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经缓缓移到路中间。这时驶过来一辆红色标致,少年惊恐地躲到一边。盯着远去的跑车,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眼睛周围形成了黑色凸起。眼里充满莫大的恐慌。他害怕红色。
少年再一次试图移向对面的饭店。门口的老板娘看到了他,一脸厌恶地挥挥手,“走开,走开!”他已经讨遍了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大家开始会笑笑,后来冷着脸,再后来直接赶他走。
末世。寒
文/马晓敏(安徽财经大学)
题记:活着,真对不起。
1983年1月1日凌晨,我死了。
在北海道南面有一条纳川河。河的周围是一些稀疏的破旧公寓。年久失修的木制楼梯,踩上去吱吱咚咚。特别是在冬日,大雪,寒风,黑夜,躺在沙沙作响的公寓里,你会感觉非常孤独。
就在纳川河下游不远处,有一条非常热闹的街区。一排排低矮的木板房挂着各式各样的店牌。拥挤不堪的街上,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油烟混杂着腐肉的味道。男人的吆喝声,女人的谈笑声,路人的争吵声,汽车的喇叭声……会让耳膜突然加重负荷,头晕目眩。
街上的人都认识一个人——一个讨饭的少年。土色的粗布上衣和肥硕的黑色裤子。长而油腻的头发凌乱地遮住苍白的脸。他正微闭双眼,斜倚在窑洞边休息。
他的家就在纳川河最上游的公寓里。那座老式的二层木屋。房前的晾衣绳已经成了鸟儿歇脚的地方。秋天,房顶上盘旋着一群乌鸦。暗哑刺眼的叫声,像在一首亡魂曲中欢呼鼓舞。母亲走后,父亲再没笑过。而自从父亲去世,他整整一年没回过家了。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街上变得更加拥挤。强烈的阳光照在街上。远远望去,像一口沸腾的锅,冒着蒸汽。汗水浸湿了人们的衣衫。所有人都变成了鱼,为了脱离腻滑的街道,焦躁地游走,寻找可以停留的饭店、旅馆和小卖铺。然后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去。
当饭店开始往路边的排水沟倒剩菜的时候,少年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慢慢地移到路上。他太虚弱了,虚弱得好像随时都可能死掉一样。就像三年前,活泼得如同清脆的风铃草,带给整个世界无尽的欢笑。
那个时候,天还很蓝。时常会有大团大团鹅黄和乳白的云朵飘过。他和伙伴们奔跑着,跳跃着。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伸出手去抓那些漂亮的云朵。日暮西斜的时候,母亲温柔地呼唤。直到现在,梦里依然会出现。
少年已经缓缓移到路中间。这时驶过来一辆红色标致,少年惊恐地躲到一边。盯着远去的跑车,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眼睛周围形成了黑色凸起。眼里充满莫大的恐慌。他害怕红色。
少年再一次试图移向对面的饭店。门口的老板娘看到了他,一脸厌恶地挥挥手,“走开,走开!”他已经讨遍了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大家开始会笑笑,后来冷着脸,再后来直接赶他走。
可是他哪儿也不肯去,整日就睡在窑洞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冬日,纳川河荒凉而阴沉。
雪没日没夜地下。彻骨的寂寞与寒冷。
商店的格子窗透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橱窗飘出烤肉的香味。还有带着黑色线衫帽大声欢歌的孩子们。整个街道散发出五六十年代摆着圣诞松树、按着马车铃声的英国小镇的欢快。
只是。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世纪末的最后一夜,我听到你们温暖的声音。睁开眼睛,前面空无一人。
活着,真对不起。
1981年12月31日晚22:32分,北海道发生一则交通意外。一名中年男子在穿越街道时被一辆红色汽车撞出几米远,当场死亡。初步确认该男子系自杀。具体情况警方正进一步调查中。
——摘自《早间新闻》
(采编:佛冉 责编:黄理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