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功权:美国访学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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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功权  

  
  观点辑要:
  【要点1】谈美国大选:他们挨家挨户敲门,每户叫什么名字,以前支持哪个党,现在是否愿意支持奥巴马,分别用红色和蓝色标记。就好象我们的售楼公司统计楼盘是否售出一样,工作之细致令我震撼。
  【要点2】谈“用脚投票”:在我们国家只要强调公有制为主体,民营企业家就是一个弱势群体,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博弈就博弈,能合谋就合谋,能妥协就妥协,实在不行就用脚投票;感觉到玩不起、不好玩、很难搞时,会选择移民或者把一部分业务挪到外面,这可能是他们久历沙场或者历经坎坷后渴望另外一种安定的生活。
  【要点3】谈美国人才政策:美国吸引人才方面的规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无法比拟的。我们要想跟美国较劲,得建立能吸引全球人才的构架,建立不起来,相当于全球精英与你抗衡,不管我们心中有多少自信也不能解决。
  【要点4】 谈互联网创业:互联网崛起得快、老化得也快。在这个行业中,再出现奇迹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建议更多朋友把它当成传统产业做:控制成本,一点点发展,在这个过程中能长大就长大,长不大就按照传统的厂和店对待。
  【要点5】 谈公民社会:政府越强大,社会反而越脆弱。我们提出小政府、大社会,“社会”是指大量的NGO组织,大的百姓群体。这么多年来,这块一直没能很好发展起来。所以我觉得不管是从国际上、学术角度上讲纯粹的NGO公民社会,还是今天带着新文化传播政治使命的公民社会建设,都非常重要。
  【要点6】 谈未来:不开心的事不想做,违心的事不做。是否再经商我不知道,但不知道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有那样的环境,让一个不跟权力合谋的人能够在中国顺利经商,如果有这样的领域和项目我会做。
  
  谈留美:用一年时间体验朝朝暮暮的每一天,有特别感受。
  
  杨子云(主持人):提到访学美国,我会想起好几个企业家的名字,比如王石、钱晓华先生等,都先后去美国的大学学习。这是否是中国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企业家的一个转型的开始。我想问是什么因素促成您去美国,您的心路历程是怎样的?
  王功权:谢谢子云,谢谢腾讯燕山大讲堂,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子云是我多年的朋友,她说有这个活动请我来,所以匆匆赶来。子云问这件事我有点诧异,中国这么大的国家,有庞大的企业家群体,有个别人到美国访学、留学、深造,根本没有成为企业家的主流。如果要从个别现象寻求规律性的东西,或者昭示什么样的事情我觉得不构成,因为可能去美国留学的人数远远低于进监狱的人数(现场笑)。我在美国见过王石,他觉得自己年岁大了,需要考虑自己退役之后的未来生活,他希望把自己定义成有一个实践经验的在学校里的学者,这是他希望的。我不是这样的,我是到美国游学(游学是走来走去),遇到什么就学点什么东西。所以你刚才谈到是不是企业家考虑自己的转型等,我认为是一个很个性化的事情,我不把它当成一种趋势或者潮流。
  主持人:你认为这是个体的选择。那么请问您个人与美国的交往,比如您第一次去美国是在什么年龄段?这个问题有点笨。以前您去美国的目的是什么。这次去有什么不同,是怎样的不同?
  王功权:我第一次去是1994年—1995年,在万通集团做总裁。成立了美国万通,美国万通老总几次到国内来汇报工作,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说王总您应该去美国去看看,否则对我们的公司太不重视了。有次几个高级合伙人讨论问题,几个小时的辩论都定不下来。我很烦燥,就决定去美国出差,到美国公司视察工作。当时讨论集团战略方面的问题,万通几个朋友口若悬河、才华横溢,讨论到深夜2、3点都没有解决,第二点早晨6点要接着开会,我实在受不了,就委托冯仑全权负责集团工作,我自己决定去美国公司考察,所以去了美国。那是我第一次去,到美国后明显的感觉是不像中国这么乱——“乱”不仅仅是环境上的,包括社会氛围,很平静。我去时在硅谷,当然就想:好像我们原来想象的美好社会就应该是这样。可当时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内心有点恐惧,那时的胆子没有现在这么大,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社会就是我们想要的理想社会。对当时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我深深自责了很久。
  主持人:那一次待了多久?这次待在哥伦比亚大学,发现了什么不同的东西?
  王功权:1995年底我在万通辞去总裁职务后到美国硅谷工作,那段时间两边跑,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时间,所以大体一半时间是在美国。而且,那期间美国万通的事用小脚趾头就能做完,万通集团也有伟大人物管理,我也不插手,且前总裁对现在工作做太多的介入后人家会不舒服,所以我的基本原则是做一个开明的前总裁,对万通集团的事情不太管。所以那段时间我便有空在世界各地游历。
  这次去美国有一年时间,在此之前去美国多少次我记不住了,对美国社会并不是特别陌生,更何况因我管理风险投资基金工作,那时也常去美国;后来管理鼎晖创投基金,相当多的投资人都是美国人,比如美国斯坦福大学基金等,经常到美国开会或者拜访我们的投资人,所以我对美国不是特别生疏。但用一年时间在美国体验朝朝暮暮的每一天,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有一些特别的感受:原来以为自己比较了解美国,但真正深入美国生活后,发现要学习的美国东西还很多。
  
