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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外媒报道了中国公民樊京辉被“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残忍杀害的消息,然后在今天白天得到了中国官方的证实。
网络上“虽远必诛”和“真理只在东风射程之内”的慷慨激昂,忽然毫无PS痕迹地转变画风,变成了“中国要理智”、“冲动是魔鬼”、“闷声发大财”。
其中最有说服力的一种理论是:中国人质被处死,是美国一手策划的阴谋,美帝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中国拖进战争的泥潭,阻碍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所以我们不能上当。
这种阴谋论的思路当然非常熟悉,跟SARS是美国人的生物武器、前苏联为了卡我们脖子用铁圈套苹果差不多一个套路。反之,如果是我们的“阴谋”,就是“我兔腹黑”、“下一盘大棋”。
壹读君(微信:yiduiread)今天要说的是,为什么这种思路总是很有市场?
没心思害陛下的值班壹读君丨刘十九
首先声明我们不是标题党
为了避免被说是标题党,壹读君(微信:yiduiread)还是先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中国人质被杀,到底是不是美国人的阴谋?
壹读君(微信:yiduiread)不会说是,也不会说不是。严谨一点说,我们没法证明它是。
大批键盘政治家目光如炬,不需要窃听,不需要获得秘密文件,不依靠国家多年辛苦建立的外交和情报系统,只靠几篇七手的网帖就能一眼洞悉美帝不可告人的龌龊行径。他们的逻辑非常简单清晰:美帝支持叙利亚反对派——ISIS和反对派谁是谁反正我搞不清楚——所以美帝支持ISIS,是背后金主——所以杀中国人质是美帝指使的。
下面壹读君(微信:yiduiread)来还原一下这个推理的场景。
ISIS杀死一个中国人质,有什么目的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你至少得理解什么是恐怖主义、恐怖主义的行为逻辑,中国对伊拉克、叙利亚地区各方势力的态度和政策。以及ISIS的政治目标、组织和决策方式,并且不能排除种种偶然性。显然,这些问题,对于信息来源有限的一些网民来说……
超纲了。
不过,对于这个超出了理解能力的问题,换了一个思路就简单清晰了:我看到同胞被杀,一面觉得他自己乱跑活该,一面觉得应该虽远必诛,所以中国搞不好会迫于舆论压力或者一时冲动加入战争;打仗就要花钱,就耽误闷声发大财……既然ISIS的幕后金主是美帝(你问我怎么知道?……我不管,反正就是美帝),那么一定是美帝想借战争拖垮中国,所以杀人是美帝指使的。
一颗赛艇!
对于这种低层次认知能力上展开的完美推理,壹读君(微信:yiduiread)认为只有这个画风比较配↓
为什么你无法说服一个阴谋论者
刚刚绕了半天,说的是阴谋论的一个特点:尽管从常识上看很荒谬,但你基本上无法证伪。
你可以向一个不相信阴谋论的人说明,在统计学和基于统计学的科学视角下,阴谋论显然不正确;也可以向他解释,大国的博弈,不可能基于风险极高的阴谋,因为这意味着国家的兴衰完全是偶然。
但是你很可能无法用同样的道理说服阴谋论者。
当一个人认为“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时候,你永远无法向他证明“刁民们”并没有害他的兴趣。因为你举出来的所有证据,在他眼中都进一步证明了“刁民们”伪装得很深,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所以一定是个大阴谋,一定是“刁民想害朕”。
如果不是想害朕,你们伪装得那么无辜干嘛?
这就是传说中循环论证的大杀器,也就是传说中“把你的xx拉到同一个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是不是很郁闷?
其实壹读君(微信:yiduiread)用一张图就可以化解你这种沮丧的感觉↓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今年7月份发布的权威调查数据
壹读君(微信:yiduiread)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这张图只是想说明,网民整体学历结构偏低是一个客观事实。也就是说,其实大部分网民缺乏足够的知识和思维训练,来认识面临的重大事件和复杂现实。
为什么阴谋论这么流行?
阴谋论不是中国人的特色,全世界人民都喜欢阴谋论,比如著名的“共济会”、“罗斯柴尔德家族”、“登月造假”等等。
△主张共济会阴谋论的著名学者何新老师曾指出,第六版人民币上暗藏着共济会的标志六芒星,暗示了共济会统治世界的证据
为什么阴谋论如此受欢迎呢?
面对复杂的世界,尤其是重大事件,人们本能地想要理解发生了什么,是怎样发生的,以此来决定自己将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事情的原因很复杂,人们就会陷入困惑的紧张和焦虑之中,这时候,简单易懂的阴谋论,就提供了“不用很麻烦很累就明白了”的答案,消除困惑的焦虑感。
同时,阴谋论本身就带有耸人听闻的戏剧性,吸引眼球。
不过,从认识论来说,看似荒诞的阴谋论者其实比非阴谋论者更加“理性”。
他们倾向于相信一切问题都是有明确原因、可以明白解释的。不管现实世界多么复杂,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人的精心算计而被控制,被纳入某种可控的秩序之中。
这种“可以被控制”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让人摆脱了对偶然的、不可知的恐惧,反倒会让人觉得更加安全。
阴谋论一定是坏事吗?
美国学者谢尔默•迈克尔(Michael Shermer)相信,人们愿意相信阴谋理论,是因为人们更倾向于从无关的随机事件中寻找有意义的潜在关系,愿意相信世界是被一个隐形的幕后组织控制,他们断章取义地片面引用事实来证明自己已经认可的理论,并从结果反推原因和解释。
换句话说,阴谋论者总是先通过直觉形成一个观点,然后从复杂的事件中寻找可以支持这个观点的碎片,来“逆向推测”出事情的原因。
不过,阴谋论是不是坏事呢?如果很多个阴谋论中,最终有一个真的揭示了某种阴谋呢?
壹读君(微信:yiduiread)相信,一个有阴谋论者异想天开的世界,总是要比一个没有任何阴谋论,所有问题都只有一个标准答案的世界更加开放,更加自由。同时,阴谋论者的论调,也可以让不那么阴谋论的解释通过辩论变得更加清晰、可靠。
而面对一个阴谋论的世界,壹读君(微信:yiduiread)建议,在相信一种说法之前,尽量不依靠直觉好情绪,而是使用自己的头脑,看看有没有充分的、经过验证的证据。
与大家共勉。
参考资料:
《认知、伦理与世界观 ———认识论视域中的阴谋理论》,《浙江社会科学》,方环非 郑祥福,201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