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蘋果日報    201269

Vic:我們確實要想想「平反六四」這說法。相對於「平反六四」,我更支持「清算暴政,不求平反」。不清算暴政,無正義可言。罪人不懺悔,無寬恕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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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戰役至今二十三年了。六月四日前幾天一個早上,北京老翁軋偉林想到當年死在共軍槍下的兒子,淒入肝脾,對長期卧病的妻子說:「振霞,我不能伺候你了。」他披衣準備出門,十多次欲行又止,對妻子說:「捨不得你啊!」最後,他還是走了,走去投繯自盡,遺書抗議中共無道。張振霞說:「他總算解脫了。」
六月四日後幾天,當年與天安門廣場學生桴鼓相應的湖南工會領袖李旺陽,也命喪湖南醫院:他熬過中共二十一年監禁,去年出獄,已經雙目失明,病骨支離,日前一進醫院,不知怎樣就站在窗前白練纏頸「自經」。他早些時回答香港有線電視記者訪問,言辭慷慨,不料成為催命符。記者林建誠知道「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淚下如雨。但無論如何,李旺陽也總算解脫了。
當年六四之後,遭中共刑獄者據統計有六萬五千人。幸而活生生出獄者,臉上隱約黥了「六四暴徒」四字,找工作處處碰壁;還在獄中者,都已白了少年頭,有些更已精神錯亂。
而中共《解放軍報》今年六月四日社評說:「國內外敵對勢力蠢蠢欲動,伺機破壞和搗亂,解放軍必須高舉旗幟,聽黨指揮。」那騰騰殺氣,和二十三年前他們兵臨天安門時一般無二,和六十三年前他們君臨中國時也一般無二。
北宋末年,太學生陳東率同學伏闕上書,請斥逐姦回,起用被姦回排擠的名臣李綱,「軍民從者數萬」,搗毀登聞鼓,格殺走出來的宦官,喧呼震地,欽宗皇帝不敢責他們「搗亂和破壞」,更不敢動武,連忙詔李綱回朝,並傳旨慰諭諸生,大家才肯散去。南宋初年,陳東又上書論國是,高宗皇帝怕他再度率眾伏闕,把他和同志歐陽澈抓去處斬。三年之後,高宗終於認錯,追封二人為承事郎,厚貺二人遺屬;又過了五年,為文追悼說:「爾不失為忠臣,而天下後世,顧謂朕何如主也?八年于茲,一食三歎,通階美職,豈足為恩?以塞予哀,以彰予過。」(《宋史》卷四五五、《四朝聞見錄》乙集)
宋高宗心腸之狠之毒,舊中國少有其倫,但他和中共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六四那天,中共殺人盈千累萬,即使二十三年之後,死者父母要去祭奠,也或遭禁足,或遭警告;貴陽、福建、湖南、濟南、廣州、鄭州等地,悼念六四者,不是被拘捕,就是被軟禁。宋高宗還怕千秋輿論,中共卻連這一點顧慮都沒有。

今年六月四日,香港維多利亞公園舉行六四悼念會,出席者十八萬人,「平反六四」呼聲響徹夜空。我慶幸自己沒有出席。
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去年出動軍隊屠殺百姓,埃及百姓從來沒有要求他為死者平反。現在,穆巴拉克被判處終生監禁,埃及百姓更主張判處死刑。想到這裏,我不禁慚汗如漿。
古德明
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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