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把她送上车,急急忙忙地回到家揣着手机盯着她的号码。犹豫一会儿后,我发了第一条: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看到这条,直接不要回了;一个是回了这条,我随时随地发什么你都得回。结果那一整晚我手机再没响过。白天醒来的时候,我肿着脸,思索我的问题。然后发出我的第二条: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发出这条,你回我,我们接着聊;一个是你不回我,我不会再找你。片刻之后,短信来了:那你别再找我了。

 

 

闻香识女人

 

文/ 刘思超(武汉)

 

我的朋友告诉我,女人不能惹;我告诉他,我从来不惹女人,只惹男人。

后来这个想法很快被我推翻了,于是我又多加了一条禁令,不惹有女人的男人。我曾经对一个热恋中的男人下过挑战,当时我做好了同时应对一男一女所可能带来危险的准备,可随后我发现,其实我在对付两男三女。复杂的男女关系将环绕在原定对手身边的暧昧者牵连进来,人人为了保护心中所爱与我树敌,双拳难敌十手,虽然 他们不见得统一阵营,却不约而同变成我的敌人。

一败涂地后,我决定扩大我的阵营,我要挑女人,而且必须得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是我又失败了很多次,因为我挑来挑去,都喜欢用情专一的。我很难搁下心头所爱为了某种目的去接近别人。以二对N,我有心克敌,无力回天。

所以我切断过几次这样的关系,她受到伤害,我则受到更大的伤害,其实这是一种变态的举动,我无可奈何而乐此不疲。

后来朋友带我去酒吧,他说这里的女人,多数能满足你的要求。我信以为真,跑到一个吧台前搭讪。此桌有五个女人,身材火辣,热情奔放。我挽起衬衣的袖子,解开衣领的纽扣,义无反顾地走过去,把桌子一拍,吼:谁寂寞了。五个女人同时对我微笑。我一一扫了眼,没有我的菜,但都符合我的需求。其中一个女人媚着眼神问我:五选一,你快点。我想了想:就你。她豪放地一笑,向四位同伴使了使眼色,挥手告别,然后挽住我的臂膀,拖着我走上舞池。奢淫的灯光,贴身的猫;催情的音乐,纤细的腰。我告诉她:我不会跳舞。她双手搭上我肩:扭一扭屁股就行了。我微微颤两下,说:你扭,我看。她鲜红的嘴唇撇了撇,甩着头发火热地扭动起来。我的朋友蹭到我身边小声说:这个行么。我冲他比了个中指。

然后她成了我的女人。我跟她几乎没有联系,却在互相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如我所愿,我见识到她别的男人,也见识到她别的男人的别的女人,又见识到她别的男人的别的女人的别的男人,如此循环下去,终点到了我的朋友那。我问他,这是预谋还是巧合。他笑道,巧合。

后来这段彼此利用的关系在没发生过任何关系的情况下无疾而终。我朋友喷我傻X,我说,得,这事我真做不来,天生就是以寡敌众的命。

 

 

一次,我开车在大街上,心存侥幸,无证驾驶。快到家的时候,被突击检查醉驾的交警拦下来。看到他的手势潇洒地挥动,我仿佛看到一把砍向脖子的刀。我心急火燎,想再心存侥幸一次,蹬死油门逃离,不过忙中出错,误踏离合,车子熄火,被交警刘翔似得蹦过来一巴掌拍上车窗。我安安静静地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他把酒精呼气测试仪跟牙刷似得抹我嘴边,语气生硬地问:你没看见我打手势么。我说:没。他瞪瞪眼神:来口气。我豪气地吐了口。他看了看仪器,狐疑地瞟我一 眼:出示驾驶证。我故作镇定:我没醉驾,不必了吧。他轻吼:叫你拿你就拿。我装腔作势地在所有口袋里捞了一番,见他坐怀不乱地盯着我,只得缴械:没有。他仿佛麻将桌上糊了一大把似的哈哈大笑:我他妈就知道你丫有问题。我脖子缩得乌龟一般:爷,您是有看我多不爽,硬是要挑刺儿。他洋洋得意:我他妈就是见不得 开奇瑞QQ的……

我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阳光明媚,门外,一个女人撑着碎花遮阳伞等着我。我尽量保持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姿态,微笑着走向她。她说:吃的好睡的好么,在里头。我点点头:比大学的食堂和宿舍还要强点。

这是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毕业那天我们分手,随后仍旧联系不断。我问她:被关过的男人在女人眼里,是不是有别样的魅力?她说:你在我眼里,一直有别样的魅力,这次经历并没有增加或减少它。我接过她手中的伞为她撑上:可你更有魅力了。她面部肌肉微颤,显然想笑却强忍住。我说:真正的男人将永远爱护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那个女人。她瞥我一眼:你不会爱护我。我笑笑:你怎么敢确定?她说:我知道的,就是你再也不会爱护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倒头大睡了十五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是深夜,所有人都在倒头大睡。我跑到厨房,煮了碗面,边吃边想:像我这样的单身男人,还是更适合吃拘留所的伙食。我躺在沙发上,看深夜的电视,无聊的快疯掉,便掏出手机,翻看电话本,考虑该在这甜蜜的熟睡时分骚扰谁。我打给我另一个兄弟,没指望他会接,电话那头却意外地传来声音,气喘吁吁。我说:干嘛呢你。他说:我女朋友,在旁边呢……我说:哦……他说:你发情呢,这个点来电话,她刚还以为我外面有情况。我说:你没有么?他突然扯大嗓门:哈哈,放出来了啊,好好知道了,改天请你喝酒。然后电话被蓦然挂掉。我冲着嘟嘟的占线声骂了句娘。

