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野航 | 评论(0) | 标签:所见所闻

所谓现实,就是对梦想的屠杀。

大概是86年吧,那是我父亲还在。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亲戚们围坐在我家里。他们等待着另一个亲戚的到来。但那个亲戚却迟迟没有出现,据说,她正从新津县赶过来。我自告奋勇地对亲戚们说:“我去路上接她吧”。

骑着自行车,我来到一环路上从武侯祠通向红牌楼的路口,日头已近有些西斜了。我忽然被去往新津县方向的景色给惊呆了。我看见在苍茫大地的另一头,有一带浅浅的山影(那时候成都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挡住视线)。其中一峰,在其顶上,有方形之物突兀而起,仿佛在山尖上戴了一顶帽子。这座山峰在斜阳的映衬下,是那么地迷人而又神秘,仿佛其中隐藏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召唤者我一般。于是,我骑着自行车,就朝着这山影的“呼唤”而去。

在80年代,成都通往新津县的公路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路,路上过往的车辆不算太多,因此显得相对寂静。夕阳山影,晚风袭来,一路上,我不禁哼起那首有名的台湾校园歌曲《南屏晚钟》的曲调来。这首曲子一路上伴随着我,我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幸福的感受中。尽管,三、四十公里的路途对于骑自行车而言真不算近,但幸福的感受却让我并不感到路途的遥远。当然,接亲戚的事情,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80年代的新津县城,还保留着许多的砖木结构的老街,老街上,人们或散步、或下棋,闲散地打发着缓缓流过的时光。当我终于来到街头大河的岸边,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已经黯然的被收进山影的后面。红彤彤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炊烟。一只小船,欸乃而过,在平静的江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波纹。我失神地看着夜幕渐渐将我憧憬给慢慢地合上了。我只好颓然地回返。当然,归途可不再那么浪漫,摸着黑,冒着不时迎面而来刺眼的车灯和呼啸而过的汽车,经过漫长的“奋斗”,我回到了家中。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我试图去接的那个亲戚早已到了我家,亲戚们正为我担心。见我回来,就开始埋怨起我来。

后来,我又去过一次新津县,那是个阴天,那种追逐梦想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当我再一次旧地重游,已经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了。我不觉得这一次算得上故地重游。因为无论是我的心境,还是去往新津县一路的地貌,可以说全然地变了。我过去印象中的那个新津县可以说一点影子也没有了。我看见的是一个高楼林立的新城。我极力地用回忆搜索着我过去追寻过的那个新津县,我诵读着我早已熟记的杜甫那首咏新津县的诗:

“寺忆曾游处,桥怜再度时。山光如有待,花柳更无私。野润烟光薄,沙暄日色迟。客愁全为减,舍此复何之”。

可我梦想中的新津县已然和眼前的这个新津县一刀两断了,我无论如何,也把它们缝不到一块儿。

现在,我知道了我20多年前追寻的那座山,原来名叫老君山,古名“稠粳治”,乃道教“二十四治”之一,乃传说中的轩辕黄帝成仙之地。登上此山,平平无奇,不过又一供人打麻将之公园而已。山上新生的柏树,多作横七竖八之状,且许多已经被锯掉了。回想当年我看到的“有方形之物突兀而起”的山形,估计是当时遍山山木尽伐、唯留山顶一簇古木的形象所给人的错觉。

我过去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座仙山,我被它的神秘之美所吸引,不惜忘我地骑车几十公里以追寻之。它虽然不可企及,却给我留下了一个永恒的梦想。今天,我知道他是一座仙山,它就在我的脚下,却一点令人向往的东西也感受不到了。看来,这真应了道家的观点:“知多愈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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