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卡扎菲的方式对待卡扎菲

陶短房：不要用卡扎菲的方式对待卡扎菲

“利比亚之春”终于以卡扎菲42年威权统治的终结而达到高潮，但这原本应是“大团圆”的结局，却因卡扎菲不明不白的死因，而蒙上一层阴霾。在任由五花八门、自相矛盾的传说不胫而走一两天后，如今已是利比亚新当权者的全国过渡委员会终于半正式地承认，卡扎菲是被俘后遭私刑处死的，不仅如此，种种蛛丝马迹显示，这位前独裁者在从被抓到丧命的短暂时间里，曾遭到过渡委士兵的肆意凌辱和虐待。

卡扎菲在42年统治期间作威作福，予取予求，曾多次以铁腕无情镇压反对派，甚至不惜对平民大打出手，在他大权在握的时候，抓住与之作对的造反者，酷刑、虐待、凌辱甚至处死，都是家常便饭，他所施加于利比亚民众的种种暴行罄竹难书，攻入他大本营苏尔特的过渡委官兵中，很多都因他的残暴丧失了家园和亲人，身心受到过极大摧残。可以说，卡扎菲区区一条性命，与其所犯罪行相比，正所谓百死莫赎。

然而，被他压迫、摧残的民众揭竿而起，冒着枪林弹雨，不惜血汗和生命，百战而推翻卡扎菲暴政，所为何来？所为的不就是让卡扎菲这一幕在利比亚永远过去，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子孙后代，不再因卡扎菲式的专制、镇压而胆战心惊、朝不保夕？不就是要推翻独夫民贼，让虐待、凌辱和私刑处死在利比亚绝迹，让国家和人民沐浴在民主、法制的阳光下？

当“利比亚之春”爆发之初，欧美多数人都对遭到卡扎菲正规军血腥镇压的利比亚示威者表示极大同情和支持，这种同情、支持随着战事的延续，和过渡委武装一些令人失望的表现，已减退了不少。对卡扎菲被私刑虐杀，则更让这种“同情退潮”雪上加霜。有国际评论家指出，如果私刑处决的行为得到过渡委高层的纵容，那么这个以前利比亚司法部长为首脑的、得到国际承认的执政当局，离他们所一再声称的民主、法制、文明和宽容可谓相去甚远；倘若私刑处决为过渡委高层所不容，那么如此一支令不行、禁不止的军队，今后将何去何从？

固然，血亲复仇是利比亚社会的传统，人类文明已进化到更高的阶段，人们痛恨卡扎菲的威福自用和乌托邦治国，渴望用法治和民主取而代之。如果法治的阳光和对人格尊严的尊重，能首先体现在卡扎菲这个最罔顾法治、践踏他人人格尊严的暴君身上，本可以成为“新利比亚”最精彩的招牌。可惜，这一大好契机，被白白错过了。

至于原本就对利比亚新执政当局抱有疑虑的非洲国家，对这以暴易暴的一幕就更加不满，阿尔及利亚报纸撰文指出，至少在伊拉克，处死萨达姆是循法律途径完成的，即使有不同意见，但在程序上是合法的，而利比亚所发生的一切，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野蛮。

人死不能复生。卡扎菲不可能活过来接受公正审判，一如被他虐杀的无辜者同样无法还魂。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新执政当局已经用卡扎菲的逻辑“处理”了卡扎菲，切勿再用这样的逻辑去对待新利比亚，对待新利比亚的部落、民众，利比亚需要的是法治、公正、和平、安定和宽容，而不是一个虽不再有卡扎菲、卡扎菲式逻辑却幽灵般存在的、“穿新鞋走老路”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