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昌海：“维稳”的普京正被被俄罗斯人抛弃

2011年12月10日，俄罗斯爆发了苏联解体后规模最大的反政府抗议示威活动。俄罗斯几十个城市爆发了抗议示威，抗议普京政党选举舞弊，要求重新选举并终结普京的统治。仅莫斯科市就有近10万人走上街头。不仅莫斯科，当天的示威几乎遍及俄罗斯全境，从西部的圣彼得堡，到东部的西伯利亚，各大城市都有示威活动出现。

俄罗斯总理普京的新闻秘书承认，当局不知道如何回应反政府抗议示威活动。反对党威胁将在圣诞节前的17日、18日与24日继续示威。俄罗斯官方媒体12月10日开禁报道示威事件，有消息透露开禁指令来自总统梅德韦杰夫。评论人士认为，反普京示威显示俄罗斯公民社会的觉醒，把各种不同政治观点的人团结在一起的恰恰是他们对民主的诉求。

莫斯科抗议组织者提出5点要求，并称不达目的抗议绝不停止：释放被拘捕的抗议者；废除选举结果；选举委员会负责人–弗拉基米尔·楚罗夫辞职，对选举舞弊进行正式调查；对党派、选举实施新的民主法规；重来新的民主公开选举。

执政党统一俄罗斯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伊萨耶夫说，俄国社会中仅有少数人支持这些示威者。但统一俄罗斯党准备倾听示威者的不满，同这股力量对话。

俄罗斯人文政治研究所的学者斯拉金诺夫说，俄罗斯的公民社会与各种不同的反对派势力达成了一致，大家都共同要求俄罗斯应真正民主化；“我认为，这次对俄罗斯真正民主化的诉求把各种不同观点的人联合在一起。无论是城市中产阶级，还是各种反对派势力，他们都支持这一诉求。这是能唯一把他们团结在一起共同示威的因素。”

莫斯科抗议集会的组织者、前副总理尼缅佐夫说，不同政治观点的人第一次走到一起。12月10日的示威将写入俄罗斯史册。他说，示威显示俄罗斯的公民社会重新恢复尊严，正在觉醒。尼缅佐夫说，当局肯定想分裂反对派，所以大家应继续保持团结。他说，普京、梅德韦杰夫的谎言、欺骗和无耻不仅让反对派厌恶，就连那些远离政治的人都已忍无可忍。尼缅佐夫警告说，如果当局对示威集会的要求置之不理，抗议示威活动将持续下去。

亲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学者布宁说，数万人第一次成功示威，使示威群众有了安全感。当局将被迫考虑示威群众的诉求；“现在当局面临的问题是，它是否准备好同这个新的公民社会对话，而不是做一些空洞的诚诺，比如组建自由派政党，或是在政治体制上放松一些。当局必须要同这个不满的公民社会对话，才能保证社会稳定。”

三家俄罗斯官方电视台在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沉默后首次报道了12月10日的群众示威。但俄罗斯第一套电视节目和俄罗斯电视台都未提示威群众要求普京下台和重新选举，报道仅说示威群众对选举中的一些违规行为不满。独立电视台多年来首次播放了反对派领袖演讲的画面。报道说，群众抗议选举中的不公正。这是自发示威，而非政治人物鼓动。独立电视台著名主播兼晚间新闻负责人皮瓦瓦罗夫一天前警告说，如果电视台方面继续对示威抗议事件保持沉默，他会拒绝在12月10日的晚间新闻中出镜。

莫斯科卡内基基金会的学者马拉申科说，普京将尽可能坚持到年底，避免局势失控。持续半个月的俄罗斯新年长假可给普京带来喘气的机会。但马拉申科警告说，当年共产党的执政精英毫不留情推动苏联解体经验表明，普京有被其手下抛弃的风险。因为普京的神话已被撕破，人们不再把他当成所谓的民族领袖，普京更无法保护其手下人的财富和个人安全。在社会稳定和安全这两者之间，普京执政执政集团的成员将选择后者。

关注反腐败问题的透明国际俄罗斯代表处负责人潘菲洛娃说，普京如何反应，将决定以后的政局走向。潘菲洛娃说：“这就如同打网球一样，现在球在当局那一边。我们应该看当局如何接这个球。当局如果真的想听取示威群众的呼声，那就应处理选举舞弊，重新举行选举并释放所有政治犯。当局现在完全能做这些事情。我们必须向当局发出明确信号，抗议活动仅是刚开始，倒退回过去那种状况是不可能的。”

