坚持艺术追求的人,至少在我周围正日渐少去,或者老去,“吾道不孤欤”?吾道孤矣!人都急功好利去了,创造物质文明去了,剩下的,也在糟蹋自己,“鬼画符”而已,卖卖拐而已。

石墨的画,好在哪里,我已说了很多,不想再说,大家可以自己看,我在此只想说说他的“魂”,一幅画没有魂,就什么也没有了。

和很多艺术家一样,他是一个高度矛盾的人,有时候他十分地“俗”,追求品牌,追求美食,追求奢华,追求美女,追求所有纨绔子弟都热衷的东西,有机会就海吃海喝(虽然肉类特别肥肉是坚决不碰的),笑起来声音很大很响,甚至有点刺耳,而且油嘴滑舌,以至于一看他的大肚腩,就知道是个纵欲的;但是一转身,他就果决地消失了,从俗人堆里消失了,从纨绔堆里消失了,从官场应酬中消失了,消失得类似于蒸发,没有一点犹豫,那时候,回到画室的他就是一个极雅的名士,拿起画笔,更是脱胎换骨的一个人,吃得极其简约,穿得相当随便,睡得极其短暂,没日没夜地沉浸在绘事中,眼睛迅速抠下去,肚腩迅速小下去,一幅幅令人震撼的作品以令人震惊的速度下线……

那时候的他,目光是冷冷的,神态是倨傲的,眼神是迷狂的,远离话痨,远离奢侈,远离酒色,双手极其职业地移动着……

惟在此时,我们看到了骨子里的石墨。他对那个原先的石墨是扬弃的、轻视的、鄙夷的,对贬褒毁誉是淡定的,对滚滚红尘是淡漠的,对功名利禄是淡泊的,他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现世当下格格不入的、类似于“士大夫”精神的独立追求、独立人格、独立行事的世界。

他当然不是“士大夫”,但骨子里却向往着“士大夫”境界,二十年如一日地画荷花,爱荷花,迷荷花,如果不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象缠绕,是很难有这样的执著的。

这种骨子里的向往,在他一生和三个人最有关系:林风眠、刘海粟、张大壮。

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在别人是浩劫,唯独在他却是一场机缘。三位大师都住在合肥路石墨家的附近,都被打倒而没事干,便以教教小孩绘事为乐,石墨就蹭上了这趟车。

三个人都有自己的风范,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一种内心的高傲和对俗世的鄙视,在苦难的日子里,他们甚至对一个小孩也很谦恭,但骨子里的那种目空一切和对众生怜悯的情怀却一直保存到死,看石墨的作品,仔细看,可以看出这种鄙夷与怜悯交织的痕迹。

石墨的精神也许真是“分裂”的,在外面他可以放浪形骸,一回到画室,他就顽固不化,他就爷们做派,他就狂妄自大,他就叫嚷“守住源头”,把绘事当作经天纬地之事。

自然,“顽固不化”是对绘事的态度,作品本身的风格还是不断地变化的,看看他新近推出的“瓷画”吧,那是他的“青花釉”,妙就妙在——远远地一看,就是独创的“积墨”,就知道是他的……

忽然想到,他画荷花是不是一种忏悔?“文革”期间,受到冲击的母亲吃尽千辛万苦才把石墨兄弟拉扯大,但苦日子快结束的时候,母亲去世了,这对石墨的打击特别大,在他是个永远的心结:母亲在的时候,不好好孝顺她,等到想孝顺的时候,她已不在。所以他常常自陈:画荷花的原动力是母亲,母亲就是世上最美的荷花、圣花。

再后来是对自己身不由己坠入红尘,酒色财气的忏悔;对追逐名利的忏悔;对奢侈跟风的忏悔;对俯仰高官达人的忏悔……

当这一切全部形诸笔墨来反抗、表达的时候,他的画就有了高蹈遗世的“风骨”,有了睥睨万物的“灵魂”。

一个世俗和高蹈互为表里的人。一个纵欲和忏悔共存共荣的人。一个痛苦分裂而又极其快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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