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開來和多維爾,遠比她和海伍德親密。許多人認為谷開來和多維爾是「情人」。海伍德很有情趣,充滿魅力,但與谷開來在餐館裏勾肩搭背的人,卻是多維爾。

文/石青

涉入薄熙來案件的法國建築師多維爾,7月17日從柬埔寨金邊「按自己意願」搭機前往上海。一天前,他剛剛在金邊被柬埔寨警方釋放。

6月13日,柬埔寨首都金邊市中心,一輛警用麵包車和一輛坐著兩個歐洲人的民用轎車停在了法國建築師多維爾(Patrick Henri Devillers)的家門外,不一會兒,主人從家中被帶離。而此前一天的6月12日,中共中央紀委書記賀國強,剛剛在金邊與柬國高層結束會談。

6月19日,柬埔寨國家警察總署副總監蘇潘(Sok Phal)稱,北京要求引渡多維爾,因為懷疑他捲入了一樁最終導致薄熙來下台的醜聞。他表示中國和柬埔寨有引渡條約,「中方要求我們拘捕他,根據條約我們能控制他60天,但現在還不知道應該把他送回法國還是引渡到中國。」金邊警察局局長Touch Naruth也表示,逮捕行動得到了中方幫助。

法國建築師和中國女律師

多維爾的父親邁克說,兒子是個浪跡四海的遊子。這位曾旅居數個國家的建築師,他的生活軌跡,最耐人尋味的段落總是和中國有關。

52歲的多維爾,青年時期就曾來華留學,後來迎娶了一位中國女士,給自己取了中國名,還隨妻姓。多維爾篤信道教多年,言談行事頗有隱士之風,結廬於鬧市,卻期盼相忘於江湖。柬埔寨警方的抓捕,打破了多維爾的隱居生活。在媒體的接力挖掘下,漸漸拼湊出了他無法迴避的塵世恩怨。

《華爾街日報》4月份曝光多維爾曾是谷開來顧問圈子的一員。媒體調查基本坐實了多維爾的兩個標籤:谷開來的商業夥伴,以及,情人。

公開的商業註冊記錄顯示,從2000年到2003年,多維爾和「Horus Kai」(谷開來從事涉外商業交易時所用的姓名)使用的是位於英國海濱城市伯恩茅斯的同一個住址。多維爾和谷開來一起創辦的英國公司Adad Ltd,其名字是「Architectural Development(建築發展)」 的縮寫。

這間公司註冊於2000年12月19日。而多維爾登記出生於1960年3月。Horus Kai則為1958年11月。兩人提供的住址完全一致:

The Flat Keystone House

Exeter Road

Bournemouth

Dorset

BH2 5AR

谷開來和多維爾是Adad 的公司的雙主管。這家公司的業務是為中國的房地產項目尋找歐洲的建築師,谷挑中了多維爾擔任她的搭檔。谷和多維爾登記的公寓是頂層的閣樓。

目前在這棟樓裏上班的員工,有些人還記得當年的谷開來,但是沒有人能回憶起谷有男性伴侶的情景。這棟三層淺黃色寫字樓坐落在一個稍顯破落荒涼的街區,孤零零地矗立在三岔路口邊,頂層的閣樓公寓現在已經改裝成學生宿舍。

2006年,多維爾在盧森堡註冊了一家叫D2的房地產公司,法律文件表明,該公司用的地址跟位於北京鳥巢附近的「昂道律師事務所」一樣。而「昂道」的前身就是「開來律師事務所」。

多維爾的D2公司和他父親邁克的Rainans投資公司互持股份。Rainans公司在法國,摩納哥,馬提尼克和日內瓦等地都擁有地產項目,而Rainans公司也持有D2公司2%的股份。紐約時報的報道估算父子倆在歐洲的地產項目價值「幾千萬美元」。

《紐約時報》對D2和Rainans兩家公司做了調查,迄今尚未發現其有吸納來自於中國的資金。不過,這也許跟盧森堡嚴格的隱私政策有關。

老邁克在房地產界已浸淫了幾十年,在法國地產業活躍時期攢下了不少家底,D2公司的資產絕大部分來源於此。歐洲囤積地產的家族,傳統是去盧森堡這樣隱私保護比較嚴格的國家註冊控股子公司,以分散財產風險,尤其是家族的領頭羊得重病時,這幾乎成了規定動作。