一些博克文章评论说，莫斯科抗议会场的气氛如同节日。示威者的心情要比喊出的口号更加平静。许多示威者都是成功的商人或是知识界人士，他们有教养，现场秩序非常好。

12月10日的莫斯科抗议集会以今年流行的一首嘲讽普京、批评俄罗斯人麻木不仁、稀里糊涂投普京票的歌曲开场，以80年代末的著名歌曲“变革”结束。在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的苏联解体之际，由已故的苏联朝鲜族歌手维克多·崔演唱“变革”一曲当时家喻户晓，被广为传唱。

法新社发自莫斯科的消息透露说，来自克里姆林宫的消息，媒体解禁的指令来自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梅德韦杰夫来下令要求莫斯科警方保持克制。俄罗斯总理普京的立场相比之下显得更为强硬，普京多日来指责抗议当局的示威由美国的煽动和资助。美国官方依旧表示，美国尊重民众通过和平抗议及示威来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们希望这些示威活动能够保持和平，无论他们是示威者，还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

联合早报的报道说，俄国一向严禁反对派举行示威活动，即便在特别情况下容许示威，也限制人数。不过，这次却罕见地批准反对派举行3万人的示威活动。当局一早就派出数百辆警车驻守在广场周围，并在现场部署了5万名军警，同时还派出直升机在广场上空巡视。尽管下着暴风雪，数万人还是涌到广场，高喊“要求公平选举”口号和高举海报。

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最大城市海参崴，数以千计的民众到港湾附近的街道上示威。他们高喊“普京是个虱子！”等口号，有的则举起一个画上统俄党党徽和写有“这些鼠辈们应该滚蛋！”口号的布条。当地警方一直在一旁观察示威情况，但没有逮捕任何人。

明报引述国际文传电讯社报道，警方在西伯利亚城市彼尔姆的一场示威活动中逮捕了15人。另在远东城市哈巴罗富斯克发起了未经批准的游行集会，当地警方共逮捕了30人。据当地媒体报道，教育部临时宣布，所有9至11年级生（14至17岁）必须返校上课，似乎要阻止年轻人参与这次的示威。此外，市面也谣传17岁以上男性若被发现参与示威，将被征召入伍，企图阻止年轻人加入示威活动。

法国媒体高度关注俄罗斯立法选举舞弊造假而引发的民众抗议示威活动，《解放报》驻莫斯科记者发表长篇报道，图文并茂地介绍了俄罗斯首都莫斯科民众自12月5日以来举行的示威抗议活动以及一些非政府组织对选举结果的评估。文章介绍说，虽然俄罗斯官方宣布，执政党获得了 49.54%的选票，获得议会下院杜马的绝对多数，但是，俄罗斯选民却很少有人相信。俄罗斯一家非政府组织、公民观察组织12月7日公布了他们通过独立观察家所获得的统计数字，执政党俄罗斯统一党在莫斯科只获得25.8%的选票，他们在全国的得票率为29.8%，虽然略微高于在莫斯科的得票率，但却远远低于政府所公布的49.54%的得票率。第一大反对党俄罗斯共产党在全国的得票率为21%，另外，俄罗斯自由派党派民主党，也被翻译成雅布鲁党的得票率远远超过法定的7%的界限，获得8.2%，也就是说，自由党有可能已经首次获得了入主议会的权利。俄罗斯网络大量流传选举造假作弊的视频与图像，负责监督选举工作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也宣称选举过程不规范，存在大规模的舞弊行为。但是，对此，俄罗斯官方却不以为然。俄罗斯总理普京则将矛头对准美国，谴责美国国务卿希拉里的言论是在煽动俄罗斯境内的反对派。《解放报》就此评论说，普京的言论与语调使人感觉重新返回冷战时代。俄罗斯政治信息中心的一位研究员向记者表示，尽管目前还很难评估选举作弊的规模，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执政党正在失去民心。《费加罗报》报道说，为了阻止示威规模的扩大，莫斯科市政府想出了高招，突然异想天开地对外声称要在一些敏感的广场地点修建停车场等工程。但俄罗斯网民不断在网上发布消息呼吁，另有法律工作者向网民提供普法服务，比如说，一旦遭到警方拘押应该如何应对等等，网民呼吁举行和平示威，切不可动用暴力，以免给官方提供任何镇压的借口。俄罗斯著名记者巴尔菲诺夫表示，很难说这个新的社交网络党到底代表着什么，总而言之，俄罗斯变了。