  谈访学:关注的方向是公共财政监督等。
  
  主持人:这次您在美国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为什么选择这里?
  王功权:东亚研究所在哥伦比亚大学不属于哪个院系,是独立的一个所,主要研究东亚问题,而且特别活跃。东亚研究所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中文、日文、韩文书特别多,以致于我英语不好的人也可以在那儿像模像样的展开研究,因为有大量的中文书籍、资料可供我阅读。另外,东亚所包括所长在内的教授,1/3的能够说中文,当然也能说日文、韩文。所以我们所里如有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进行讨论时,也可以进行中文讨论。邀请我去的是一位华裔教授,我们进行中文讨论没有一点问题。这个所在研究东亚问题上是比较著名的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美国常青藤大学里哈佛有一个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再是哥伦比亚大学有一个东亚研究所。哥伦比亚大学在纽约市,纽约是一个比较活跃的城市,东亚所除了学科研究外,社会性的学术联络也蛮多。经常的情况是:这个会议室里是关于中国经济发展的,比如国务院研究中心的学者在做报告;同时在另外一个会议室里有讨论新疆民族独立问题的沙龙。他们作为院校会提供这样一个平台,从学术角度探讨亚洲特别是中国各方面的问题。我之所以选择那里,是想感受一下那里的活跃氛围,寻找自己想学的东西。
  主持人:您关注的方向是什么?
  王功权:一开始我的课题是:《中美金融体系比较研究》。原来我做投资时除了微观的投资操作之外,对宏观理论上的问题会花一点精力跟人讨论,自认为有一些看法。当我跟邀请我的导师讨论时,他希望我确定这样一个课题。可到那儿后,我提出希望做更感兴趣的事:公民社会和公共财政监督包括民主转型。导师尊重我个人的选择,所以后来我看的书以及跟导师讨论的课题主要是公民社会和民主转型。
  
  谈美国经济:美国经济形势确实比较沉闷一点,但没有很萧条。
  
  主持人:你在美国的那一年是美国经济危机时,国内有媒体报道是美国经济萧条。我前几天看见来自《纽约时报》的消息,说美国经济在复苏,就业岗位增加了26万多个,失业率下降了7%。您在美国时,能感受到他们的经济萧条吗?
  王功权:会有很多人说生意难做,也会有很多人表示就业困难,特别是大学生。我在那里接触比较多的是华人学生,他们毕业后至少有一半人希望在美国工作,绝大部分希望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有一半人希望有机会在美国留下来。据他们来讲,去年找工作比以前难很多。我以前的同学在美国生活了15-20年,他们认为在这一段时间自己的工作要特别谨慎,否则会被解雇掉。能够感觉到就业的压力,但并没有中国国内所宣传的那样萧条。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国内会是这样的现象。美国经济形势确实比较沉闷一点,但没有很萧条。但我在美国中南部城市时,相对来说一些城市是比较冷清的。
  
