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带孩子、买房差首付。这是付白莲——一个每次回家会在母亲房间搭个小床、陪她聊聊天的“孝子”选择杀死自己母亲的理由。2018年3月10日,在家里二楼的卧室,付白莲用电线缠上母亲的双手,谎称是按摩器,然后接通了电源。听到母亲的呻吟,他又抄起板凳继续作恶,垂死时“我妈没求饶,只是盯着我,不停喊‘幺儿、幺儿……”
4日下午的庭审,付白莲是啜泣着走上被告人席。
站定后,始终不曾回头。他在忏悔书上解释,“我知道各位亲友都来了,可我没脸正视你们”。旁听席上,亲人掩面,她们不解:这个每次回家都会在母亲房间搭个小床、陪她聊聊天的“孝子”,为何如此心狠,亲手残害自己的母亲。
不给他带孩子、买房差首付,这是他庭上给出的弑母骗保的理由,“我迷了心智,无法原谅自己”。
庭审中,付白莲认罪,但多次请法庭给他一次活下去赎罪的机会,“我想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成人”,表现出很强的求生欲。可一年前,母亲垂死时,口中低声唤着“幺儿、幺儿”,她又何尝不是。
目前,因案情重大,该案将择期宣判。
深夜弑母
动手时母亲曾盯着他不停叫“幺儿”
4日下午,四川省自贡市中级人民法院,付白莲被带上审判法庭,站在被告人席,不停抽泣。自贡市人民检察院指控,付白莲犯故意杀人罪,要求追究其刑事责任。
旁听席最后一排,陈玉注视着付白莲的背影,不时掩面。她想不通,她的堂兄弟怎会突然变成一个“魔鬼”,亲手将母亲杀害。法庭调查环节,检察官和付白莲的一问一答间,他作恶弑母的过程渐渐浮现。
付白莲,是任芳的小儿子,在广州的一个企业上班。2017年11月29日,他为任芳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伤害险,保额为40万人民币。去年3月9日,他购买机票飞到成都,然后打车潜回自贡。次日凌晨1点过,付白莲抵家。
“我给她说是这是按摩器,给她按摩一下。”付白莲说,在二楼卧室,他把电线缠上母亲的双手,然后接通电源。之后,见母亲仍在呻吟,他又抄起了家中板凳继续作恶,“我妈没求饶,只是盯着我,不停喊‘幺儿、幺儿……’”付白莲说完,在被告人席埋头抽泣,“当时真的迷了心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精心设局
手机曾搜索“怎样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10日上午7点过,家人发现任芳躺在一楼厨房,已经身亡。差了4天,她没等来56岁生日。
警方现勘发现,她的身下,有一块烧焦的插线板和电吹风,“现场给人的感觉,就是意外触电”。
现场,一双拖鞋让该案疑窦顿起。办案民警介绍,他们看到任芳赤着脚,拖鞋很整齐的摆在旁边,“这不符合常理,起床吹头发不能光着脚吧,就算触电后拖鞋掉了,也不可能这么整齐。”顺着这个线索,警方在厨房门外找到一条被擦拭过的血迹。
很快,民警发现二楼卧室才是第一现场。扎起来的窗帘上,有血迹。墙壁上,也找到了抠刮痕迹。警方还找到付白莲购买机票的记录,和在自贡出没的监控。为了洗白嫌疑,他还专门从兜里掏出一份招聘启事,“我是回来应聘的”。
之后,一份铁证在垃圾桶被找到:他动手后丢弃的运动鞋。警方还在他手机上发现,他曾多次搜索“意外险如何赔付”、“怎样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等记录。
检察官在法庭上出示了这些证物,付白莲当庭认罪认罚。据了解,该案在今年1月16日曾公开开庭审理。闭庭后,检察机关申请补充侦查一次,死者长子又出具了谅解书。4日,该案复庭。
法庭上,检察官在发表公诉意见时,痛斥三个“特别”:目的特别明确、行为特别卑劣、手段特别残忍。最后以八个字作结:弑母骗保、十恶不赦。
付白莲及辩护律师对检方指控的事实和罪名无异议,辩称考虑到认罪、悔罪态度较好,无犯罪前科、家中幼子需要抚养等情况,请求法院酌定从轻处罚。目前,因案情重大,该案将择期宣判。
母贤子孝
工作后回家会在母亲房间搭个小床陪她说话
在亲友眼中,任芳是个好人,更是个好母亲。最打动人的,不是她一路经历的磨难,而是面对磨难时的豁达和不屈。
“我姑妈打小就没了父母,中年丧夫,好不容易熬出来了,没想到出了这事。”陈玉说,她为了两个儿子,一直没有再嫁,两个儿子有了工作后,她一直在拾荒卖钱,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我姑妈很心疼小儿子,还出钱支持他在自贡买了房。”陈玉说,姑妈很开朗、爱笑,每天开开心心的。
“她说她上辈子是围她的男人转,男人不在了,她下辈子就围着娃儿,围着她的孙孙转。”任芳生前这句话,她的大儿子至今记得。
法庭上,问及和母亲的关系,付白莲哽咽着说“挺好的”。在案发前,他在亲邻眼中,是十足的孝子。“我们那里的人都用他来教育娃娃。”邻居说,每次回来就给钱,单位发的奖品都会寄回来给妈用,电话也打得勤。
陈玉则知道另一个细节,他参加工作后,每次节假日回家,都会在妈妈房间搭一个小床,“他理解姑妈在家辛苦,晚上想跟她聊聊天,很孝顺。”陈玉说,记得警察在丧礼上带走他的时候,亲友都快跟警察急了,“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竟能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一个心魔
“帮大哥带娃不去广州帮我带太偏心”
法庭上,付白莲也说不上何时燃起杀母骗保的念头。但对母亲隐约不满,是在他儿子出生后。
付白莲说,他儿子出生后,母亲来广州帮忙照看。过了一阵,说适应不了广州的生活,就回去了。他们为此沟通了几次,任芳本来同意了,但后来还是反悔了。
“她太偏心,大哥的儿子已经照顾到10多岁了,却不愿帮我带娃娃。”付白莲说,那之后,他有点怨恨,此后多次沟通此事,但谈着谈着就要吵起来。
任芳跟亲友曾谈及此事,“其实她是想把小孙孙带回自贡,在广州,语言不通,出门都会迷路。”陈玉说。付白莲的大哥事后回忆,妈妈生前有一次突然对他说了一句,“你兄弟有一点自私”,他没有接话,也从未对外提起。
另一件事情,也加速了他弑母骗保的念头。付白莲和妻子曾在广州看中了一套房子,100多万,把自贡的房子卖掉后,首付款还有很大缺口。如果算上那份意外险的保额40万,就够了。
此次复庭质证,辩护律师当场出具了哥哥的谅解书。这时,付白莲啜泣不止,说他无地自容,“我在看守所想到我妈,是小时候我全身淋湿,她下班回家抱着我哭泣的画面。”话音刚落,重重的喘息声,被麦克风放大,庭上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