多維爾是在2005年底離開中國的,那時他父親正患有嚴重的心臟病。據《每日電訊報》報道,2006年,多維爾通過一間叫Golden Map的公司,在位於倫敦南肯辛頓(South Kensington)的街區購買了一處公寓。這棟愛德華時期的公寓樓,毗鄰已故戴安娜王妃婚前的舊居。

另據《星期日泰晤士報》報道,公寓價值150萬英鎊, 同住在該公寓的其他居民說,海伍德生前曾經持有此公寓的鑰匙。 據知它是薄瓜瓜在哈羅公學和牛津大學讀書時在倫敦的住所。

大連往事

多維爾進入薄家視野是在90年代。當時他在大連做建築設計,一家中國公司拒絕支付設計費,他和中國妻子關傑選擇了給市長薄熙來寫信,薄干預了欠薪一事,後來還幫多維爾介紹工作。

有了高官的支持,多維爾接到了大活兒:幫助大連市設計城市道路以及園林景觀。 他曾對法國《世界報》表示,「在薄的眼裏,我就是一個藝術家,」他稱大連市是一個特別有活力的城市,「薄讓整個城市轉動起來。」

多維爾曾評價谷開來:她善於言談,非常聰明。

2000年時,多維爾回到法國,妻子留在中國照顧她年邁的父母,以及他倆的幼子。3年以後,兩人離婚。

比多維爾小四歲的關傑是古箏表演藝術家,入了法國籍。她是大連籍中共早期領導人關向應的侄孫,身世頗為顯赫。1988年畢業於上海音樂學院,後在中央民族歌舞團擔任古箏演奏,1990年留學法國並定居,2001年歸國,在老家創辦了關傑古箏藝術學校。目前還擔任遼寧師範大學音樂學院教授、大連市政協特約委員等職務。

《大連日報》轄下的《東北之窗》雜誌曾如此形容她: 關傑是具有古典美人神韻的大連才女。白淨的瓜子臉上,雙眸生情,紅唇皓齒,身段圓潤,纖指如蔥。

多維爾和關傑的跨國婚戀在10年前的大連曾傳為美談。2001年,大連晚報的報道中寫道:關傑有一個法國丈夫,這位年輕的建築師巴特里克·多維爾曾是一位來華的留學生,師從關傑,對這位古箏老師可謂一見傾心。

兩人成婚後,妻子沒有隨夫姓,倒是多維爾取了個中國名字——關宇。妻子回國後,丈夫為她送上的第一件禮物是建築作品「關傑琴苑」,她說,丈夫最理解她。

報道中還描述,「為了討好他的第二家鄉,關宇為我市設計了不少建築作品,名氣也越來越大。常常受到大連市政府的邀請,於是大連也成了他的家鄉,有了他發展的天地。」

關傑至今還居住在大連。她對路透社表示,她不相信多維爾跟谷開來的羅曼史,也不相信前夫會協助谷轉移大量資產到海外。

「帕特里克(多維爾)不可能捲入這樣的事情。他是一個正直的人,非常有禮貌,非常誠實,」關傑說,「他很自律,不會去觸碰那些複雜的事情,也不喜歡交際。」她聲明自己和多維爾在離婚後就再無聯絡。

2000年,大連有一個引進熱氣球的項目,動議者就是谷開來。她在伯恩茅斯的頂層公寓裏目睹了熱氣球升空的實況,頗為震撼。她認為大連也應該有這樣提升品位的設施,人們可以通過熱氣球之旅俯瞰這個海濱城市的全景。

英國商人加爾斯·霍爾 (Giles Hall)是熱氣球的提供商。谷曾要求他將15萬英鎊轉移到海外(根據法律,中國公民每年向海外轉帳的資金上限是5萬美金),方式是把這筆錢加進購買熱氣球配件的發票中,然後霍爾的公司用這筆錢支付薄瓜瓜在英國的學費。

霍爾拒絕了這一「非法」的要求。這也激怒了谷,作為報復,她拒絕支付熱氣球交易的最後一筆款項。大連商人徐明也參與了引進熱氣球的項目。網上有一幅照片,谷開來、多維爾還有徐明坐進了熱氣球,飛越伯恩茅斯的上空進行體驗。

