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0部落有几个高手在讨论关于巴金的文学评价,其中一位博览群书的黄慕春先生对于中俄现代文学变迁的一段评论,我觉得值得深思,收藏于此。说实话,文中提到的高手我读得很少,黄先生认为不咋样的我倒是似乎都读过,大概这就是差距吧,有人是自己找书读,有人是跟着潮流读书,我大概就是属于后者,读得少,就选择少,判断力自然也会受影响。因此,黄先生的评价,我是无法定夺的,但他对于文学评价的标准,我是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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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弄文学的有个悖论:不是你人品好就能搞文学,但伟大文学家一定人品好。怎么理解呢,关键还是在于个人的才力,其实我之所以与王先生讨论,主要想提出,搞文学不要强调人,而要强调人的文学,是文学本身的价值决定了他的价值的高低。

   
比如钱钟书,有时真是刻薄,挖苦讽刺,揶揄讥讽,人品在董桥,余光中,高阳,包括很多二三流作家学者眼里是很低的。但是他确实能说到点子上,你又能怎样,近现代有名的大学者如王国维梁启超或者什么什么大家,在我看来,没有一个是钱钟书的对手,包括陈寅恪,陈寅恪你能弄很传统的东西,我也会,你会几国外语,我也会而且还很精。我专门修改词典的错谬。好了,现在我把从柏拉图康德到近现代的西方各家哲学文学巨擘的书都通读一遍,而且还有批评与理解,你们哪个会?陈寅恪就相形见绌——包括他的主业历史,钱先生那个叫会通,我们先别说那些自造思想创造思想的大话,会通的基础是通读而且读进去了(如最难读的康德与最暧昧的休谟),你们会吗?所以我说当时学问无人能及,岂是几个周作人热,沈从文热,王小波热就能解释的。所以,别谈什么人品,你不如别人,就应该向别人学习,你的文章不会用字,就要学会高手的遣词造句,这是一种起码的好学不倦的谦虚与真正的谦逊,但是我很难在国人这里看到。不知个中之甘苦而妄自评议,什么都是死东西啊,什么学问再高又怎么样啊。不能改变社会啊。什么纳博科夫的作品不过如此啊,什么废名的东西很晦涩啊。这种不学无术的浅薄作风我深恶痛疾,没有没日没夜的青灯黄卷,没有好学深思的深刻体悟,这种话,就是文盲的轻浮。

   
评论一个作家的简单标准就是这个作家有没有起码的哲学素养,你看凡是世界大师,如托尔斯泰纳博科夫卡夫卡钱钟书或者谁谁谁,包括昆德拉,绝对都是研究过哲学的人,没有哲理的浸润,所写的东西就不可能有深刻的韵味,比如毛姆的小说,很好看,但是不深刻,所以就称不上伟大,但你看卡尔维诺,那完全是百科全书般的作家,好比纳博科夫,写他的传记的那位新西兰的教授博伊德也称为“哲学家纳博科夫”,这是什么缘故,只有美好的字句成不了大师,没有美妙的修辞就千万不要弄文学,所以,我是从这个观点来讨论巴金的利弊得失的。

   
最后一点,也是我最重视的一点,就是他的东西与观念在世间流传,就会好比纳博科夫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乃至托尔斯泰的理解,一个作家心目中没有苦难是浅薄的,但只有苦难是单调的,而人生一旦单调了,人心就要思乱,甚至要暴虐。纳博科夫为什么始终欣赏普希金,不是他没有反抗精神,而是他还有优雅的诗歌与优美的小说,以及他那种真正诗人的性格。

   
俄罗斯从车尔尼雪夫斯基起,为了反抗沙皇于是提倡苦难,提倡大原则,提倡范式,唯物主义,现实主义,结果呢,苏维埃来了,人们都现实主义了,暴躁了,对于生活的苦难以毒攻毒,一切诗歌都是夸饰,一切艺术都是多余,一切喜剧都是嘲笑,一旦掌权,流放,专政,个个整的好比耶稣的弟子,苦大仇深不分青红皂白,于是留给人们的只有苦难。

   
纳博科夫甚至说,如果没有那批只强调苦难而不强调艺术,人生的美,以及提倡一种审美的态度,也许,就不会整个二十世纪的苦难,这话绝非危言耸听,当年左倾时候,写美文的如周作人,梁遇春,沈从文,包括废名,还有钱钟书,只要四九以后还在,哪个不是被迫害过的对象,相反,写垃圾文章的,要现实主义结果狗屁不通的,如周扬,巴茅郭,冯雪峰,以及袁水拍,刘白羽,魏巍,相对就好很多。为什么,值得我们反思。

    压抑文学的多样化,正是政治的专政化的前奏。

    还有点,关于巴金的文学价值评论,其实是价值判断,这个东西很难说,所以要见仁见智,但是所有的见仁见智,最后还是要归结到一个水平线,比如我们不可能听从一个见仁见智的人来否定莎士比亚的价值,那是会闹笑话,其实真正的见仁见智只有懂行的专家可以这样,一般人只有听从,学习,钻研,还没到那个见仁见智的阶段。

   
那么不说陶杰,基本上凡是讲究艺术多样化并不拒绝形式主义的,都不会欣赏巴金。你看他当年身边的朋友就知道了,善打落水狗的黄裳,水平不咋的的何其芳,还有夏衍叶圣陶洪深陈白尘包括茅盾郭沫若,除了老舍要好点,基本上我觉得现代文学史上都不咋的的作家,但是叶公超,徐志摩,林语堂,郁达夫,包括钱钟书张爱玲沈从文这一派呢,(当然他们之间有交集如沈从文与巴金,郁达夫与蒋光赤,我只说大趋势),完全在精神修养文学素养思想观念上,都不是一回事。结果到后来总体说是哪些人受益呢?——是巴金们,是政治成就了他们这群平庸之辈。而非文学本身,因为文学已经变质,已经被裹挟被控制被压抑。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以如为中国后来计,我们要推举也应该推举哪些人不言而明,因为这才是让文学回归文学,并让审美与趣味给予本该丰富多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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