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庙 | 谁来修缮贤良祠

在保定，我住进了食品大厦宾馆。宾馆的斜对过那条大街口上立着座石牌楼，上书“西大街”。打街口望进去街里是两趟仿古式的商铺，约长千米，砖雕加之各式板式匾额，黑漆或金粉打底，透着古朴。看那匾额下的内容，则是些卖劳保用品的、卖冬季单车护膝护腕的、卖食品干果、土杂服饰的，还有很多。却最多的让你不能想到，那就是卖寿衣纸活的铺面，可用多如牛毛形容。

兴许是这些行当看好这个昔日辉煌，现实里却不甚景气的西大街。而政府真正投资人造“西大街”的目的却一定不是为此。“文化”！都是文化惹的祸。大概保定的政府也想当然认为这一千年古城，怎么也该有条体现文化的街区吧。因此投资不老少，连这条街上的每石每砖每瓦都要掏肝挖心地换个个儿。这样的情景在中国还很多，凡此城池居住的百姓就都说“政府要形象，百姓要生计”倒也各得其所。

也就是在这条街上，我找到了“贤良祠”。

据了解：贤良祠始建清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清代自雍正十年始在各省省会建贤良祠，以祭祀各省“忠勇威爱，公论允翕”的文武地方官员。保定贤良祠入祠者有梁清标、于成龙、李光地、总兵赵文栋、总督李卫等。1924年至1926年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保定市国民党党部在此成立。1925年春，中共保定支部在贤良祠成立。京汉铁路工运负责人史文彬任书记，育德中学学生张延瑞为代理书记，女师学生王若飞的妻子李佩芝负责妇女工作，张馥堂负责团工作。同时，国民党中央派李锡九来保，在该祠建立半公开的国民党保定市委支部。

这是一个说起来也算奇怪的现象：两党（国民党和共产党）同一时期在同一地点建各自党部。当然这撇不开那段两党关系胶着的历史。但凡知道点历史的都知道这个，这里就不再多说。这里要说的却是现阶段形势下发生在昔日“贤良祠”周围的故事。

那日我去西大街观街景。见如是老砖（一种仿照旧时青色砖瓦的建筑）体现出民国年代特有的建材风格。在629号，我找到了贤良祠，穿过两道拱券门，见一文物碑记，从内容看，是保定市政府立于1993年2月。拐一小弯儿，迎面墙上并列五块电表，我便会意：这里现如今是大杂院儿无疑。果然进得院去，见院内肮脏的下水池边儿上站几个人聊天儿。听口音有四川的，其他则听不大懂。我的到来没有令他们惊奇，想必慕名而来者不在我一人。望着院子里横拉竖扯的几道凉衣绳我正惊诧哪里见得可称是文物的建筑？那些人大概习惯了做义务讲解，对我说：没错，上边那楼（指上房），这边儿这厢房（指东西两座二层阁楼）都是你要看的。我谢过，自己在堆满破旧家什的烂摊子里寻路看去（有照片为证，不想赘述）。

走出贤良祠，遂步入紧邻的一家寿衣店。寿衣店里不单单卖寿衣，可买到的殡葬用品堪称琳琅满目。有贡菜、礼器、花圈、四合同院落上下厅房、金银斗、金叶子叠起的金银塔、牛羊马鹤、灵堂、冥币、寿衣、寿帽、寿鞋、绊脚带、烧纸盆儿、冰棺……走过一家修拉锁的摊子，问老板感想。老板说：花花样子做尽，几百万的投入，造了一条死街。徒有虚名。真正连自己的祖宗都不爱理了。我问清楚老板说的“祖宗不爱理”是指共产党的曾经总部，他们自己都懒得收拾，留下一个垃圾院儿。

当晚我回宾馆，脑子里就萦绕一个问题：假如是马英九面对保定贤良祠，假如是台湾友人来看了，假如是海外有人建议该修缮修缮贤良祠的话，这里又该会出现如何一番景象呢？在保定斋舍文化广场上和一群老人聊天，我又问起这个话题。老人们几乎一致表示“是该修修了。”也有人意见不同，“国民党在北京也有总部啊，为什么他们不可以来修修？”当即有老人反驳：“北京的是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台湾才是国民党啊……”我赞成后一个说法，北京的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北京）章程第一句如是说“致力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祖国统一事业的政党”。而台湾《中国国民党党章》则在总纲第二条里如是道“本党结合全国及海外信仰三民主义之同胞为党员，恪遵总理总裁与蒋故主席经国先生之遗教，团结全民，复兴中华文化，实行民主宪政，反对共产主义，反对分裂国土，共同为中华民族之整体利益而奋斗”如此一看，由北京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来修缮保定贤良祠则显滑稽。那么换换由执政共产党来修缮吧，具体讲该由保定市政府来干这活儿，党政在他们向来一体。可是问题又来了，政府现在忙得过来吗？且看保定贤良祠门前的西大街为什么敢修、能修、有钱修？而贤良祠拱券门后面的草木却丝毫不见动作呢？两厢做比，门面上的当然重要。这也是当前工作的一个要义。说多了，做多了，又有何用？当然也有意外。陕北横山县有个党岔镇，也就是李自成当邮差多次在党岔驿站往来的地方。当地政府最近进行文物普查。叫各基层填报表，其中有一例：毛主席和任弼时曾在当地某个农民家夜宿一日，并且在门前山坡散步一回。现在也被当做革命遗迹登记造册，而同时，当地的两千年前古城的古银州，目前尚存基本完整的城桓依山而见。却眼见得一天天颓塌，却从未见被过问一次。也是在当地，百米悬崖上浮土下突兀出现一座千年前的巨石碾盘http://24hour.blogbus.com/logs/78980862.html。直径竟然达五米，凌空而建。县里头却一概不兴趣。

“先进文化”一直是要配合政治需要的，非此者，既非主旋律也，概莫桌面！

保定的贤良祠给后人留下一个悬念，已成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