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咪咪和吉为民是胡发云的笔下人物。
《隐匿者》出版于2009年,那年社会上刚刚发生“十禁书”事件,胡哥的长篇小说《如嫣@sars.come》位列其中,所引发的争议尚未平息,胡哥说他又在着手第二部关于“文化大革命”的长篇创作,并且即将杀青。那天他也没说是什么书名,现在来看便是《隐匿者》了。
《隐匿者》是写文革的故事,却并非当年的“伤痕文学”。虽然故事基于文革历史而生成,且大多篇幅里有文革回忆式的文字,但看过之后,谁都明白,作者为那个文革故事埋下一个大大的伏笔:隐匿者。换句话说,作者在向现代社会揭示一个现象–倘若历史被连续了看,那么那些文革中曾经扮演三种人“造反派、保皇派、逍遥派”的人,他们的现代境况以及心态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在一阶段“安定团结”、“聚精会神搞四化”、“团结一心向前看”的“大局”思路主导下。反映文革题材的文艺作品被列入禁区;揭示“改革开放”年以来社会负面问题的题材亦被认为不利于团结,后来有被认为不利于稳定而时时被“敏感”。所有文艺创作被文艺界的中央文件“主旋律菜单”所替代。也就在如此背景下,一些文革罪孽的制造者亦被妥善安全地隐匿起来,就好像潜伏。当然,我不主张对罪孽的出演者做以追责(个别涉嫌直接制造命案者例外),因为那样去算的话,全中国几乎无人避嫌。但是不做个人追责并不等于不对文革所制造的全民族道德沦丧的检讨和对经验教训的忏悔。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并不能够完成这个反思,但却被强行关闭了对这个话题深入探究的大门。它被人为地划入了禁区,历史被武断割裂。
那么,大的历史被隐匿了,自然就有无数个人的认识就此中断,从此被“隐匿”。
索咪咪的父亲锁一夫是市里著名的文博中学老校长,文革中吉为民是索一夫的学生,在一次对索一夫的审问中,吉为民出手扇了老校长索一夫一耳光,遭受天大奇辱的索一夫事后自杀死亡……四十年后,吉为民成为文博中学所在市的副市长。吉为民为人处世百般谨慎,在幻像丛生的政治风云和人事纠葛中,他秉承不介入任何派别,不参与任何私人恩怨的天条。最终稳固站稳官位,得天下一片喝彩。也正因如此,吉为民亦成为党内各派拉拢的对象,直至文博中学对吉为民攻坚的最终成功。此间,吉为民无意间被以市领导的身份出任了文博中学校友总会的会长。而文博中学给吉为民带来的其实并非眼前的荣光,四十年前因他的一巴掌而自杀的索一夫的阴影成为他永难逃脱的“鬼缠身”。而恰在此时,索一夫的女儿索咪咪的出现彻底捅开了他的心中纠结。吉为民陷入了极其的痛苦之中。
所幸,《隐匿者》里的这个文革罪人选择了自我暴露来解脱这场心灵苦痛,并最终获得索咪咪的原谅。而索咪咪也在一次偶然的追索中于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收藏的文革资料中获得了对此事的准确印证。
索咪咪:我将这些都复印了,带了回来–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用它,但它存在着……后来,我又读到了很多东西,我早就听说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资料很多。但多得超乎我的想象。我发现了一大批活跃于今日各界的精英、政要们的名字,还有一些戴满桂冠享尽衰荣的离世者–有官员,有学者,由作家,还有各种时代的各种名人……他们几乎都成为某一段历史的隐匿者–包括那本大事记的编纂者们,在不久之后的另一次清洗中,他们几乎都成为了5.16分子或’极左派’,从此也从社会生活消失了,而将他们打下去的那些人,在文革结束之后也隐匿了起来……就这样,一拨又一拨的人,都成为了我们当今社会与生活中的隐匿者。于是,我们的历史,成了没有人的历史,我们则成了没有历史的人?……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我还看见了我自己的名字。十年前,我在一份声明上的签字。我已经忘了,起码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起过。和吉副市长说的一样,仿佛从未有过那回事一样。但是我想,这一切,真的能够永远隐匿吗?
小说《隐匿者》中,索咪咪和吉为民对这段杀父之仇的历史处理的很理想,很阳光,也体现了胡哥创作小说时是以巨大的包容能力来处理此类历史纠葛的愿望。其实这也才是社会和谐的愿望,他没有躲避历史,一味求得表面升平景象。是基于面对历史矛盾的检讨和向前看,谁都知道: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轻装前行。
掩卷深思,我在想:在我们的生活中还有多少“隐匿者”呢?倘若在我们的生活中“隐匿者”就此永远隐匿,社会真的就可以和谐永世,可以真的就盛世太平么?
我是多么希望隐匿者们此刻能够看到我的这篇小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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