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31日,来自中国与缅甸的两条新闻让人感慨万千,一条是“中共中央禁止媒体发表反马列毛言论”,为中国媒体定出了今后的五点宣传基调;另一条是“缅甸放松报禁,准许私人办报”。考虑到中国改革开放已经长达33年,缅甸的民主化历程正式开始不过两年时间,不少网友感叹:后起的缅甸在民主化道路上已经赶超中国了。
网友这一感叹其实有两个误判:一是将中国经济改革与缅甸民主化看作同一车道上先后出发的两辆车,其实,这两辆车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轨道上,无论是出发点还是目标地都很不一样。二是中国网友忽略了缅甸人民为争取民主化而艰苦斗争的漫长历史,以及民主诉求贯穿这一斗争的始终。
缅甸 “8888民主运动” 播下民主种子
自1988年至2011年,缅甸人民一共发动了两轮大规模的民主化运动,第一轮号称“8888民主运动”,因开始于1988年8月8日而得名;第二轮是2007年8月间开始的“番红花革命”。与中国民主运动之间缺乏精神传承不同,缅甸的两轮民主化运动有极强的多层次传承关系。运动的参加者及研究者都公认,“8888民主运动”为缅甸民主化从三方面奠定了基础:
第一,产生了民主运动的魅力型领袖。昂山素季的个人魅力和领导才干使缅甸民主运动的国内国际影响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对缅甸军政府构成了巨大挑战。
第二,昂山素季亲手创建的“全民民主联盟“ 很快发展成缅甸最大的反对党, 并在1990年的全国大选中获得了压倒性胜利。虽然军政府在该次选举后不肯交出政权,但这次胜利极大地鼓舞了缅甸人民。
第三,“8888运动”使民主自由价值观在缅甸得到了空前广泛的传播,涵育了缅甸人民的权利意识。 民主运动前,民众只是对军政府的独裁统治深感不满,但对民主自由价值理念及其对人的生存意义并不了解。 昂山素季在传播民主理念时,特别就政治与人的关系向民众做了通俗易懂的阐述,使之深入人心。此后,青年学生为了动员民众,深入城镇和乡村,让民众明白经济落后、腐败横行等各种社会问题根源于专制政治,此后,缅甸民主运动的方向从未偏离消灭独裁专制这一方向。
可以说,“8888民主运动”为缅甸民主化运动建构了三个基础条件:众望所归的领袖、成熟的组织、具有信念追求的各级组织者与参与者。
缅甸军政府在人民压力下的改良
“8888民主运动”虽然被残酷镇压下去了,但缅甸军政府的核心领导层已意识到坚持军人专制没有出路,因此被迫做了一些改变:首先是解除了在8888起义期间颁布的戒严令,开始与包括反对派在内的各政党及社会各界人士对话。与此同时,军政府通过它所支持的“联邦巩固发展协会”(后改为“联邦巩固发展党”)来扩大与基层民众的联系,争取他们的支持。从1997年起,“巩发会”经常召开群众大会,从公务员和中学生中大量吸收成员。到1998年,该协会成员多达1100万,成为缅甸最大的政党。
2003年8月,缅甸军政府宣布了旨在实现民族和解、推动民主进程的七点民主路线图计划。这个计划的要点是恢复举行国民大会、启动制宪程序和举行民主选举,把国家权力转交给民选政府。
在这个过程中,昂山素季领导的反对派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制裁从不同的方向给了缅甸军政府以巨大压力,在各种因素的交互作用下,2007年8月15日开始,缅甸发生了一场举世闻名的反军政府示威,起因是缅甸政府取消燃油补贴,导致燃料突然涨价数倍,公共汽车收费也上涨100%。饱受物价上涨之苦的缅甸民众开始举行示威,要求民生物资价格合理化,学生与反对派政治人物趁机参与并主导示威活动,逐渐加入“与军事执政团进行对话”以及“释放昂山素季等政治犯”等诉求。自9月18日开始,约数千名佛教僧侣参加示威游行。 一些新闻媒体将此次示威活与世界各国的颜色革命相提并论,称为“番红花革命”(因僧袍颜色类似于番红花得名,SaffronRevolution),亦称“第二次缅甸民主运动”。
2007年“番红花革命”依然被军政府镇压下去,但强大的国际压力迫使缅甸当局不敢像1988年那次肆无忌惮地对民众实施屠杀。在镇压的同时,军政府开始立宪改革:9月3日制宪国民大会确定制宪的基本原则,10月成立宪法起草委员会,12月起草工作正式启动,2008年5月举行新宪法草案全民公决。
值得一提的是,反对派从未因为缅甸军政府这些筹备工作而放弃自己的诉求(即消灭独裁专制),并因此做出原则性的妥协;当然也更不会为缅甸军政府从未做过的事情鼓掌(这两点恰好都是中国知识界及某些有影响的“异议”人士经常做的事情)。2010年11月7日缅甸举行多党选举之时,不少反对党还都嗤之以鼻,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自由联盟就以选举不具合法性为由而拒绝参加。这次大选之后,有“干净先生”之称的吴登盛当选总统,军政府将权力移交民主政府(评论称之为“政府脱军装”)。以后,吴登盛频繁发力,推进缅甸民主化,并主动向美国等示好表示民主化决心。至此,西方世界及缅甸反对派才敢相信:缅甸人民流血奋斗了20余年的民主化进程终于开始。
至此,可以对缅甸民主化进程做一简单总结:20余年的民主化进程当中,前赴者的牺牲为后继者积累了各种资源,如领袖、组织等各种社会运动必不可少的要素;社会各界(包括宗教界)都将推动民主当作自己的职责;学生对市民与乡村的启蒙;国际社会的共同制裁;军政府在压力下的让步与释放的和解诚意;一位深明时势、行止“干净”的戈尔巴乔夫式政治人物。
接下来我将分析中国自1989年之后的20多年内,是否积聚了缅甸民主化的类似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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