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三大寺上千名僧人被火车运送到格尔木某军队监狱,关押其中数月之久,这是曾被囚禁于此的僧人云丹,为我绘制的牢房示意图。
图为依据《由东向西的地方志》而画的拉萨概貌,由卫藏画家手绘。
文/唯色
三年前,也即藏历第17绕迥2135土鼠年,我在逐日记录整个藏地所发生的人权灾难的时候,开始想写一本书,而这本书是要以文学的方式来讲述一些故事。
我知道,我可能过于地,深陷其中了,于是急切地絮语……我指的是,对2008年的记忆。
那年,藏历土鼠年八月某日,贡嘎机场检查森严,母亲抑制着泪水,与我额头相触,以示告别。“现在的拉萨已不是去年的拉萨了,现在的你也不是去年的你了……”耳边响起这意味深长的哀叹,让我犹自神伤。
旋即,铁鸟扶摇着巨硕的翅膀离去,一首缠绕我童年的文革歌曲,吊诡地在内心响起:“金色的大雁哟,你快快飞快快飞,飞过了雪山,请你带上哟,心爱的雪莲,捎给我想念的北京城,呀啦嗦……”随着歌声,我写下一首诗:
“匆匆告别拉萨——/拉萨已是一座恐惧之城;……匆匆告别拉萨——/拉萨的恐惧,尽在呼吸之间、心跳之间,尽在欲说还休之间、无语凝噎之间;……匆匆告别拉萨——/拉萨的恐惧令我心碎,容我写下!”
其实“拉萨的恐惧”,缘于北京。其实我想念的,从来都是拉萨。
那年发生的许多事情,在那些个揪心的日子,让我写成《拉萨七日》,曾在2009年的网络上发表,但因激愤,过犹不及……很想平静下来,以讲故事的方式,慢慢地写,娓娓地道来,但我还是絮语了。
而在书稿交与编辑完成之时,与2008年所遭遇的攻击一样,我的博客邮箱及推特同时被劫。之后,除邮箱外,博客与推特非常不易地得以恢复。而破坏者,从我的邮箱窃取本书书稿,附加木马等凶狠病毒,以我的名义发给与我信件来往的朋友,致使许多朋友的电脑崩溃,或被置于危险之中。
这也是一种暴力,与这本书所记录的血与火有着某种联系。于是有了这样的意义:真相,从来都为暴力者所怀疑、所忌恨、所欲摧毁;因此,更值得去记录。
巧合的是,当这本书终于出版,正值图伯特又一个“敏感年”,当局称其为“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那么,我愿意把本书呈现给世人看——何以在“解放”这么多年之后,“翻身农奴”要起来反抗“解放”他们的人?何以在图伯特的大地上,无数走上街头、纵马草原的抗议者,几乎都是在“解放”以后出生的藏人?
感谢安多拉卜楞寺的喇嘛久美江措,为这本书题写藏文。2008年,他置一己安危于不顾,向全世界报告了图伯特的真相。
感谢艺术家Losang Gyatso,把他的作品赠予这本书,其中即有2008年的记忆。他是如今生活在美国的藏人,1959年离开故乡拉萨。
感谢安多僧人云丹、卫藏画家普布(Phurpu)为这本书手绘珍贵之图。
似乎得以解脱了。从那年的秋天,直到第二年,不,第三年的冬天,才算是,似乎从中解脱了。不久,我将再又回到让我爱恨交织的故乡——拉萨。
而解脱,本是佛教的词汇,修行的境界,实则长路漫漫,务必生生世世。那就继续地记录吧。那记录,全都是,必然是,永远是:图伯特。
那么,说吧,记忆!
2011/7/15
(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 。)
这篇文章由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广播 http://www.rfa.org/tibetan/chediklaytsen/ukaylatsen/woser/%20new-book-of-woeser-0812201114580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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