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試看藝文改變城市

剛「過大海」到澳門國際音樂節和中華創意產業論壇去。雖然兩者分屬澳門文化局旗下兩個獨立行政單位,卻在在有意識展示澳門在文化藝術的展演、生產、保育和研究上的全方位決心。城市與藝術節的共生,在香港肇始於殖民時代,一水之隔,澳門藝術節和澳門國際音樂節也先後歷時26及23屆。及至近年,澳門銳意打造文化形象,才積極通過種種藝術節或藝文論壇,逐漸向世界介紹澳門的藝文和文創發展面貌。

澳門國際音樂節規模大致與各大城市的音樂節相類,有交響樂團、音樂劇、各式演奏會、騷靈歌手演唱會、意大利歌劇,甚至聖樂禮讚和搖滾樂的出現。這固然折射出澳門文化駁雜多元的歷史背景,其中被譽為世界十大經典歌劇的普契尼三幕歌劇《托斯卡》,由澳門樂團、立陶宛考那斯國立合唱團、意大利歌劇演員跨刀演出。「世遺景點音樂會」尤其是澳門主場的指定動作兼「城市品牌」,今屆由澳門中樂團在澳門博物館舉行的音樂會,就分別演出印尼民歌、江南絲竹、台灣老電視劇主題曲、英國傳統民歌和新疆民謠等。另一個出人意料的節目,請來香港太極樂隊在毗鄰大三巴的大炮台古蹟空間演出,剎那間大炮台草地出現前所未見的人山人海。

從音樂角度觀之,澳門國際音樂節可能還沒有展現出「很澳門」的音樂元素,甚或是「澳門獨立音樂」的蹤影。然而,澳門個案其實是一個絕佳的例子,探討音樂演出或藝術形式如何改變城市氛圍和都市地貌。澳門一直擅於透過藝文形式,釋放城市活力來製造藝文神話和創收。繼早年譚盾於大三巴前演奏,造就一場史無前例的藝術「激盪」,去年又有由西班牙錄像藝團創作的《光影大三巴》,乾脆結合原創音樂和先進投影技術,在大三巴實景大造文章,結合澳門所散發的不真實感,把澳門搖身變為奇幻寓言世界。音樂以外,瘋堂斜巷亦有大量古蹟變身畫廊和文創商店、盧家大宅鄭家大宅更是「環境劇場」的展演勝地…。

同一時間,澳門文化局、香港當代文化中心與澳門理工學院合辦的「中華創意產業論壇2012」,邀請兩岸四地以至華文世界的藝術工作者、文化研究者聚首一堂,跨界探討「打造創意城市:構築創意城市的民間互動、法則與過程」。會議中大談上海、宜蘭、香港、澳門、金澤、橫濱、大阪、星加坡、利物浦等地區的藝術文化生態。香港灣仔藍屋、伙炭藝術村、澳門望德堂區、上海音樂谷等,更作為城市創意社區創造的個案,被披露其前世今生。席間澳門文化產業委員會副主席梁慶庭有感而發,說與會者都非常羨慕澳門投放大量資源到藝文乃至創意園區的發展,大家卻沒有意識到,這些金錢都是用澳門血淚換來的。我的心頭一震,突然深深體會一字一句中,澳門對於文化的深刻焦慮──換句話說,當社會不斷追求GDP之時,在地的文化底氣究竟夠不夠?有沒有強大的藝文力量呢?

看似虛無縹緲的「文化底氣」背後,其實是社會文化的多元價值,並且外顯為城市風貌和人文景觀。因此,澳門高揚「藝術文創」、開發本土社群豐富文化資源,就是用來平衡博彩一業獨大發展,作為對長期背負賭城之名的文化抗衡。這既是發財立品,也是未來世界城市藉藝術與文化建立空間的優越感,扶植「城市品牌」發展的必由之路。正如七八十年代,利物浦便是以文化帶動都市轉型,其他英國城市愛丁堡、格拉斯哥、紐卡素及伯明翰也採取同一策略。2008年,利物浦就憑音樂、藝術、創意、海濱、船塢和城市保育,榮膺歐洲文化之都。

說實話,藝文未必一時間徹底影響城市的一切,香港也沒有因為Clockenflap成為音樂之都,可是藝文畢竟是世界潮流中的創意新貴,是潛而默化城市空間肌理的最大推手。

