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尖刀放在孩童手上—-利益论之二
一
本文主论权力，而题为“利益论之二”，似非而是。因为权力是特殊的利益。在官本位的社会，权力可以带来其它物质、经济、名誉等等各种利益，可以说是“利益之母”。
在制度不良、法律不公、对权力缺乏有效约束的情况下，让一个没有基本文化道德修养的人、一个蝇营狗苟唯利是图的人掌握了权力，无异于害了他。那就像把刀子放在孩童手上一样，不是伤人就是自伤，或者即伤人又自伤。
客观上不受限制，主观上又没有自制能力，经常性地面对各种各样的巨大诱惑，要正当、健康、妥善、道德地运用手中的权力，几乎不可能—–至少可能性可以低到可以忽略的地步。古人说得好：
“富贵非恶也，尝以便恶；贫贱非善也，尝以便善。桀纣不为天子，安知不但恒人也；苏秦、蔡泽不困厄，安知不但庸士也。”（清周亮工《迟牍新钞-章世纯示门人刘士云》）
金钱和权力不是坏东西，但它们是特别适合于“恶”生长的土壤。一旦有了适宜的气候条件，“恶”就很容易从中生长出来，茂盛起来。就像桀纣，如果没有掌握天子的权力，或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常人。没有那么好的的机会和条件，他们即使作恶，“恶果”也有限，不至于遗害造祸于天下最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在制度既不良又普遍文化荒芜道德沦丧的情况下，让一部分人先贵起来，无异于让这一部分人普遍地先坏起来堕落起来，无异于害了这一部分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也是同样。如果让他们既贵又富，那就无异于把两把锋利的尖刀放在一个孩童手上。
二
清魏象枢《庸言》中说：“成德每在困穷，败身多因得志。”与章世纯的话意思类似。贫贱（没有一定的资产或权力地位）不好，但它们是比较适合于“善”生长的土壤。因此，在一个政治、制度、道德、文化各种环境都比较恶劣的情况下，对于尚未“成人”者来说，与其富贵，不如贫贱。孩童手上没有刀子，对人对己都是好事。
想起明人笔记中有一个著名的“临刑咬乳”的故事：“宣和间，芒山有盗临刑，母亲与之诀。盗对母云：愿如儿时一吮母乳，死且无憾。母与之乳，盗啮断乳头，流血满地，母死。盗因告刑者曰：吾少也，盗一菜一薪，吾母见而喜之，以至不检，遂有今日。故恨杀之。呜呼！异矣，夫语教子婴孩，不虚也！”
执政党一向以“母亲”自封，送上这个故事特别合适。执政党对各级领导和广大官员在文化道德方面缺乏良好的教育，在制度上更是空前的溺爱和纵容，以致官场腐败程度空前。那些因运动式或政治性反腐而“落马”、因各种偶然性因素而入狱的腐败分子，一些人临死前对“母亲”的怨恨可谓情见乎词。
这些惯犯是自取其咎，也是环境“逼”出来“母亲”惯出来的。如果早早地给他们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如果在他们“盗一菜一薪”就予以喝止和处罚，他们何至于“以至不检”而走到今日这一步啊。他们走到今日这一步，“母亲”要负很大的责任。
三
或指出，官场腐败是制度问题而非教育问题。执政党对思想政治教育、道德教育和廉洁教育也是常抓不懈的。东海对执政党“在文化道德方面缺乏教育”的批评不符合事实。
答曰：官场腐败主要是制度问题，没错，但同时也是教育问题。即使制度不良，如果各级领导和广大官员在文化道德方面修养略高些，官场腐败也不至于普遍和严重到今天这种程度。
执政党的思想政治教育、廉洁教育和道德教育，包括现在各大中学校的所有思想政治课，都是以马列主义作为指导思想和意识形态的。这是一种极其不良的文化，其政治思想本身就有原则性问题，在本质上是“非文化”、反文化、反道德的，属于小人教育，愚民教育，不仅不利于思想的活跃、觉悟的提高和人格的成就，而且“毁人不倦”，对人的心灵、精神和政治品质都会造成严重的破坏和毒害。执政党“常抓不懈”而毫无效果，反而越抓越腐，主要原因正在于此。
以儒家经典培养各级领导和官员，效果和作用就会完全不一样。自古以来，执政的儒化政权和负责行政和教化的儒家群体，包括官僚群体和士大夫群体—-各级领导和官员的后备军，其道德文章在历史上都颇有可观（至于历史局限性，那是任何一门历史悠久的学说都存在的，区别在于大小程度不同耳。）
同时，利益主义的政治导向是反文化反道德的，无异于一种文化道德方面的“负教育”。还有，作廉洁教育、道德教育和反腐报告者往往道德低下，甚至本身就是腐败分子，这种言行完全脱钩的口头禅教育，怎么可能产生正面的作用呢？唯一的效果，是让受教育者变得更加虚伪。
最后说明一下，本文是提醒执政当局同时加强法律制度建设和文化道德教育，一方面给“孩童”以有效制约，一方面引导“孩童”早日成长起来。至于标题“别把尖刀放在孩童手上”的警告，用的是隔山打牛法，本身属于毫无“可操作性”的苛求。
因为，当今中国无论官士民哪个群体，一样是“孩童”成群“成人”难觅，千万人中难得其一。除非选择无政府主义（那是最坏的选择。有西哲说过：在相当漫长的历史阶段，权力和政府是一种“必要的恶”。），当局只能“把尖刀放在孩童手上”。权总是要有人来掌、官总是要有人来当的嘛。
2010-9-10东海儒者余樟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