美联社的报道称，12月10日莫斯科的城市广场集会开始的时候，尽管天降大雪，但是广场和相邻的街道上挤满了抗议者，示威组织者声称4万人。俄当局以未经批准集会为由扣押了1600名活跃人士后，准许3万人于当地时间下午2时在隔着河流与克里姆林宫相望的波罗特广场上聚集。前总理卡西亚诺夫对群众演说时表示：“今天有6万人参加这项集会，也许多达10万人。这意味今天是这个小偷政权垮台的开始。”

很多晚来的市民不得不挤到距离波罗特广场几百米外的卢日科夫人行桥上。但由于桥上也是挤得水泄不通，导致有关部门开始担心桥会因此而坍塌。抗议集会组织者不得不通过高音话筒多次建议人们不要站在桥上，以避免发生坍塌事故，但10分钟后，桥上又聚满了抗议的人，因为参加抗议集会的人多的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站。俄罗斯《晨报》报道说，参加抗议集会的人群虽然拥挤不堪，但均能相互间照顾，该报一位记者在人群中刚刚蹲下想拨打手机，周围的人马上询问，她是否感到不适，是否需要帮助。

该抗议游行东起太平洋港市符拉迪沃斯托克，西至近7400公里外的加里宁格勒，几乎席卷了整个俄罗斯。除了莫斯科之外，包括远东哈巴罗夫斯克，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乌拉尔地区的叶卡捷琳堡和车里雅宾斯克，直到西部的圣彼得堡在内的数十个城市爆发了参加人数从几十人到数万人不等的抗议集会。

针对连日以来的大规模民众抗议浪潮，俄罗斯一些评论人士已经改变了此前认为普京仍将在明年3月大选中顺利返回克林姆林宫的看法。俄罗斯作家普罗汉诺夫对外表示说：普京如果不尽快做出正确选择，他的命运将会非常悲惨。另一名俄著名作家阿库宁也表示：如果普京仍然不愿意放弃政权，普京的下场将会像卡扎菲。

俄罗斯作家阿库宁演讲呼吁当选的议员主动放弃议会席位。前副总理尼缅佐夫呼吁释放所有政治犯。台下群众分别高呼：“重新选举”“俄罗斯将是自由国家”“打倒骗子和盗贼”。

抗议集会主持人，前副议长雷日科夫说，他们给执政者两个星期的时间考虑，12月24日，他们还将发动大规模抗议普京政府的示威。

著名记者帕尔霍明科在发言中说，俄罗斯的反政府示威活动刚刚开始。帕尔霍明科说：“我们一定要改变这个国家。我们必须要更换这个政权。对于在我们周围发生的事情，我们必须要说，呸！朋友们，不要害怕。在这个广场，或是在其他的广场上，我们还将再会。下一次集会的人数将比今天更多。”

台下群众高呼：“我们还会再来”“打倒警察国家”。

著名的国立莫斯科大学的许多学生也参加了抗议集会。莫斯科大学的学生纳塔莎说，如果议会选举舞弊，明年的总统大选更会舞弊。手举抨击普京标语牌的纳塔莎说，这是她第一次示威，她不参加任何党派。纳塔莎说：“如果普京不听群众声音，如果不发生任何变化，示威活动将会更积极和加剧。普京应放弃政权。”

在莫斯科市中心举行的这次持续了4个小时的抗议集会非常有秩序。集会现场人山人海，附近的过河大桥上也挤满了示威群众，接近主席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集会现场还能看到代表各个政治党派、工会、活动团体的旗帜。从亲西方民主派阵营的“团结运动”、“亚博卢集团”到共产党等左翼势力，再到俄罗斯民族主义势力，以及“汽车爱好者联盟”，生态环保团体等等。

许多示威群众说，他们都是苏联解体后这些年来形成的中产阶级的一员。很多人根本不关心政治，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示威。来自莫斯科郊外诺金斯克地区的弗拉基米尔说，他是赶了60多公里的路专程来参加抗议示威的。他说，他不参加任何政党，他仅在苏联时代加入过共青团。第一次参加抗议活动的弗拉基米尔说，许多人都同他一样，不仅对选举舞弊生气，更对普京还想执政12年感到厌恶。他说，一个人要是执政时间太长，人们都会厌倦。克里姆林宫的执政者也太过份了，老百姓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弗拉基米尔说：“我觉得，无论是梅德韦杰夫还是普京，他们在一年内都不会再执政。即使明年普京再次当选，民众也不会让他继续执政。普京应尽早自动下台。”