這個花費幾十萬美元的熱氣球項目以熱鬧開場,結局卻有些難看。徐明出了錢,弄回來一個足球造型的熱氣球,但整個項目資金超標了,一直運作不順。後來,這個大氣球在一場煙花事故中被燒毀。

金邊隱士

從4月份媒體爆出多維爾與谷開來的關係後,此後一個多月裏,國際媒體從歐洲到中國,發瘋似地找這位法國建築師,但均無斬獲。甚至於他的長相都是一個謎,在互聯網上,沒人能搜到多維爾的照片。

當《紐約時報》記者5月份突然叩響多維爾在金邊的家門時,這位52歲的法國人一臉疑惑出現了。多維爾一頭灰髮,背有點駝,脖子上套著一副老花眼鏡,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帥。多維爾在金邊租住的二層小樓裝修很樸素,這樓是法國殖民時修建的,經過紅色高棉時代的洗禮,倖存了下來。

《紐約時報》記者眼裏的多維爾,紳士味十足,低調,淡看錢財。這棟被熱帶植物包裹的舊樓跟奢華沾不上邊,更像是一座隱匿深山的道觀。屋裏的家具多為木質,材質新但刻意復古,顯示了主人的匠心。

造訪過這位隱士的記者形容,多維爾家最現代化的設備是一台咖啡機。建築師臉上一直掛著神秘的笑容,也許是常年研習道教的緣由,他有一種沉靜出世的氣質。不出意料,多維爾拒絕談他和谷之間的關係。不過,他允許記者援引一句他想說的話,以回應外界對他的猜測和解讀。這句話來自于《道德經》。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Give evil nothing to oppose and it will disappear by itself)。

多維爾說,這句話涵義雋永,他相信事實最終會還原真相。他沒有在中國為任何人洗過錢,也沒有幹過任何非法的事情。他希望外界很快能忘掉他。

多維爾在柬埔寨的身份是房地產投資商和建築設計師。 2009年,多維爾在離金邊三小時車程的海濱城市白馬買了一小塊地,自己設計,蓋了一棟僅一個臥室的竹樓,屋頂用的茅草,自然通風。竹樓旁邊就是一條土路,附近有一個小農場。周邊類似的這麼一塊地,目前的標價是9千美元。

據稱他與一位柬埔寨婦女結婚,並有了一個兒子。一位女性鄰居稱,多維爾已經在金邊市中心居住了5年左右,不但作為住所,也是他的設計公司辦公的地方。但從來沒看到他的家人出現。這位鄰居稱,多維爾的中文非常流利,他透露自己之前在中國有些生意。「他對我非常和善,對別的鄰居也是如此。」

中國權貴的洋管家

谷開來迷局中前後現身的兩位外籍人士,海伍德和多維爾都出身於富足的家庭,是來自歐洲的「高富帥」。

海伍德最愛讀《孫子兵法》,多維爾迷醉於《道德經》。如果說青年時代被神秘的東方文化吸引,等深度介入中國權貴的私生活圈後,他們的中國情結得以充分詮釋,度過了一段如魚得水的難忘時光。

但熟稔中式文化的他們,不會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當依附的權貴日薄西山,中國夢碎了。海伍德神秘死亡,多維爾異鄉被拘。

多維爾曾評價海伍德,「我們的共同點都是娶了中國妻子,我對他很熟悉。在任何時候我都會評價他不是一個吹牛皮的人,他是典型的英國紳士,有很好的修養。」在朋友眼裏,兩人都是衣著考究,舉止雅正的紳士,不過,他們對待財富的態度卻是大相徑庭。

薄瓜瓜經常和海伍德在英國或中國見面,去年夏天還一起喝酒並計劃一起航海。海伍德平時開一輛老捷豹,還有一輛是阿斯頓馬丁。與多維爾在金邊寒酸的木屋相比,海伍德和中國妻子露露住在北京的一棟豪宅裏,兩個孩子就讀於收費昂貴的國際學校。

他少年時代的一位朋友說,海伍德像極了格雷厄姆·格林(間諜小說作家,前軍情六處軍官)作品中的人物:謹慎,高貴,充滿智慧。儘管沒有海伍德做過間諜的證據,這位朋友私下總是感覺他跟軍情六處有關係。多維爾在金邊有一輛舊的豐田小皮卡,但他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一輛中國製造的電動自行車。

