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一直处于被软禁状态中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刘晓波的妻子刘霞,目前身患严重的抑郁症,但因害怕遭受进一步打压不敢就医。而她在一封新近披露的致友人的信中说,她过着几乎封闭的生活,处于害怕和惶恐中。另外,12月3日凌晨从北京返回香港的人权活动人士胡佳的妻子曾金燕,以个人名义向外界转达刘霞对当局的要求。
据路透社报道,除偶尔去探望家人和狱中的刘晓波、基本失去人身自由的刘霞目前罹患严重的抑郁症,精神状态很差,家人极为担心,让她服用抗抑郁药。而刘霞好友说,刘霞因担心警察会逼她接受官方指派的医生,不肯寻求医疗帮助。刘霞提到中国政府曾利用精神病院关押异见人士。
刘霞的丈夫刘晓波是异议作家、也是主张宪政民主的《零八宪章》的起草者,2008年被刑拘,2009年6月被批捕,同年12月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11年监禁,2010年10月,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此外,与刘霞关系密切的胞弟刘晖今年6月因为所谓“诈骗罪”被当局判处11年有期徒刑,更令她遭受精神折磨。自2010年10月起被软禁家中的刘霞患上冠心病,身体状况堪忧。
作为刘晓波和刘晖两人辩护人的北京知名律师莫少平星期二上午对美国之音表示,据他的几个月来的接触、观察和了解,刘霞的弟弟刘晖因受牵连而遭当局重判,对刘霞和她家人的压力最大,而对其家人的压力,反过来更加重对刘霞的精神折磨。
莫少平说:“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她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或者有点恐惧,不想在警察的陪同下,去让他给找的医生看病。所以就是家里的人带一些抗抑郁的药。”
另外,星期二凌晨2点从北京返回香港的人权活动家胡佳的妻子曾金燕,在网上贴出以个人名义代为转达的刘霞的三点要求,即自由看医生的权利、与刘晓波相互阅读对方的信件的权利,以及工作及获得经济收入的权利。
据曾金燕解释,刘霞因担忧就诊时被官方医生籍此直接送入精神病医院,一直拒绝在警察陪同下就医,而刘霞与刘晓波相互写信却一直难以阅读到对方的信件。此外,刘霞一直靠弟弟刘晖经济支持,刘晖入狱不仅切断了经济来源,还因官司损失大量金钱,造成家人生活困境,加重刘霞背负的家庭压力,她希望能获得经济收入,支持家庭尤其是刘晖儿子就学的开销。
刘霞好友、萨哈罗夫人权奖得主胡佳星期二向美国之音证实了代刘霞转达三点要求之事。
胡佳说:“这都是底线性的要求。她需要一个,还谈不上自由,哪怕是一点点状态的正常生活,别像监狱的犯人那样被看押着。”
胡佳透露说,他们最近看到刘霞,其状态的确令人堪忧。
他说:“我只能说她11月29日前往锦州监狱会见过刘晓波。她的精神状态非常非常的不好,但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就是哭泣、哭泣,接着哭泣,那种近乎崩溃的状态。所以,她这种抑郁症无法排遣。”
此外,纽约时报网站12月2日披露刘霞今年7月26日写给友人的一封信。刘霞在信中说,她感到彻底与世隔绝,仅靠坚持阅读撑着。原信说,“你可以想像,当晓波被抓走,我一个人面对敞开的世界和人,我是多么害怕和惶恐。但我必须也只能面对。我累极了。”
纽约时报从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教授、中国问题专家林培瑞(Perry Link)那里获得该信原文。刘霞还在信中附上一首2011年写的诗歌,表达对“阳光”的渴望。刘霞还形容有“两个‘11手’”压在她肩上,指她丈夫和弟弟各被判刑11年。不过,刘霞在信中感谢友人说,“是你们所有人在帮我打开窗户,让太阳升起。我知道一切都不是结局,哪怕正义来得太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承受到底。”
以下是信件全文:
亲爱的XXX,
看你的“书信体”小说。我把自己放在第三方一个读者的角度,在你小说的主诉对象一直缺席的状态下,你如何或是什么力量让你如此坚持不断地写下去?我很感动。
我一直喜欢阅读。并且是大量的阅读,我们家的书大部分都是我一个人买回来的,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书,我自己叫做“吃书”中过来的。我读书没有任何目的,好像是呼吸,不读书就活不下去。读到喜爱的书,我就想像作者就是为我这一个读者写的,独自高兴。
我在80年代还写小说和电影剧本。所以,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位一直缺席的人会写出他(她)小说的另外一部分。
请你告诉XXX,我现在案头正在“吃”的书是《古拉格 — 一部历史》,过着几乎封闭的生活,我的路是无数的书铺开的,我躲在书里漫游世界。
你可以想像,当晓波被抓走,我一个人面对敞开的世界和人,我是多么害怕和惶恐。但我必须也只能面对。我累极了。
还是抄一首我的诗给你吧,哈!这对你的翻译可是挑战。
《碎片8》
我常常注视读到过的
死亡之光
觉得温暖
为不得不离开感到悲哀
我想去有光的地方
多年来保持的顽强
变成了尘埃
一棵树
一阵闪电就可以将其摧毁
什么都不想
未来对我而言
是一扇关闭的窗户
窗内的夜晚没有尽头
噩梦从没有消失
我想去有光的地方
写于2011年。
现在有2个“11手”压在我肩上,我却没有写《碎片8》时那么绝望。是你们所有人在帮我打开窗户,让太阳升起。我知道一切都不是结局,哪怕正义来的太晚。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承受到底!
96年在华盛顿大屠杀纪念馆,我买张明信片,那么多犹太人的鞋子堆积在一起,从那一刻起,无数犹太人站立在我心里。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有个纪念馆,纪念那些被国人淡忘的人们。一定会有。
说点好玩的事。96年我在波士顿,一个朋友晚上请我去喝酒,进了一家又一家酒吧,服务员都要求我出示护照,他们认为我看上去不到可以喝酒的年纪。那年我已经35岁了,我的护照留在纽约了。那时我还是长发,我不停地把头发扎起来又散开,想让人家看我不拒绝卖我酒。最终半夜了,在一家露天酒吧,喝到了酒。我一定找一张96年我在美国照片。你们美国人可能真的看不出来东方人的年纪,回想起来还是想笑。(照片一张)
下一次,我一定只写快乐的事儿。
XXXXXXXXX
刘霞
2013.7.26