然后四瓶啤酒和两包烟陪我熬到了天亮。房子里烟雾缭绕,我昏昏沉沉地拉开窗帘,去沐浴散文中才有的那清晨第一缕四十五度角的阳光,可是散文中的美好唤不醒窗台上早已枯萎的花。我掐下花瓣,轻轻一捏就碎,世界初生般的娇嫩和世界末日般的颓败惬意地拥抱在一幅画面里。

天更亮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被拘留前应聘的一家搞时尚街拍的公司,那搞人资的问我,怎么这两个多礼拜都联系不到你?我坦然回答:刚被拘留了15天。他默然半天。我补救道:无证驾驶无证驾驶,人性完整,政治觉悟没问题,我还是信仰社会主义。随即我问他:为什么挑中我?他说:面试的时候就看上你了,觉得你有艺术家的放浪形骸。我说:领导,请告诉我实情。他顿了顿:因为觉得你脸皮厚,这世界上有两个职业最需要你这种人,一个是销售,一个就是咱们街拍。

公司发了我一个尼康的单反,让我去商品街上溜达。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环顾四周流动的人群。俊男美女很多,但都毫无个性,单反好似一块黑黑的石头,我不愿举起。我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店,靠着窗户的位子,撑着脑袋边坐边喝边瞟,渐渐来了瞌睡。

回到公司,上级问我,你怎么搞的,出去那么久一张没拍到,你就算敷衍了事也该给我弄两张回来啊。我说:爷,这不怪我,怪路人。他说:那就没一个你觉得好的? 我摇摇头:我觉得都好,那就都不好了。他剧烈地摇头:都好就挑最好的来拍,我们不是要拍外星人,所以你别过分挑剔个性。我点点头。

晚上跟我前文出现过的两个朋友在路边摊喝酒吃烧烤,我说我找到工作了,这餐我请。他们齐刷刷地叹出遗憾:应该把女朋友也带来的。我说:你们带她们来,就得你们请,你俩在我这里把柄太多。第一个朋友问:你跟那个,那个叫啥的,怎么样了?我说:可不可以细致地描述一下人物,你这样说我不太清楚。他说:就是那个,什么,初恋?我说:我的初恋在小学,十年没见过了。他摆手:那就不是初恋,妈的,你长个清纯样,我以为那个是你初恋,就是大学的。我说:好朋友。他说:你正寂寞,好朋友可以成为女朋友。我说:成不了,我不再爱她。他说:曾经爱过,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告诉他:曾经也没爱过,当时的我就像现在的你,因为寂 寞,把好朋友变成了女朋友。他问:那现在怎么不了?我说:岁月如梭,不能耽误人家了,她还有青春,值得付出在会娶她的人身上。他骂道:你NND还是个清纯样。我没理他,转头问第二个朋友:你丫的,那天挂我电话。他赔笑道:不挂行么,不挂你得害死我,她都凑旁边听呢当时。我点燃一支烟,给他俩一人扔一支:我他妈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隔天我又去街拍,刷刷刷地一阵猛拍。回到公司给审核看,他拍手叫好:中国的美人确实多。他拷了一份,我点头收下他所有的赞赏,回到办公桌前,清空了在电脑上的所有存档。

周末我经人介绍去相亲了一次。在一个火锅店,迎面坐下窈窕的女人。店员问我:你们吃辣的锅底不辣的锅底还是鸳鸯的。我说:鸳鸯的。同一时间她抢话道:全辣的。我问她:你不怕太辣么。她说:怎么,你有痔疮?我笑了笑:我是怕你辣。

吃的时候,我不知道跟她聊什么,因为她似乎只顾着吃,没精神搭理我。其实我也没精神搭理她,虽然她比较漂亮。美食跟美人的PK让我独自纠结了许久。似乎是吃饱了,她突然问我:你做什么的?我说:街拍公司。她说:你很爱摄影?我说:不爱,我随便应聘了很多家,只有这家随便地要了我。她直截了当:那你没稳定职业。我说:是的。她又问:还有什么兴趣爱好特长?我说:睡觉喝酒抽烟。她盯着我,说:你不怕我现在甩头就走?我说:你随时可以走,反正这单我买。她笑笑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嘴:你是看不上我还是在考验我?我也笑笑:考验你。

