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 | 走近乔布斯的第一步

成为乔布斯很难，但每个人都有学习乔布斯的聪明路子

2011年10月5日，噩耗传来，“苹果”电脑公司前执行长史蒂夫·乔布斯因胰腺癌去世。虽然对其病症之凶险有所了解，却还是一遍又一遍想起弘一大师的《送别》词：“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全世界的粉丝都在说 iSad（套用“苹果”产品iPad，意为“我悲伤”）；国内谈起来，肯定又会问：中国的乔布斯在哪里？这问题对我们其实有点遥远。地产老板潘石屹发微博说：对乔布斯最好的纪念就是苹果公司马上推出1000元人民币以下的爱疯（iPhone）给大家使用，让每个人都用上爱疯。实际上“苹果”历来走尖新高端路线。如果乔布斯当年的目标是像比尔·盖茨那样，要在每个人的桌上都放部电脑，“苹果”成功了也只是另一个“微软”。当然，比尔·盖茨也是顶级奇才。“苹果”曾被装着“微软”Windows 操作系统的各类便宜电脑彻底边缘化，只有搞设计的、搞电影的和搞游戏的在用。后来看动画、打游戏的一代长大了，他们喜欢“苹果”的美感，乔布斯又适时推出各类新产品，这才掀起风潮，将“苹果”的身价在2010年抬到超越“微软”，成为美国第二高。即便如此，更多的美国人，现在还是购买各类装着“谷歌”Android操作系统的手机，因为它们便宜。

国内最成功的商人，似乎也很不理解乔布斯首先求美求善的哲学。结果地产潘总遭网友调侃：您哪天去世了，也请贵公司推出1000元人民币1平米的房子吧，全国13亿人民都会纪念的。于是潘石屹就删帖了。

这位地产老板以低端取人的思路，核之国内“山寨”泛滥的现状，应该说是有代表性的。好在比不上乔布斯不算丢脸。国人喜欢跟美国比，其实，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跟美国人比创造性。法国人不行，俄罗斯人不行，日本人也不行，至少目前都不行。美国是个民族“杂种”国家，有着生物学上讲的“杂种优势”（奥巴马的父亲是肯尼亚人，乔布斯的父亲是叙利亚人）。新移民一波波进来（普京再次竞选总统，令俄罗斯很多最有创造力的人考虑移民；而“谷歌”两位创建人之一，正是俄罗斯移民的儿子），美国天生就是对自己前途特别有想法的人特别多。他们带来大量的新思路，这些新思路的冲撞、融合则产生无数新创造。

乔布斯生长在美国非主流文化大本营旧金山湾区。他那永远一条牛仔裤、坚决不穿西装的派头，深受1960年代嬉皮文化的影响。而嬉皮文化的来路，讲起来就复杂了。这里有少数族裔民权运动所带来的对“异类”生活方式的容忍，有欧洲新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也有东方禅宗对内心感觉的注重，等等。

但“纯血”如我们，却也不妨走近乔布斯。我们至少可以试着从不同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只有一个标准答案。多次有同学问：为什么某本书上的古诗，跟他中学里记忆的不一样？换句话说，在中小学十二年的漫长时间里，从来没有语文老师告诉过他：古诗在传抄过程中，会产生各种版本。比如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上阕第三韵可以是“晚来风急”，也可以是“晓来风急”，各有各的道理（中学课本取“晚来”）。为什么语文课只背诵“标准”版本？为什么不能分析一下不同版本的意境，让学生体会炼字的趣味，从而自己写文章时，不但比较准确，或许偶尔还有创造性？

英语单词“计算机”computer，在中世纪的原义是专职计算的人，主要指会计和土地测量人员。“微软”那一路生意的起飞，冲天的信号是有位哈佛商学院学生在1979年写了个试算表软件VisiCalc，极大地简化了会计和金融运算，从而开始了白领桌上都要放一部电脑的办公室革命。“微软”的办公室软件，至今稳占企业市场，而且是“微软”获利最丰厚的部门。如果乔布斯很“标准答案”地认为computer就是搞计算的，他怎么会坚持让“苹果”奏乐、画图、跑游戏？——何况VisiCalc原本是为“苹果”写的；甚至“微软”办公室软件的试算表重头戏Excel，原本也是“微软”在1985年为“苹果”写的——只是乔布斯很嬉皮地对华尔街的操作需要不予重视。他甚至用女人名字“莉莎”（Lisa，乔布斯的女儿）来命名世界上第一台采用图形用户界面的电脑（这之前电脑屏幕上只有文字，没有我们现在习惯了的图标和头像），让有钱却保守的银行怎么买？

要成为乔布斯很难，这里有美国的天时和地利，还有乔布斯本人的智商。但每个人都可以学习乔布斯，至少可以对人云亦云的标准答案，来上一点批判性思维。这可算是一种有益自己进步的对乔布斯的私人纪念。

（作者为旅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