  谈大选所见:他们像售楼登记般拉选票,工作之细致令我震撼。
  
  主持人:您在美国的一年正好是美国大选年,您有近距离观察他们的选举小组和选举办公室吗?有没有参与其中?
  王功权:没有,因为我自己的事情也挺多,这期间美国东部大学华人学生学者联合会邀请我做专题演讲,前后有8、9个大学的演讲。还有其它方面围绕中国课题的学术讨论会,这一年中国发生很多事情,包括王立军、薄熙来等事情。如此,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参与大选细节。只是某次我跟朋友去发现美国大选拉选票很具体,活儿很细。某天早晨去费城,一个大车把纽约这边支持奥巴马的人拉到费城,把大家放到一个公园里,先经过训练,即大家要做什么,应该怎么做说。他们做什么?在公园附近的一个小区,他们挨家挨户敲门,问每一家:你是不是愿意支持奥巴马。如果愿意先填写一份表,这个是意向表,并不是最后的投票。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填这个意向,到时不按这个走怎么办。其实这不重要,只是做一个初步统计。而且这个小组由原来有经验的人领着没有经验的人包两栋楼,那个小组包两栋楼,家家户户敲门,每户叫什么名字,以前支持哪个党等,分别用红色和蓝色标出来。就好象我们的售楼公司,哪个楼盘、哪个房间卖出去,哪个没卖出去一样,做表统计。并且进行训练,注意什么,先讲什么,如果人家抵触怎么进行沟通。那天我很震撼——美国拉选票的活做到如此细致的程度是我没有想到的。
  主持人:也许,就是向售楼公司学习的?或者说,中国未来如果搞选举可以直接向售楼公司学习。这种统计是社区助选选举委员会在做,还是独立的第三方统计公司?
  王功权:我不知道他们的统计资料从哪儿来,但当时我很震撼:竟可以统计到每一户叫什么名字,原来支持谁。我没有想到细致到如此程度。这项工作不是当地社区所做,而是社会上自发支持奥巴马的团队。假如我支持奥巴马,我就召集这帮人到竞选工作办公室看哪些地区的选票需要我们去拉,然后分配任务。比如朝阳区还有机会,领到这个东西,从那里拿到这个图。这个图一般不是随便给,因为要先拉起一帮人去会担心带来一些问题,一般是张罗这些事情的主要协调人,一到两个人是竞选办公室的,领到哪个城市、哪个区,具体到什么样的程度。填写了这张表支持奥巴马,回过头不支持不重要,先拿到一个初步意向,然后迅速全范围的统计上去,这样就能不间断地知道自己的支持率。工作细到这样的程度是我所没想到的。
  
  “谈华人政治关注:有的振奋、有的希望、有的迷茫。”
  
  主持人:您在美国的学校做演讲,对整个华人圈或者整个朋友圈的政治意识有没有观察?一般华人不太关心政治,您所接触的朋友圈他们关心政治吗?
  王功权:你问的问题,我试图仓促整理一下我的思路,我将在美华人分成三种类型:一类是属于在美国工作并且融入到美国社会或者拿到美国国籍、绿卡的长期工作的华人,这是一个群体;二是留学生群体,包括在那里准备上学、正在上学或者上学后一两年逗留、寻找工作机会抑或短期工作准备回来的;三是中国企业家群体,在那边很多人是中国企业家,甚至,我在国内想见到这些伟大人物很难,但在那边稍不留心就遇到了。比如在曼哈顿最南端的炮台公园(曼哈顿繁华地段的繁华地段),有几栋正在对外销售的新楼盘,到那儿一打听,中国不少企业家在那儿都买了楼,晚上没事他们会在下面喝茶,给人感觉中国企业家在那儿特别嚣张。
  第一类群体对中国这些年的发展很振奋,并且对祖国的问题能多一些包容,对政府、国家充满希望。他们在心里希望中国民主转型,更重视人权,但对中国取得这样的成绩确实很高兴。他们会举过去中国没有这么强大时,他们被人歧视的例子来说明今天祖国的发展很重要。
  学生群体最大的压力是就业,在美国学习花费很大,不管家庭好还是不好的孩子在那儿算自己几年的花费,希望自己经济尽快独立或者挣一点钱,至少不成为父母的负担,懂点事的都是这样。花天酒地的学生我碰到的不多。大部分学生希望自己尽快独立,这可能在那儿受的教育有关,而且孩子离开父母后特别懂事。所以在美国寻求就业会多一点。他们对中国社会的态度,比如存在的问题、希望中国变革这是普遍的。如果自己现在投入这样的职业推动社会转型或者中国社会改革的工作,觉得自己没有精力基础,好像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挣钱,在没有工作的前提下天天呼唤自由民主也不现实。他们非常关心,也希望参与,有一少部分希望做一点事,但更多的是希望解决自己就业和职业问题,(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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