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了宴席,离开了人群的时候,做菜,就是做的人和食材之间的事了。你有多了解一种味道,你有多了解一种食材,你有多了解它的喜好和搭配——你想去了解它,如同你想去了解一个爱人。有时候无法爱一个人的时候或者不能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更专注地去熬一种酱,吊一种高汤。我相信炼丹的人,锻刀的人,诗人,都能明白我说的话。你,和一个对象,就是这个世界了。

 

 

我做,你吃

 

文/无风

 

 

 

我一直没有在人前说的一句话是,做食物如做爱。

我治疗师生涯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越南女人。在我和她一起的两年时间里面,我们花了80%的时间在探讨各种美食。我记得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她和我聊食物聊得如此的emotional,在最后的一分钟我突然感到强烈的想去拥抱她的冲动。于是我知道她说的不是食物,她说的是亲密。如果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来说,这种象征性的语言表达的是前语言的情感——那个时期我们没有语言,只有身体触觉。吃进去。吃进去。

所以,如果你认识一些人,他们非常会吃,或者非常会做,或者他们大部分的记忆都和食物相关,相信我,他们在说,他们需要爱,需要安全感,需要接触,需要你。这是一定不会错的。

在我,最高规格的礼遇是家宴。当然,我指的是用心的家宴。做食物和分享食物是一个亲密的过程,你让一些人进入到你的生活,进入到你的空间,去分享家人才有的快乐。在我来美国之前,我从来没有过家宴的体会。从小我就是穿街过巷追寻地道小食的孩子。小学一年级自己上学,在广州经常在牛巷追一个骑单车卖春卷的小贩。至于卖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我只记得车后的箱子,油布下面堆满了春卷。有时候去得早,春卷还是脆脆的,有时候去晚了春卷皮就会软下来。还有路边玻璃瓶里的各式泡菜(广东咸酸),还有萝卜牛杂,牛肺,甚至那个时候小学生的零花钱不够买的盐焗鸡翼尖。每天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也已经在准备饭菜了。我总是吃得很少。不知道是我家的菜做得很家常,还是其实每家每户都是这样。

第一条关于食物的记忆是在上小学前。甚至较真起来的话,应该是我五岁以前。那时候春节广东总是在晚上10点到12点的时候各家各户在门前放烟火。小孩子对鞭炮的声音还是很怕的,尤其是我。我记得每次放完鞭炮的时候我爸就会把我叫起来,我们一起做巧克力汤圆。那个时候我不过五岁,第一件学会的和食物有关的事情就是和糯米粉。我知道应该怎么样和,应该和到什么手感。那个时候用的还是金蛋或者足球包装的小巧克力。

中学的时候开始培养成食客。我喜欢吃螃蟹,尤其是餐厅里做的姜葱炒蟹。我记得每一家餐馆的拿手菜,我开始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吃什么。那个时候我很瘦,1米7的个头,还不到96磅的体重。我的胃口特别好,能吃能喝。那个时候广东早茶,白云猪手,各类小菜头盘,热菜汤水,我都能区别出哪怕最细微的味道。那个时候我是个地道的食客。每次旅行到一个城市,我就会离开大部队,走到最腌臜的地方去,去最不起眼的小店,去吃当地的人吃的东西。柳州的螺蛳粉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因为那是在路边夜市吃的。云南那些看上去很可怕的树皮其实味道很好。长沙的口味虾让我吃出过眼泪,因为那是和两个至关重要的朋友一起去吃的第一次。在夫子庙的盐水鸭店,我遇到了从广州上去找名医的两个阿伯。黄山脚下,毛豆腐的口感非常特别。承德护城河边两瓶啤酒一盘小龙虾一盘毛豆,我和大佬畅谈了一夜。很多很多。

 

 

但是我从来没有下过厨。家宴是从来没有进入过我脑海的事情。

真正下厨是去年6月的事情。之前在美国的两年也一直在做饭,但是那是充饥,不是下厨。我也曾经有过用烤箱烤出来一大份肋骨然后吃上好几天的日子。中学的时候看到死党刀法如神的时候觉得那是我这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但是,原来,造就一个厨师,最开始的,是一个食客,和另一个食客。

做食物是很亲密的事情。去年夏天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两次家宴,用了两天的时间去准备。后来忙起来的时候,为一个人做菜。曾经最期待的时候就是可以全心地专注地做菜,然后和一个人分享。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总和食物有关。

但是,在离开了宴席,离开了人群的时候,做菜,就是做的人和食材之间的事了。你有多了解一种味道,你有多了解一种食材,你有多了解它的喜好和搭配——你想去了解它,如同你想去了解一个爱人。有时候无法爱一个人的时候或者不能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更专注地去熬一种酱,吊一种高汤。我相信炼丹的人,锻刀的人,诗人,都能明白我说的话。你,和一个对象,就是这个世界了。

做食物,如同做爱。

 

稿件出处:http://www.douban.com/note/133024357/

 

 

(采编:宋晓慧;责编:黄理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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