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伟：逼我让路，我撞死你！

方绍伟：逼我让路，我撞死你！

作者：方绍伟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5-31

本站发布时间：2011-5-31 23:48:04

阅读量：876次

　　刚刚在“湖南卫视”看到一个监控录像录得来的网络视频，故事发生在2011年3月17日中国大陆某个小区内，某男“气不过”用自己的小车撞了某女的小车(http://www.56.com/u22/v_NjA4MzY0MzU.html)。

　　1，故事经过

　　事情经过很简单，某女开着小车，一拐弯顶上了某男迎面开来的小车。小路不算宽，但各退几步足以相互让过。两人对峙了一小会，某女居然下车走向某男(这时我们才知道她是女的)，当官模样的她，边走还边听着电话，到了某男车窗时说：“喂，让一下，让一下”，某男答道：“嗯”(这时我们才从声音听出是男的)，某女：“退让一下”， 某男又答道：“哦”。

　　某女回到车里，某男先退了车，某女不退反进，男的退让中小顶了一下;男的又退了车，某女竟然再次前进相逼，男的又顶上去小撞了女的车。两人又对峙了一小会，女的又打开车门，男的再次退车，某女以为男的又让了，正准备上车，男的开足马力撞了上来。女的躲避不及，被半开着的车门往后冲倒，在地上拖滚了几步，爬起来后开始嚷嚷，指着手向四下打量，一副准备讲理的样子。可路人不多，有两人乘一辆小摩托从边上开过，停在男的车后观看，另一个女的从边上走过，躲到路旁看着。

　　男的第四次退车，看热闹的小摩托赶紧后撤，某男拉开更大距离，然后斜瞄着某女的车门再一次冲撞上来。在车门旁的某女赶紧往路边逃跑，看热闹的女的也吓了一大跳往后小跑。某男把某女的车侧撞到一边，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最后扬长而去。

　　在“我乐网”上，这条视频的题目叫“不让路撞死你，小区内互不让路两车对撞”。严格地说，事情应该是从一开始的互不让路，到男退女进，再到男撞女车。所以不是“不让路撞死你”，也不是“两车对撞”，而是“互不让路，女逼男让，男撞女车”，是经过了“不让路，逼死你”之后的“逼我让路，我撞死你”。

　　2，人物分析

　　有什么充分的理由能够认定某女是“当官模样”吗?首先，某女不像是个有教养的知识分子，也不像是个忙于生意的商人，更不像个开好车的富婆。从说话那种不耐烦的口气，她倒非常像一个经常搞“协调工作”的小干部或小秘书，行政级别应该在科级上下。

　　工作协调完了，别人就得让她，所以，她背后的官应该不会太小。从被撞之前的要人让路、逼人让路，到被撞之后的指指点点、落荒而逃，某女确实非常像一个小官员，应该是那种小人得志的小干部，而且是大家非常熟悉的“邻居女人”。

　　某男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从视频里看不到他的模样，声音上也只是“嗯”、“哦”两响，但这哥们反抗意识极强，吃不得半点亏，俨然一副“人若逼我，我必撞人”的大男子气概。他应该是那种平时没少受欺压，经常忍气吞声又心有不甘的主。今天终于又碰上一个玩狠的，好啊，反正撞了你我也能跑掉，不撞白不撞，白撞更要撞，杀敌一千，自损七百也值了，否则这口气往哪咽?

　　3，心理及文化分析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中国交通摩擦的视频录像了。有一回，“北京卫视”播放交通监控录像，展现的是武汉某大学校内交通的风采。大学又能怎样?人跟人之间的互不相让，自然也是烂到了极点。交通标志当然也是问题，但在我所偶然看到的另一次电视节目里，在有明显交通标志的十字路口，各种车辆照样横冲直撞，场面蔚为壮观。

　　难怪中国一直是世界上交通事故“最发达”的国家，交通事故的GDP损失绝对是世界第一，万不可能是第二。当然，值得安慰的是，交通事故的“人均”GDP损失不算最高，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啊，人均总是低嘛。

　　我的经验当然不止来自电视。其实，我在大陆最害怕的就是坐车，幸亏每回都是有惊无险。让我印象最深的，却不是横冲直撞的路匪路霸，印象最深的居然是交通警察的无能。当然，事情不是发生在北京等大地方，而是在中小城市。有一回，警车开道，出租车居然与开道车抢路，十来辆警车围了上去，出租车司机脸无惧色，还打开车门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我连连惊叹，交通警察之“怂”，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偶然的一个场合，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有一次坐别人的车上路，忽然后面警笛乱响，要是在美国，我早就跟别人一样靠边让路了。可中国的司机不怕，他慢悠悠地告诉我说：“这帮人整天没事干，乱叫乱喊，威风死了”。说话之间，超车过来的警察朝着我车上的司机大骂，又好像真有公务在身、边骂边走，随风而去。我车上的司机根本没有示弱之意，也一直在骂骂咧咧地回应，我忍不住问他：“他们要是扣了你的执照怎么办?”司机想都没想说：“他敢!我一个电话给他们局长，这帮孙子就得乖乖把执照给我送回来”。靠，我半天无语。

　　又想起一次在苏州附近的经历。当时我奇怪地发现，人们开车都不是开在自己的车道里，而总是压着别人的车道开。对面来的车，要么看着了，早早相让，要么大家都是在最后一刻躲开。我一路观察，“阴”着不说话，收获真的不小，后来我用“演化博弈论”分析了人们的心理(见“‘腐败的中国人’新论”及“中国应该向日本学什么?”两文)。开车文化跟中国人的乘车文化一样，这才真的能反映中国人的行为文化。

　　4，制度经济分析

　　还是让我们回到“逼我让路，我撞死你”的那对某男某女吧。本来，要是大家都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但以上的文化分析，已经彻底否定了“各让一步”的可能性。“男让女”更不是爷们的行为，“Lady’s First”纯粹是“西方的那一套”，在中国行不通。剩下的当然就是看谁狠了。

　　某女的错误显然是严重的，她错就错在了自己的官场习惯行为，以为到处都能“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惜这次地点不对，效果当然就完全不同了。某男的行为有点钻制度漏洞的意思，要是在正规场合，跟官府当差的玩狠的是划不来的，可在一些偶然的非正规场合，起作用的就是手脚利索的因素了。

　　这个叫“交易费用”和“信息费用”，如果撞了就跑的“交易费用”很低，别人查出来的“信息费用”又很高，那撞了就跑就既解气又合算。再说了，事后用监控录像抓人，那又能怎么样?女的明摆着欺人太甚，男的吓死人并不是压死人，到时对簿公堂谁有理还不好说吧?

　　这最后一层可就真的是“制度分析”了。现在当官的是不好惹啊，穷狠穷狠的，一副不到官逼民反就不罢休的样子。退一步说，即便某女不是官场中人，这中国人的行为文化烂到如此地步，制度的责任谁来负啊?当什么什么书记的，能逃得掉这一烂摊子责任吗?

　　行为文化就像空气污染，现在不管，看上去都是“免费投入”，清新空气跟社会公德都不被当回事，等到出事的时候，可就不是小事了。

　　妙就妙在，中国现在是个“双轨社会”，等有空再聊聊这其中的道理。这年头，逼我让路，我撞死你!

　　(方绍伟：“中国选举与治理网”专栏作家;作者文集：http://blog.sina.com.cn/fangshao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