知情人士稱,在海伍德死亡前幾個月,他已經向朋友透露了對自己人身安全的擔憂。因為他和谷開來的關係急劇惡化。谷開始懷疑身邊的人有「背叛」的行為。

一位知情人士稱,谷開來變得越來越專橫,她甚至要求海伍德和他的中國妻子離婚,並對谷本人宣誓效忠。當海伍德拒絕這一要求時,谷非常生氣。「他出事前不久精神狀態很不好,人也像老了好幾歲。」海伍德的朋友稱。

多維爾73歲的父親邁克,對兒子被拘捕感到「震驚」。他表示自己10天前還和多維爾通過電話,兒子表現得非常平靜。這位半退休的房地產商目前生活在勃艮第地區。邁克稱兒子根本沒意識到危險,父子倆還討論這個夏天他回法國一趟的事情。他一直希望兒子能回到法國生活。邁克表示他會聯繫法國在柬埔寨的外交官並希望自己能儘快趕赴柬埔寨。

邁克認為兒子對谷開來著迷並希望跟對方有羅曼史。「我的觀點是他被這個控制欲極強的女人操縱了。」邁克還告訴路透社,他看過谷的照片,「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難怪(多維爾)會被她吸引。」但他沒有提供更多細節。

對於外界懷疑谷開來等人利用這D2公司向海外轉移資金之事,邁克辯解說,兒子成立這家公司的目的是向中國的投資商出售地產項目。但多維爾啥事兒都沒幹成,「就做生意來說,他一無是處,他就是個藝術家。」一位朋友評價多維爾說,他不是惡棍,也不是奸商,「他更像一個詩人。」

與潦倒的前夫比起來,關傑這些年的發展順風順水,在打理藝術學校的同時,還躋身企業界。 2010年,關傑在大連市的「兩會」上,使用的名片是「大連華原光伏科技有限公司總裁」。

大連華原自2007年成立以來,已成長為集新能源、商業地產、工業地產於一身的綜合性企業集團公司。據《經濟參考報》2009年11月的報道,大連華原光伏科技有限公司投資200億元,在大連莊河市發展光伏產業項目。

藝校的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關傑老師最近不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

霍爾與海伍德和多維爾都是故交。他觀察到,谷和多維爾,遠比她和海伍德親密。他認為谷和多維爾是「情人」。海伍德很有情趣,充滿魅力。但與谷在餐館裏勾肩搭背的人卻是多維爾。「這是最直接的證明。」霍爾說。

在路透社所能找到的商業文件中,並未反映出多維爾和谷之間有很密切的生意往來。不過霍爾表示,多維爾以谷在歐洲代理人的身份活動,「離開我的話,Horus(谷的英文名)什麼都不是,」多維爾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起訴,或者自由?

多維爾的朋友,法國人Dimitri Bouvet告訴路透社,他最後一次見多維爾是6月13日。另外一個朋友,商人Pierre Yves Clais也認為,這次是多維爾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

據另一位朋友透露給Clais的信息,他當時和多維爾一起,跟一男一女兩個柬埔寨人在金邊的一家餐館吃飯。這兩個人表示對多維爾在白馬的地產感興趣,準備購買。

「這是一個陷阱。邀請他參加這個飯局的是一些會說中文的柬埔寨人,飯局後,他就消失了。」 Clais說。不過,僅僅過了兩天, Clais又改了口,說他不清楚當時的情況。有兩位在附近商店工作的保安目睹了多維爾被警察帶走的情形。

其中一位叫Rith Makara的保安在對門的家具店工作,他看到執行逮捕任務的有5名警員。多維爾並沒有反抗,甚至很配合。「但他看起來特別沮喪。」

自他被捕后,柬埔寨先是在6月22日表示,不會引渡多維爾到中國。但是對他的羈押一直沒有取消,法國總領事還公開表示,會對任何沒有明確法律依據的起訴保持警惕。

中國是柬埔寨重要的政經盟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紀委書記賀國強6月12日下午抵達金邊,對柬埔寨進行了3天正式友好訪問。多維爾6月13日被柬方拘捕,是否與這次出訪有關,目前尚不清楚。

目前多維爾被中國政府羈押在不知名的地方。他將作為薄熙來案件的重要證人出庭。但他是否會被起訴,或重獲自由,在有關方面拿出最後一塊碎片前,他的命運,還是一張不完整的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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