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供招标的秘密：人民大会堂标识一年500万元

周芳

就在鲁花、王老吉(微博)等品牌因国家四部委清查特供牌慌忙弃用“人民大会堂”特供标识的同时，北京一家科技公司却向企业广泛“撒网”，推销一款新的特供产品使用权――一年仅交25万元管理费即可贴上“国家行政学院特供产品”的特供标签。

尽管这起特供买卖的标的――“国家行政学院”，并不足以和“人民大会堂”相提并论，但是，据《第一财经日报(微博)》记者一个多月来对这笔交易的观察，它却展现出一条完整的“特供商标”利益链。

从这笔关于“国家行政学院”的交易入手，想成为“特供商品”，只需要填写一份申报函，再到北京去面谈，以及缴纳一笔可以优惠的费用，原本普通的商品，便可以打着“国家行政学院”的招牌去宣传。

而此时，距离今年9月1日～10月31日期间，国家工商总局、工业和信息化部、商务部、国家质检总局四部门在全国范围进行“特供”、“专供”等标识清理整顿专项行动并不远，但这并不能阻止“特供”标识买卖的再次发生。

打着“国家行政学院”旗号的买卖

10月16日，一名自称是国家行政学院下属国企的工作人员致电湖北一家白酒企业负责人郭先生，向其推荐国家行政学院院徽标志对外使用权的招商合作项目。3天后，郭先生收到一份名为“国家行政学院院微标志”招商函的电子邮件，邮件附件为“开展《国家行政学院国勤理事单位及后勤采购》申报函”。

昨日，郭先生向本报记者出具了上述申报函。申报函显示，有着国家行政学院院徽标志对外使用权向企业进行招商，被许可使用者可列入后勤采购名单，成为“国家行政学院特供产品”、“国家行政学院专供产品”，并强调“企业对外市场宣传可使用国家行政学院院徽标志”。

“比较吸引我的正是对外宣传可打出国家行政学院的金字招牌，应该对企业开拓省外市场和公务用酒市场有所帮助。”郭先生略有心动地说。

不过，企业若想获得上述特殊待遇，出钱是必不可少的。申报函中明确规定，交纳管理费25万元便可授权使用一年，连续两年授权使用的管理费为20万元/年，三年的话一年管理费可优惠至18万元。另外企业出钱还可单独成立“国家行政学院国勤营销中心、北京办事处”，管理费在3万～5万元/年之间。

11月初，上述工作人员再次致电郭先生，表示若有合作意向可赴京面谈，并称管理费还可进一步优惠。

无独有偶，11月初，另一家酒企负责人萧先生亦收到了来自国家行政学院一名下属国企工作人员的电话，对方亦是推荐“国家行政学院院徽标志使用后勤采购及服务”项目。

本报记者对比两份申报函发现，与郭先生出具的申报函有所不同的是，萧先生收到的这份申报函中指出：理事单位可免费在企业产品包装上使用“国家行政学院院徽标志”并进入国家行政学院内部系统流通，并强调“不建议对外使用”。

不过，根据申报函，如果萧先生的企业作为理事单位，将被推荐给全国47家省、市行政学院后勤系统，列入其采购名单；并推荐理事单位产品进入国家行政学院“国礼中心”外事专用；还将通过国家行政学院内部系统渠道把产品销售到其他平行级的部委机关事务局。

萧先生直言，尽管对此项目颇感兴趣，但正值国家四部委清查各种特供商品的敏感时期，因此十分迟疑，担心这笔投资最终打水漂。

“特供”商标运作之路

“国家行政学院”商标何以具体运作？本报记者随即以湖北一家酒企负责人的身份拨通了申报函上的联系电话。

一名姓李的男性工作人员承认确实正在广泛推广“国家行政学院院徽标志使用后勤采购及服务”项目，项目运营主体为国勤(北京)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系国家行政学院院属国资企业。

在得知企业刚起步营销预算有限时，对方立刻表示授权使用费可以优惠，如签约三年，费用可在18万元/年的基础上再优惠3万元，不过每年需提供3万元的酒水产品。

但当本报记者问及贴有特权标识的产品是否可以对外流通与宣传时，对方称“肯定能用”，他解释道：“四部委这次主要的严打对象是没有续费(特供产品授权使用费)的超时使用者，以及无授权资质的假授权机构。只要是在使用期限内的，则不受影响。”

不过，权威部门对此却是另一番解读。据工商部门介绍，此次整治行动并非只针对特供、专供的超时使用者，而是那些打着国家政府机关名义的特供、专供产品，这类商品严重损害了国家机关形象，破坏了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

