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让县民人人爱诗读诗,培养出如辛波丝卡这样的大诗人,湖北秭归自然会是“诗人县”

又是端午。

说实话,要不是朋友提醒,我大概只会忙着吃粽子,根本不会想起端午节其实也是纪念屈原的诗人节。但无论有多健忘,下面这则新闻还真的不得不让人心神一震:

中国诗歌协会在湖北秭归举行授牌仪式,授予屈原故里秭归“中国诗歌之乡”称号,秭归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郑之问表示,在获得“中国诗歌之乡”称号之后,秭归县将适时提出打造中国首个“诗人县”,让秭归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诗人朝圣之地。

窃以为要当全国粽子县都很不容易了,何况要当全国诗人县?这愿也未免许太大。(抑或,正是先要有不切实际的愿景,方能于梦境中赋诗?)但进一步想想,除了要先击败甘肃天水(李白故乡)或四川眉山(苏轼故里)等一干强大竞争者之外,究竟秭归县府该如何努力,才能“打造”出一个“诗人县”呢?

以音乐而言,很多人会认为维也纳是“音乐之都”。可是若论演出活动,东京、纽约、伦敦、巴黎等大城,不仅不输维也纳,甚至犹有胜之。这些名城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加上具有音乐传统,自能成为艺术大城。秭归没有如此先天条件,成为另一个北京或上海,显然也不是未来该期待的方向。

但秭归不用气馁。事实上,我心目中真正的“音乐之都”,也不是这些著名大城,而是第比利斯(Tbilisi),位于黑海之东,格鲁吉亚共和国的首都。

格鲁吉亚历史源远流长,公元前两千年就有王国存在,多样的地理面貌更从冰河到季节雨林。最特别的是昔日格鲁吉亚几乎人人都爱音乐,自然孕育出一批批世界顶尖艺术家。光是国际著名钢琴大师,就有巴许基洛夫(Dmitri Bashkirov)、蕾昂丝卡雅(Elisabeth Leonskaja)、薇莎拉丝(Elisso Virsaladze)等等非凡巨擘。鬼才波哥雷里奇(Ivo Pogorelich)的妻子,教他一切音乐魔法的克泽拉丝(Alice Kezeradze),不但是格鲁吉亚人,还是昔日格鲁吉亚王国的公主。

格鲁吉亚人喜爱音乐到什么地步?今年将过八十大寿的巴许基洛夫,就说小时候大家常以歌唱代替说话,人人都可即兴编出曲调,用歌声彼此交谈。冷战时代表美国至苏联演奏的钢琴大师坚尼斯(Byron Janis),更说他最难忘的听众就在格鲁吉亚——“我以为莫斯科和列宁格勒的听众已经够热情了,没想到格鲁吉亚的简直是疯狂。我在那里的音乐会,买不到票的听众甚至爬上屋顶,从天窗看一看我也好。当我离开音乐厅,道路两旁都是为我喝彩的听众。抬头一看,天呀!路边树上竟也全都爬满人,满满的人,全在大声叫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格鲁吉亚人对音乐的热情啊!”

这个人口不到500万的国家,到今日仍然维持对艺术的热爱,也持续产出杰出艺术家。以前在佛莱契尔学院(Fletcher School)念书时,同学中的格鲁吉亚外交官,就曾自豪地告诉我:“在我国,女高音的地位可比总统还高!”当我和他抱怨格鲁吉亚签证难办,他竟回答:“你不是访问了薇莎拉丝?那可是国之圣女!只要你给海关看你们的合照,就算没有签证,我相信你也一定能进来!”

无论时局好坏,人文传统深厚的格鲁吉亚始终相信艺术能超越现实,日子再苦也不能没有音乐。哪怕只是一个美好的音符,都是心灵的满足。

同样地,历经苦难的波兰,人民对诗歌之热爱,也非其他国家可及。国家虽小,二次战后更人口大减,但当1976年辛波丝卡(Wistawa Szymborska,1923-)诗集《巨大的数目》出版,首印一万本在一周内即售罄。这位1996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诗人,已是第四位获得此奖的波兰作家,映照波兰人民对文学的不变热情。

不用有北京的地位或是上海的财富,若是能让县民人人爱诗读诗,培养出如辛波丝卡这样的大诗人,无须授牌,秭归自然会是“诗人县”,也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诗人的朝圣地。

(作者为音乐学博士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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