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德育及国民教育科’课程分为五个范畴,分别为个人、家庭、社群、国家及世界,每个范畴均定下了一系列要培育学生发展的价值观和态度。然而,民主、自 由、人权等普世价值,是归纳在世界公民的范畴之下;相反,国家公民范畴下的价值观与态度,竟是欣赏、理性、团结、包容、爱国心等等,都是一些不包括普世价 值内容,却是服从性的、妥协性的态度,不禁令人恍然大悟:原来‘国民教育’就是不以普世价值的价值观去思考国家问题!”

去年十月,特首施政报告首次指出要设立独立的“德育与国民教育科”,并预计要在2013学年推行。当时社会上已就应否改变现时渗透式校本自决的公民教育模式、对国民教育内容及推行手法的忧虑等问题,引起了广泛讨论。然而,制订“德育及国民教育科”课程的专责小组,稍后仍悄悄成立。以往,一个教学课程,由草拟编撰至推出予公众咨询,通常至少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并且有两至三轮的咨询。然而,“德育及国民教育科”由小一至中六级的课程,竟在半年之内完成洋洋近三百页的课程咨询稿,更没有表明有多少轮咨询,不禁令人万分质疑:如此急就章完成的课程,究竟能否回应之前的社会争议?又能否充份检视现时的公民教育发展,作出与现存各个课程相互配合的安排?甚或是否尊重现行的多轮咨询机制? 现先集中“国民教育”部份评论。

首先,课程名称放弃了以往一直沿用的“公民教育”或是“公民科”,已反映出对于课程在实践公民教育的倒退。事实上,就是在课程文件中,也明确指出现今世界各地(包括中国国内)正在推行的都是更广义的“公民教育”,而非狭隘的“国民教育”(咨询稿 页13)。但是,整份文件却没有解释“舍公民教育”“扬国民教育”的原因,只是在委员作口头解说时,不断强调广义的公民教育内容,如培养学生建立如人权民主等的普世价值,仍是课程的目标。并且一再强调老师不用回避如六四等的敏感问题,似乎要告诉大家只是文字游戏,实质上没有分别。

然而,当细阅课程内容时,却发觉这个说法刻意淡化了“国民教育”的保守特质。整个“德育及国民教育科”课程分为五个范畴,分别为个人、家庭、社群、国家及世界,每个范畴均定下了一系列要培育学生发展的价值观和态度。然而,民主、自由、人权等普世价值,是归纳在世界公民的范畴之下;相反,国家公民范畴下的价值观与态度,竟是欣赏、理性、团结、包容、爱国心等等,都是一些不包括普世价值内容,却是服从性的、妥协性的态度,不禁令人恍然大悟:原来“国民教育”就是不以普世价值的价值观去思考国家问题!

其实,早在1998年,中一至中三级亦已经编订了“公民教育科”的课程,“国家民族社会”当然是内容之一,整个课程内容,是由家庭至国际社会由近至远去学习及认识不同的公民身份与责任。

而2009年实行的高中通识教育科包括了现代中国的单元,整个科目的性质是包容而开放的:

通识教育科采用议题探究的学与教方法,鼓励学生独立学习以追求知识,并对新的事物持开放的态度。透过探究与本课程主题相关的议题,学生可以学习找出不同主题和学科之间的联系,以及了解知识的复杂内涵和组织。…

(课程发展议会与香港考评局
(2007) 《通识教育科 课程及评估指引(中四至中六)页三》

 

可是当我们再看现存于教育局课程发展范畴内的“国民教育”,其定义却是相当的狭隘:

自回归祖国以来,提高学生对国家的认识及国民身份认同,便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的既定政策和首要任务。教育局一直致力鼓励学校从“加深对国家认识”、“培育对国家情怀”及“实践对国家承担”三个层面入手,为学生提供整全的国民教育学习经历;…

(摘自:教育局网页:德育、公民及国民教育
– 国民教育)

 

再看“德育及国民教育科”课程如何将上述定义化为学生学习的目标时,只看到低层次的认知与认同,却缺乏了批判与普世价值的建立:

以孕育家国情怀为中心,乐于了解国情,包括:自然国情、人文国情、当代国情和历史国情。通过有系统的国情学习,引领学生探讨国家发展的机遇与挑战,作出情理兼备的判断。藉此让学生培养国民素质,提升国民身份的认同,并继往开来,既能传承中华文化,亦能对于国家发展有所承担,愿意为国家及民众谋福祉,加强和谐团结、关爱国家民族的情怀,成为了解国情、关爱社群、乐于承担、敢于创新的国民。

(摘自:咨询文件, 页18, 国家范畴的学习目标)

反而是在世界范畴的学习目标才提及了批判思考各普世价值,但却还要“兼顾国情”。课程对学生的思维发展,可说是步步为营:

世界范畴的学习,旨在引导学生认同自己亦是世界的一份子,能从世界角度思考问题,尊重多元文化,关注全球共通议题,进而积极履行世界公民的义务,缔造和平、公义、可持续发展的世界。学生亦会建立批判性思考,在面对具争议性的普世议题时,能持世界公民的视角,同时亦兼顾国家国情,以理解问题,并作出情理兼重及务实的判断。

(摘自:咨询文件, 页20, 世界范畴的学习目标)

此外,课程文件中的国民教育教材举隅,讨论的例子都是非政治化的经济社会文化议题,如国旗国歌的认识、客家文化的交流活动等,即使是社会议题的讨论,如汽车业及高速铁路的发展,分析的角度却仍是传统的宏观的、大国家、GDP导向的焦点。然而,即使是早前香港本地就高铁的讨论与思潮,已更多地从每一个受影响的人的角度、可持续发展的角度去分析。由此可见,课程中的“国民教育”仍倾向重集体轻个人,缺乏人文关怀的精神,对于国内人口大多数的黎民百姓,如农民、农民工、弱势人士(如上访者、维权者等)倾向视而不见。

再者,公民教育包含多元的身份反思与教育。例如,即使我们作为中国国民,但在思考不少社会议题时,例如资源的开发(应否廉价买入缅甸的木材,换取我国山林的保育)、或是自由人权的事件(刘晓波获诺贝尔和平奖)上,不可能舍弃“世界公民”的身份去思考与抉择。另一方面,香港人的本土身份认同,一直与国族身份认同相互拉扯,虽然内地经济急促发展,亦未能大幅收窄。如果以为是“国民教育”力度未够,未免太天真太傻。相反,惟有让新一代掌握多元公民身份的分析工具,明白多元身份不必相互排斥,同时批判可以爱国,才是真正有利是香港及国家长远发展的公民教育方向。

我们原有的“公民教育科”、“通识教育科”,其实早已包含了更开放包容,视野亦更开阔的公民价值教育。现在,是否要将狭隘的“国民教育”,进一步塞进每一个中小学的课室里?放弃让我们的年青人,继续作为国际城市全球公民的一份子?

如果“德育及国民教育科”真的要证明课程是有包容性的“国民教育”其实等同公民教育的话,请教育局在提供的教材举隅中,敢于以六四事件、处理维权人士等等反映中国政治及社会发展问题的事件为议题,展示如何培育学生积极面对中国的问题,从而思考解决方法积极推动国家进步。

如果“国民教育”的目的,是要培养一批可以让当权者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狭隘民族主义者,还是要培养一批虚伪犬儒只懂惴测上意的机会主义者?这或者是短期“维稳”的好方法,但对国家的健康发展与及人民素质的提升,又有何贡献,香港要走这条路吗?

 

(张锐辉,香港教育专业人员协会研究部主任,中学通识科教师。本文系作者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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