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闹剧的“中医复兴运动”

顾则徐

据媒体报道,自从2008年刘维忠从甘肃省人口与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一职调任省卫生厅长后,甘肃省卫生系统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颇富争议的中医运动。个别媒体甚至将此称为“卫生厅长刘维忠的中医复兴运动”。作为个人的刘维忠热爱、宣传、推动中医,我以为是十分值得尊重和尊敬的,但作为厅长的刘维忠搞运动,则非常值得商榷。

中西医之争始于清朝末,百多年来,虽然在毛泽东时代中医得到支持,1958年11月甚至由《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号召“大力开展西医学习中医运动”,毛泽东也试图通过中西医结合维持中医,但总体上来说中医处于衰败状态。当然,衰败不等于失去存在价值,不等于消灭。今天人们一般所说的“西医”,严格说来是“现代西医”,与17世纪之前以体液说为基本依据的西医是两回事。17世纪之前的“传统西医”与中医具有接近性,实际上,在“现代西医”发明以前,人类所有的医术都具有接近性,都是建立在经验而非科学的基础之上,而中医则是人类传统医术中的一个奇葩,这是因为中医的经验理论基础使它可以称为“学”,而不只是“术”。阴阳五行理论至今仍然属于一个哲学流派,这是中医赖以不死的最关键精神基础,但是,阴阳五行理论的经验性是一种非理性主义,在根本上无法与科学主义抗衡,不能成为科学时代的精神基础,只能作为另类的或支流的经验事实而存在,因此,中医注定了衰败,也注定了将经验地存在着。

中医的这种命运尤其在中国并不能够被普遍接受,热爱和崇信中医的人要努力抗争,极端的甚至试图使其占据到中国医疗主流地位,刘维忠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分子。刘维忠“把西医说得一文不值,把中医说神了”,并不能够站住理性之脚,倒过来反对中医的人把中医“说得一文不值”,也并不能站住经验之脚。作为个人甚至作为个体的医生,无论提倡还是反对中医,都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说、去做,但是,刘维忠的问题在于他是一省卫生厅的厅长,并且是以厅长的身份在说、在做,这便不妥当了。作为个人的刘维忠尽可以崇信中医,尽可以宣扬和推崇中医,但作为科学时代的卫生厅厅长的刘维忠,却必须要把自己的脚跟站在科学的基础上,不然,就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科学,所谓的“中医复兴运动”最终只会成为中国西北一偶的一场闹剧。我曾见过一家国有大型企业,来了个喜欢篮球的党委书记成立了篮球队,换了个喜欢乒乓的党委书记撤掉篮球队成立了乒乓球队,再换了个喜欢淮剧的党委书记撤了乒乓球队成立了淮剧团,又换了个喜欢喝茶的党委书记撤了淮剧团搞起了茶艺。一切权力的偏好运动,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闹剧。

“现代西医”因其以科学为基础,便是科学时代基本的医学,所以“现代西医”与“现代医学”浑而一体。全世界有一定历史的民族都有自己特色的传统医术,中国人的特别幸运是拥有在传统医术中最具备哲学精神的中医体系,因而既可以享受到科学的西医的好处,又可以享受到经验的中医的恩惠。但是,如果中医成为主流,则意味着排挤乃至压迫“现代医学”。刘维忠规定西医医生必须给病人开中药、西医医院考核也采用中医一票否决、中药给予全额报销,等等,不过是权力的蛮横。当权力蛮横,就中医本身来说,也必然是违背自己医学理论原则的荒唐实践。比如刘维忠知道中医治疗的个案性,也即一个药方对不同病人具有不可复制性,相同病症的不同病人需要进行个案处理,但刘维忠却又积极推销“猪蹄”,不分个案差异,一律要求病人吃“猪蹄”。这种荒唐的实践,最终伤害的只会是中医自身,而反证西医的优越。

2012-6-4

发表于2012-6-6《华商报》,发表时标题为“中医的命运不能靠‘复兴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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