 

珏:西九龍的聖誕節

加拿大連鎖藥店Shoppers Drug Mart,今年選擇在萬聖節翌日便換上聖誕櫥窗裝飾,大放Jingle Bell。旋即收到大量投訴,說在11月1日開始播放聖誕音樂真的太誇張了。然後店舖乖乖把音樂收起,壓後到月尾才播。

原來我們對喜慶節日竟然會有吃不消的一刻,這些歡騰的興奮劑也會服用過量。

2012年果然有點不一樣,起碼作為音樂愛好者,趕在末日之前,能目睹於23天內在同一地點發生三個大型音樂節,確實高興得瞳孔放大、合不攏嘴。雖然沒見過神蹟,但對於長年要靠想像力飛到外國參與音樂節的我而言,這個震撼簡直如猶太人見紅海分開。在波瀾的海中央,我們見到一個乾乾淨淨的西九文化區,心中禁不住高呼哈利路亞!但必須強調是Jeff Buckley的版本,才夠indie嘛。

前排與編輯說起音樂節,為何同樣自稱為獨立音樂的盛典,但「文藝復興音樂節」、「Clockenflap」與「自由野」無論氣氛、表演者的選擇,以致對象都可以有這麼大分別。這個是很大的題目呀,真的不好說,起碼我現在已經開始分不清甚麼是音樂節,甚麼是音樂節目。三者我最為熟悉的是Clockenflap,從因豪宅區的噪音投訴而被逼離開數碼港,到現在已經是第五屆了。Clockenflap其實更像是一年一度來自外地的巡演馬戲團,很好看,文化上卻足不着地,上年就在入口處與一個跟我說英語的香港工作人員嘈起來。但今年的Clockenflap看到生根的決心,邀請大量本地演出單位參與,也搞中文名稱創作比賽。跟編輯打趣說這個音樂節像在野生生態貧乏的地方看大笨象,可以叫「我們一起看大笨象音樂節」。

自由野(原名自由空間音樂節)令我直接聯想到郭達年舉辦的自由文化音樂節。郭由最初策劃六‧四音樂節,到後來不定期舉辦自由文化音樂節,爭取的已不停留於平反六四,而是想打倒所有中國的敗壞。自由野以音樂與舞蹈作招徠,有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撐腰,費用全免。策劃人龔志成是本地資深音樂家,他每月舉辦街頭音樂會「開放音樂」,也是許多人唯一會願意接觸藝術中心的活動。顯然自由野在政治上不會達到郭達年舉辦的高度,但龔在公共空間的議題上一直給力。曾經有次龔把開放音樂帶到西九,結果以後的申請都不被批准,而現在竟然邀請他策劃音樂節,世事的確如棋。

我最想不通,也感到最陌生的,反而是城中名人全力支持的文藝復興音樂節。數星期內不斷看到文復基金企圖定義何謂獨立,黃耀明、左小祖咒、陳珊妮雖然好看有格,但怎麼算都是大明星啊。如果連他們也叫獨立,那麼沒有簽唱片廠牌的音樂人與及只能容納一二百人的場地,都不能叫獨立,而是孤立。但看到演出名單有周雲蓬,疑心馬上又輸了給耳朵。

有趣的是,香港人想到音樂節,思緒馬上就會連到1969年的胡士托。胡士托實實在在是人類在探索自由的頂峯中爆發的一次藝文奇蹟,就連意圖複製的94、99胡士托都被揶揄為「商業托」,看來這樣的活動只可以是一次性的。但在反國民教育週末大集會之中,當主辦單位在晚上結束節目後,我又真的好像碰到這個無法被複製的奇蹟──一羣羣年青人圍著圈把玩結他唱着歌、有些討論着甚麼、有些讀着甚麼、又有即慶饒舌對陣…看見一班70年代的藝術家在場流露的喜悅,就更相信所謂的音樂節、文化節,最重要是羣眾帶來的想像、過後帶走的能量。在親身經驗之先,說甚麼香港的春天吶喊、Fuji Rock、Coachella、Lollapalooza,還是言之過早。節目再多再繚亂,如果不能豐富一點點人與人之間的思潮,終究是場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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