那天晚上,我把她送上车,急急忙忙地回到家揣着手机盯着她的号码。犹豫一会儿后,我发了第一条: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看到这条,直接不要回了;一个是回了这条,我随时随地发什么你都得回。结果那一整晚我手机再没响过。白天醒来的时候,我肿着脸,思索我的问题。然后发出我的第二条: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发出这条,你回我,我们接着聊;一个是你不回我,我不会再找你。片刻之后,短信来了:那你别再找我了。

这之后我们聊天频繁起来。

我带她去见我的朋友,朋友问我:新的?我说嗯。他问:准备怎么搞?我说:当作最后一个来搞。他说:这么没意思。我说:你甭管我,你玩好你的,我搞好我的。

 

 

后来她搞业务,出差去了别的城市。我跟她说:赶快搞完赶快回来,我等着心不安。她说:油腔滑调。我说:这顶多算是花言巧语,而且你不能怪我,男人对女人说花言巧语不一定是为了骗她,也是因为女人本来打心底就爱听那,男人愿意投其所好,是因为他喜欢她。她又问:你对所有女人都投其所好吗?我说:那是我那两个朋友。

后来我们因为一件事情闹过,是因为她的前男友。我告诉她:他要是再找你,你帮我约他出来,我要跟他聊聊。她问:你们在一起,能聊什么。我说:这你不管。

她很大度地帮我约了他出来。前男友外形不错,高高帅帅,开着丰田锐志过来。我带他去肯德基吃。

他一直警觉地瞄着我,可是我毫无尴尬,啃着汉堡问他: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知道吧。他说:知道。我说:知道你还找她。他说:你不适合她。我说:何以见得?他说:我是这么觉得的。我说:你更适合她,她为什么离开你。他说:我当时做的不够好,现在在后悔,所以补救。我说:你试图挖我墙角,会更后悔。他说:为什 么?我说:第一,你挖不到;第二,我会挖个坑,留给你。他鄙夷地一笑:你凭什么。我说:就凭这话是我放出的。他绞尽脑汁想半天楞是没想出一个文明词汇,就丢了句:放屁。我最后啃了口汉堡,喝了口可乐,说:这单你买,当作向我赔罪。然后起身离开。

我跟我朋友说起这事,他们都比我气愤。第一个朋友说:你丫好不容易又动次凡心,可不能让那小子破坏了,你这种吓唬,实在不给力。我说:我没在吓唬他。他说:要不我找几个人,帮你教训教训他。我说:不必了,他赢不了我。他默默点点头。

几天后我从女朋友那得知了她前男友被人教训的事。我气急败坏地踢开朋友家的门揪着他领子问:是你干的吧。他赔笑地推开我:是的。我说:你他妈把我的话当放屁。他说:你他妈厌的下气,老子厌不下。我吼道:有什么气?哪来的气?他也加大嗓门吼道:那女的,尼吗明摆臊你在,她在挑你懂不懂,她在挑说明你不很重要。我用力地捶了下墙面:这他妈是老子的事,老子爱被臊,行不行!他冲上来把我一推:行!你他妈傻X爱被臊,你去!我挥手拍开他,捏着拳头仿佛一步一个雷鸣地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很麻烦,我得向她解释此事与我无关,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信。我跟她说:我确实有想杀他的欲望,但我没这么窝囊。她坚持说:你真让我失望。我耐住性子:我再说一遍,是我朋友做的,但不是我的主意,请你相信我。她说:我不信,你们太野蛮了。我沉默半响,有点控制不住情绪:那你想怎么样?她也沉默半响,说:我要去看看他。我又沉默半响,情绪越来越重:看他干什么,他又没死。她说:你还有良心么?我怒发冲冠:没,没有!然后蓦地挂断电话。

头一个礼拜,我们完全断绝了联系。第二个礼拜开始,我忍不住了,又电话短信地找她,她都不理不睬。我那位野蛮的朋友终于意识到行为不当,满怀歉意地找过我几次,我捶捶他胸口,冰释前嫌。我说:也许你是对的,在她心中我没他重要。他说:你真的认真了这次。我点燃烟,点点头。他问:现在怎么办?我说:没办法。他沉吟不语。烟头燃出的白烟缭绕上升,我们都没再说话。

 

 

后来我辞掉工作,去别的城市打拼了两年。回来时有点积蓄,准备合伙一些朋友一起搞事。那位冲动的朋友与我久别重逢,在酒吧相约不醉不归了一宿,我听说了他最近也破天荒地失了恋。酒意上来的时候,他问我:以前的事,还记得么?我说:记得。他说:现在僧多粥少,都是粥挑僧,僧挑不了粥。我一笑:你这种风流浪子,也有这种觉悟了。他哈哈大笑:老咯,也玩腻了,现在才发现,找真心的有多难。我跟他碰了碰杯:早有这种觉悟,我们都会幸福。他说:自以为玩过那么多女人,女人是廉价的,可失意过一次才发现,之前玩的都不是女人,能让我心痛的,才是女人。我拍拍他的肩膀:何止呃,能让你甘心被她玩的,才是女人。

我俩四目相对,愣了片刻,狂放无羁地大笑起来。而四周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们,侧脸偷笑,瞄着我们。

 

 

(采编:胡小轩;责编:陈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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