本报记者在国家行政学院官方网站后勤服务工作动态“部门新闻”中，查询有一则今年4月27日发布，名为《国勤科技公司经理竞聘工作方案》的通告。该方案称，公司采取抵押承包经营方式，竞聘入选者按承包经营金额一次性缴纳抵押金。

据上述方案，公司承包期限三年，竞聘抵押金底价60万元起，以后每年在上年承包基数上递增15%。经营者完成服务中心每年度的任务指标，三年承包期到期后，可优先续聘。

昨日，本报记者以一家公司负责人的名义向国家行政学院机关服务中心一名工作人员求证，该人员称，国勤科技公司确实是由国家行政学院机关服务部注册并控股的企业。今年4月，机关服务部决定国勤科技公司采取承包经营，自负盈亏的方式，并面向社会公开选拔公司经理人选，公司近期的特供招商亦属实。目前，已经有一家陶瓷生产企业在其产品上贴上了国家行政学院特供的标识。

另外一位国家行政学院机关服务中心人士也证实，国勤科技公司是国家行政学院机关服务部下属公司，但授权国家行政学院商标使用权的做法是不能允许的。

真假“特供”迷人眼

据本报记者调查，酒类是“特供”产品最多的细分行业。方德营销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孟跃告诉记者，全国95%的白酒企业都有特供产品，特别是山东、河北等省的特供产品最多，这些产品通过团购、市场零售等渠道销售。

此外，茶叶、食用油、乳制品、饮料、月饼、保健品等快速消费品，以及部分家电、家装、汽车生产企业也热衷于傍特供牌，总体规模不下千个。

特供市场鱼龙混杂，此前由于缺乏监管，冒牌特供横行于世。以茅台酒为例，市场上流通的各类茅台特供酒全部都是假茅台，一位白酒行业知情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外包装标注着国检特供酒、民航特供酒、内部特供酒、军区特供酒、武警特供酒等字样的茅台酒均不是产自贵州茅台酒厂的假茅台。

一些打着“人民大会堂”特供旗号的产品，实际上也是假冒特供。企业市场营销行业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曾经有一个名为“中国先锋企业论坛组委会”的机构向其推销“人民大会堂”特供标识。经查，该机构仅仅是花了5万元在人民大会堂租用了一间会议室，召开中国先锋企业论坛，论坛开完机构便解散了。

上述推销的标识注有“中国先锋企业论坛*人民大会堂特供”字样，授权费用为5万元，没有规定使用年限，“由于价格便宜，当时吸引了几十个不知情的乡镇企业和城市个体户购买，违规贩卖特供标识成了这个论坛的重要敛财工具”。该知情人士说。

揭秘“特供”利益链

事实上，特供产品最早出现在英国。1155年，英国皇室向商人和某些专门服务业者颁发“皇室专用”的荣誉。按照“皇家商人认证委员会”规定，商家若是想得到这个头衔，它必须连续服务皇室成员至少五年，方可具备入围的基本资格。

然而，目前国内市场上的特供、专供产品却可花钱购买，而叫价最高的便是授权“人民大会堂”特供、专供，一年要花500万元；其次的如“钓鱼台国宾馆”专供，一年叫价300万元左右。只要有企业愿意出钱，还有不少专门运作特供项目的公关公司提供一条龙服务，一年收入可达数千万元。

一位知情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政府机关一般不会与使用者直接接洽，主要是国家机关下属或关联公司或公关广告公司运作。这些公司从中抽取20%以上的提成费，并向特供牌的使用单位开具发票。使用单位获得特权牌后，提价更方便，也便于招商，而真正为这笔巨额使用费埋单的仍是购买产品的消费者。

“在快速消费品领域，一个特供产品市场销售额超过1亿元的话，200万元授权费分摊到单件产品的费用占该产品零售价的8%。”上述知情人士说。

快速消费品行业营销专家肖竹青告诉本报记者，其实去除特供、专供等字样对其他企业来说是一个公平的事情，“国家的公信力被部分企业花钱利用，并不公平。”

如何才能够彻底杜绝“特供”产品？

肖竹青对本报记者表示，要彻底杜绝特供、专供产品，从根本上来说是教育消费者树立正确理性的消费观。同时，相关职能部门严格执行《广告法》，把好商标注册关。最终让厂商和消费者认识到，决定品牌价值的并非各种虚名，而是靠国际认可的质量认证。

一家打着“国家行政学院”招牌的公司推销特供授权。该学院一名工作人员称不允许该公司如此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