12月4日，俄罗斯官方公布正式选举结果，执政俄罗斯统一党获得49.32%的选票，但非政府组织公布的统计数字显示，官方公布正式的选票选举结果比该组织统计结果多出20%。但俄罗斯网络盛传的录像与图片显示，该次选举俄当局在选举中舞弊造假。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谴责这些录像是造假之后，又改口说或许应该做出调查。负责监督俄罗斯选举活动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则表示俄罗斯立法选举中有大规模的舞弊现象。

在俄罗斯爆发大规模抗议选举舞弊的示威活动，并要求普京下台，俄民众纷纷指责其当局操控选举的同时，只有中国大陆官方公开力挺普京及其统一俄罗斯党，成为全世界一道另类的风景。12月9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中方认为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结果体现了俄罗斯人民的意愿，中方支持俄罗斯走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他说，我们注意到，一些西方国家对此次选举结果提出质疑。中方对此有何评论？洪磊表示，据我们所知，约700名国际观察员观察了此次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普遍对选举结果予以肯定。中方同样认为，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结果体现了俄罗斯人民的意愿。中方尊重俄罗斯人民的选择，支持俄罗斯走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

官媒新华网也在报道中刻意将俄国示威及其网民“串联”歪曲为是西方“煽动”所致。大陆官方力挺普京，引发网民广泛的质疑：为什么公开支持普京？为什么打普京这张牌？！

网民分析，从历史中看，当年大陆官方曾经作为苏共在远东分部并得到俄国的大力扶持，此时俄国政局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中国大陆，会对其造成冲击。在政治上，中国大陆官方希望在中国的北面存在一个对大陆官方压力最小的政权，而非真正的民主国家；其次，希望俄国当局的外交政策能够抗衡美国，从而分散西方民主阵营对大陆官方的压力。此外，大陆官方在国际上缺少真正的朋友，所以要力挺类似普京这样的“强人”朋友，同时在经济利益上获得俄国石油及天然气资源。

港台媒体一些分析认为，初期，普京依靠全球能源涨价，促进了俄罗斯经济发展。但在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单一经济发展模式的脆弱性毕现无遗，俄罗斯经济遭到重创。并且，普京在其执政期间，依托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控制议会，发展成为俄罗斯独一无二的政治力量，建立中央集权特别是个人独裁的体制和机制，在民主实施的程序等细节中进行操控。

最重要的是，大陆当局不会考虑俄国民众对选举舞弊的愤慨以及诉求，他们希望中东“茉莉花革命”到此为止，希望这股民主浪潮不要继续蔓延。所以，大陆官方就“代表”约700名国际观察员表态，“普遍对选举结果予以肯定”力挺普京。普京“稳定”了，自己也就“稳定”了，可以专心致志地“稳定”国内的不稳定因素。

但是，想不到俄罗斯人就是如同利比亚人一样不给中国大陆张脸，偏偏不是接受了美国人的“煽动”，而且此前“根本不关心政治”、“不参加任何党派”，并扬言“俄罗斯将是自由国家”、“打倒骗子和盗贼”，“如果普京不听群众声音，如果不发生任何变化，示威活动将会更积极和加剧”，“普京的下场将和卡扎菲一样”！

更可气的是，俄罗斯执政党中央也不紧密地团结在精神领袖普京的周围，居然愿意“准备倾听示威者的不满，同这股力量对话”！这也是在令人气馁了。

说起来，大陆官方也太不要面子了。本来在伊拉克、埃及、利比亚已经摔足了跟头，就要长点记性，不要在自己的人民面前重复表演“一个坑里总是摔倒”的滑稽戏。对于俄罗斯，再怎么希望普京“稳定”地复辟，走新沙皇独裁统治的路，也要实事求是地看到俄罗斯民主在民众中的基础问题。老毛子的本性虽然改不了太多，但前苏联解体导致整个共产阵营瓦解后，经过了近20年的民主化洗礼，俄国民众的维权意识已普遍存在，不希望再回归到前苏联的集权时代。如果普京再想以“警察国家”的思维方式扑灭民众诉求，已经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