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作品一直都是創作人的靈感泉源,以她的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電視劇和舞台劇不計其數,成立剛好三十年的進念二十面體亦曾多次演繹她的作品。在中繼2003年後,他們再次把《半生緣》改編成多媒體音樂話劇,作為2012年新劇季的頭炮節目。

進念二十面體一直都是以實驗之名,行前衛之路,他們的作品大都是高深莫測,即使是改編經典的作品如《夜奔》,也可以變得面目全非。然而,這套《半生緣》不但沒有變得面目全非,而且劇情更沒有任何重大變更,只是部份情節被刪減掉,角色減至顧曼楨、沈世鈞、顧曼璐、許叔惠、祝鴻才、石翠之和張豫瑾七人。更甚的是只要是讀過《半生緣》的觀眾,必能察覺劇中對白幾乎是原封不動地從書中移植過來,這實在使筆者感到意外。

由於情節被刪去,內容自然會不可避免地出現裂縫,破壞了原著的佈局。特別是下半場,很多重要的情節都被導演胡恩威刪減了,例如顧曼楨基於對孩子的感情,逼於無奈地下嫁祝鴻才;沈世鈞因家庭的關係,不太情願地接過家族生意等。因此,原著中各角色之間的關係,以及劇情步步推進下所建構的張力,都因情節的缺失而弱化了。

在這套作品中,一眾演員大部份時間都是正面面向著觀眾,一邊唸對白,一邊做戲。此舉無疑是在考驗演員們的功力,因為他們只能面對漆黑一片的觀眾席,沒法與其他演員直接地交流,互相「帶戲」。不過,即使在此情況下演戲,這群來由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演員們還能演得入木三分,把角色的性格如顧曼楨的剛強、祝鴻才的色迷心竅一一呈現出來,確是十分出色。

而這種表演方式對觀眾來說,亦是一種另類的觀賞經驗。在一般話劇中,導演透過演員把書中的情景、人物的心理狀態具體化,用戲劇的形式重現於舞台。但在《半生緣》中,演員經常面向觀眾唸對白,只把內容繪形繪色地讀出來,而沒有把情景具體化,因此從觀眾的角度來看,這種表演方式倒有幾份像說書。

對胡恩威來說,這套話劇的重點是「逝去的時光」。在場刊裡的導演的話中,他訴說著過去的年代中種種的事與物,但同時強調那些都已成過去,是我們無法回到的過去。這好比《半生緣》裡各個主要角色,在經歷了許多事後,儘管會後悔當初,但一切已經不可能重新開始。為突出這個重點,胡恩威特意在舞台上方懸掛一個一直在運行的白色時鐘,藉此提醒觀眾時光的流逝。

誠然,張愛玲確實是想在《半生緣》帶出「人面對逝去的時光時,無論如何都回不去」的無力感。而構成這種無力感的元素是命運:顧曼楨與沈世鈞的遺憾,正是由奸計得逞和一連串誤會及不幸所造成;顧曼璐為了家人而出賣青春、肉體和健康,甚至出賣親妹,倒頭來還是一無所有,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人物;石翠之雖與許叔惠一見鍾情,卻因曾悔婚,沒勇氣再拒絕與沈世鈞的婚約,沒法和許叔惠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都是受命運的擺佈和作弄而不自知,是命運的受害者,是命運導致他們的遺憾。可是,胡恩威並沒有聚焦於命運這個命題上,很多相關的情節都被刪去,掉進時間裂縫之中,大大削弱了無力感。

至於音樂的部份,劇中共有12首歌,其中有3首是原創歌,都是由于逸堯作曲,魏紹恩填詞。除了〈送別〉一曲是由劇中演員歌唱外,所有歌曲都是由港人熟悉的金燕玲現場演唱。

但選曲令筆者大解不惑,雖然所有歌如〈玫瑰玫瑰我愛你〉、〈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等都是老歌,切合戲劇的時空,但除了〈As time goes by〉的內容是與劇中內容配合外,其他的關係不大,例如用〈La vie en rose〉這首甜蜜的情歌,為悲哀的《半生緣》作結,實在是非常不搭配。

另外,雖然金燕玲原是歌手出身,但畢竟她出道後數年已經從影了,久無公開演唱,歌藝自然難有所進。雖然她低沉、略為沙啞的聲線,以及個人歷練確是很適合唱這些歌,但表演未可使人聽出耳油。而且不知道金燕玲是否有點緊張,一些簡單的動作如輕晃身體,都表現得有點拘謹。

全劇最大的亮點,必定是三段蘇州評彈。蘇州評彈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種將評話和彈詞結合的表演,以「說、噱、彈、唱、演」為基本表演手段。蘇州評彈多是以兩人雙檔的形式演出(有時會出現一人單檔或三個檔),今次演出的是兩人雙檔,由國家一級演員金麗生帶領學生郁群來港獻藝。兩位演員分上下手,上手(金麗生) 用三弦、下手(郁群) 用琵琶,邊彈邊唱。

蘇州評彈當然是用蘇州話演唱。說唱的模式是一人一段,而非「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替模式。從字幕中發現,演員初時會以旁白的身份去說唱,到後來則會投入角色中,以角色的角度來訴說故事。至於音樂方面,演員所奏的音樂經常重覆,旋律跟隨演員的拉腔而行,可見在蘇州評彈中,以評話為主,音樂則是在附和。在表演期間,金麗生會偶然停止奏樂,做出各種手勢來配合評話(基本手段中的「演」),令表演別有一番有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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